《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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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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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矮处的一个类似戏台的平台,这个平台后还有一个高高的桌子——这也是整个大厅中仅有的一张座子。
    “齐国公会按时在半个时辰后抵达,朱老板既然到得这么早,就先坐一会儿吧。”
    座椅前没有标注人名,引路的人只是把朱九带到这个大厅内就返身离去,朱九环顾四周,看到已经有几个人到了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正坐在一起说话,这几个人朱九都认识,全是福建著名的商人,也都是知名的黄石拥护者,其中有一个就是福建理事会的会长,也是朱九的好友。
    “刘老板,”朱九在这群人身边坐下,寒暄道:“来得真早啊。”
    “我还以为齐公会逐一接见我们呢,”刘会长是今天第一个抵达的,作为会长和福建数一数二的大商人,他立刻出言相劝:“九爷,无论钱多钱少,终归是要捐一些的啊,侯爷……不,齐公这些年待我们不薄啊。”
    几年前刘会长鼓动理事会承担新军相当一部分的军器供应,也得到了积极的响应,但是战争旷日持久地拖延下来,人心渐渐涣散,去岁理事会中大部分表示不愿意在投钱给一场看不到结束的战争。而后新军主力覆灭在山西,顺军冰锋直指福建,大家就更担忧黄石失败后自家的结果。
    “这个不消刘老板说,”朱九慨然应是:“银子我已经带来了就存在客栈,一会儿刘老板打头,我立刻就起身响应。”
    几个人商议妥当就开始聊买卖和商机,期间不断有人到达,见刘老板这边有人就围过来打招呼,很快周围就坐了一大圈。
    “齐公打算怎么招待我们呢?”大家开始稀奇地四下打量这个大厅,本来认捐会的流程多半是请大家喝茶,然后再摆宴款待,可是这个大厅里椅子连着椅子,面前连个茶桌都没有。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有人就不满地抱怨道:“渴了,茶水怎么也没有?”
    朱九同样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大厅:“是不是齐公要请我们看戏啊?”
    “那么小的台子,能演戏么?”朱九的话才一出口就有人反驳道,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说:“就是,这台子小得连器乐都放不下啊,而且幕布呢?”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大家的话题都集中在这个大厅是干什么用的问题上,朱九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齐公这是要请我们听书啊。”
    说完朱九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最前,走到那个大桌子背后,得意样样的叫道:“可不是么?这还有块惊木呢。”
    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朱九伸手拾起那块惊木在桌上重重一拍:“诸位客官听仔细了!”
    不拍还好,这一拍之下顿时整个大厅里有如雷鸣,朱九的话显得特别的清晰和响亮,连坐在最后排的人都能听得十分真切。
    这个大厅设计的时候就考虑过回声问题,椭圆型的会场能有效的聚焦声音,而四面的墙也做得非常厚实,隔音效果十分理想。
    虽然不知道齐公为什么专门修这么一个大房子用来听书,不过朱九的发现让大家都来了兴趣,不少人凑到桌旁好奇地察看起来,还有人发现其实站在桌前的那个平台上发言声音效果还要好一些。
    “不过茶水该放哪里呢?”猜到了齐公要如何招待大家后,有人就开始在座椅旁打转:“还有瓜子、果子的,也不能都捧着手里吧?”
    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大厅的座椅有一多半已经坐上了人。
    陆煜帆和蔡云楠并肩走进大厅时,后者还显得有些神色紧张。
    “蔡老板不要自己吓自己,”陆煜帆给同伴打气道:“齐公又不是千里眼什么都知道,再说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请咱们来了,直接就有兵上门了。”
    “也是啊。”蔡老板寻找了个偏僻角落,拉了一把陆煜帆:“咱们坐那边吧。”
    “好。”
    两人坐下后,陆煜帆又一次和蔡老板嘀嘀咕咕:“一会儿劝捐的时候,我们多少也得捐些啊。”
    “知道了,陆老板真是啰唆。”
    两个福宁军的士兵抬着个高高的木制讲台走进大厅,把它放置在桌子前方的平台上,这个木制讲台黑漆漆的有半人多高,上面没有图案只有三个看不明白的文字:卿议院。
    “卿?”朱九琢磨不出字里面的含义,不过他知道这肯定不是说自己的,卿是对国家栋梁的尊称,只能用在士大夫身上。
    接着就是一声锣响,大厅入口处有人高声叫道:“齐国公到。”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起身,面前前方打算下跪,可是他们都被面前的椅子挡住了,没有下跪的空间。
    “诸君请落座。”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朱九背后传来,他急忙回身,看到黄石正大步从他进来的门口走下阶梯,直奔前排而来。
    “原来齐公是要与民同乐。”朱九刚蹦出这个念头,就看到已经有人朝着齐国公的方向挣扎着挤出一个位置跪下去,当即朱九也不管齐国公的命令,和周围人推搡着下跪参拜。
    看着黄石一直走到前排却没有停留,而是直奔那个小戏台而去,朱九猛然一惊:“原来那个座位是给齐公预备的,这可遭了,刚才我带头上去坐,岂不是僭越了。”
    但黄石也没有走到桌后,而是在那个木制讲台旁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冲着眼前高高在上的人群,伸出双臂向下一压:“诸君请落座。”
    朱九起身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国公,顿时又觉得一阵不妥,可是站起身就会比齐国公高得更多,似乎更加不好。
    朱九如坐针毡地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时,讲台后的黄石转头扫视着众人,大声问道:“刘会长?刘会长何在?”
    “小人在。”刘老板忙不迭地站起身,又要再次跪下:“小人……”
    “刘会长请前面来。”
    理事会会长弯腰走到齐国公身前,再次行礼道:“小人叩问国共金安。”
    “刘会长请上边坐,”黄石伸手扶住理事会会长的手臂,把他拖到了那张宽大的桌子后,按他坐在椅子上:“会长就坐这里吧。”
    “这是给刘会长用的惊木,”黄石指着那块响木,示意刘会长把它拿起来试试手感:“这个会场的规矩是:只许站在讲台后的人说话,或是一个!只有一个坐在上面的人得到许可后向讲台后的人发问,如果有人喧哗、打断发言、不经许可擅自起身提问的话,刘会长就用力一拍这个惊木,然后大喊一声:‘肃静!’,刘会长听明白了么?”
    “这个……”
    黄石又重复了一遍,微笑着问道:“刘会长听明白了么?”
    “小人明白了,可是……”
    “明白就好。”黄石又用微笑勉励了一下,回身走到讲台后要开始说话。
    “国公!”刘会长发觉自己竟然坐在黄石侧后比他还高的位置上,而且对方连椅子都没有,立刻跳将起来:“小人死罪。”
    “刘会长请落座。”黄石回头笑道,等刘老板战战兢兢地坐下后,黄石回头看了一言鸦雀无声的现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有人说商人最是唯利是图,最是没有气节的宵小,就连水浒里面无恶不作的土匪们,在拿人肉做包子贩卖、不知道害死多少无辜的时候也敢鄙视商人,说什么若是读书人经过山下不要坏他们性命,若是农民、渔夫,也不要与他们为难,但跋涉千山万水、不避风雨挣辛苦钱的商人,土匪们却一定要谋财害命,还大言不惭地说杀害商人就是替天行道,就是替人间除一奸恶之徒,真是无耻之尤!”
    “国公说得好啊。”
    “国公真是高见。”
    “国公要为小民们做主啊。”
    台下响起一些赞同声,甚至还有可能是装出来的感动呜咽声。
    黄石并没有示意大家噤声,而是回头看向刘老板:
    “刘会长。”黄石轻声叫道,同时向他做了一个手势。
    “国公有何吩咐?”刘老板从座位上弹起来,随即醒悟过来,一把将惊木抢在手中,恶狠狠地向桌面上死命拍了下去,同时发出一声大吼:“肃静!”
    拍完后刘老板小声问道:“国公,小人做得对么?”
    “刘会长做得很好。”黄石微笑着点点头,回头正要开讲,突然再次回头向刘老板看来,温和地命令道:“刘会长请落座,这会场里除了说话的人和提问的人,不应该还有第三个人站着。”
    “说到气节,先帝殉国时敲打景阳钟,没有一个士大夫前去护驾;皇上北狩,武将投降唯恐争先恐后;监国太子意图召开科举,可是没有人来应试;可……”黄石加重了语气道:“虽然明知后果难测,但理事会超过八成的老板都来到这个大厅,诸君并不因黄某势力孤危就弃之而去。”G!~!
    ..
第二十四节 问答
    黄石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打文件,他把文件摊开摆在讲台上,口中继续说道:“士农工商,商人从来都是最下一等人、是贱民,有钱的贱民就是待宰的猪羊,虽然黄某自问这三十年来待诸君不错,但当到了危机关头——比如眼下这个时候,劝黄某杀猪宰羊渡过难关的人便层出不穷。Www!借口,黄某的手下也已经替黄某找好了。”
    低下头,黄石开始念文件上面的名字:“刘昌,福建理事会的会长,私通顺军,派人向大顺吴王捐献白银十万两……”
    “国公,冤枉啊。”刘老板在背后大叫一声。
    黄石没有理会刘老板的喊冤,继续念了下去,很快朱九的名字也赫然出现:“……朱九,私通顺军……”
    “齐公,小人对齐公忠心耿耿,万望齐公明察啊。”
    朱九不等黄石念出给自己捏造的罪名,就从座位上弹起来,向着讲台大声喊起来。
    这时大厅里人声开始沸腾,不少人猜到今天这多半是鸿门宴,心眼灵活的已经开始四下张望,在门口惊恐不安地寻找着福宁军兵丁的影子。
    “刘会长。”黄石回头看着刘老板,后者正一脸惶急地看着自己,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滚而下。
    “刘会长,请用惊木。”黄石见对方没有反应,微微提高声音提醒道。
    “小人遵命。”刘会长再次履行自己的职责,用重重的惊木声把会场里一片喊冤声压了下去。
    第三次请刘老板落座后,黄石再次低头念起来,几乎每个在座的商人都榜上有名,而排名基本是按照他们的财富多寡排列的:“……蔡云楠,私自出售军器……陆煜帆,偷运军火给顺军……”
    把长长的名单和各自的罪名念完时,黄石抬起头,此时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投过来的目光中都满是惊骇和恐惧:“有人劝我,行擒贼先擒王之计,借口晋国公一事,伪称行劝捐之举,将诸君哄骗来泉州一网打尽,然后速发缇骑扑平乱党,抄没诸君家财以充军实。”
    刘会长已经瘫软在座位上,惊木从他抖动不已的手中无力地滑落,再也无法行使职责,幸好此时大厅内死一般的沉寂,不需要他再维持秩序。
    “我知道顺吴王在杭州广发檄文,通告闽粤商家,发誓入闽、粤之后必定秋毫无犯,我所建之条例奉行如常,顺王和顺吴王一向言则必诺,若我是一个商家,也多半会闻言心动。”黄石扬了扬手中的文件:“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都是真的绝不可能,但全是假的也是欺人之谈。”
    回头看了一眼刘老板,黄石朗声说道:“刘老板我深知其为人,我不信他会叛我。”
    “国公明见啊。”刘老板立刻回复了活力,惊恐一去,头脑也立刻灵活起来,马上在心里大骂自己愚蠢:“若是国公疑我,怎么会让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维持秩序呐?”
    黄石又回过头,望向几个他比较熟悉的人,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直到朱九:“九爷和我相知已经三十年了,昔日在京师、辽东的情谊历历在目,必定是有人觊觎九爷的家产,构陷于他。”
    数过这几个名字后,黄石环顾全场:“但在座诸君,和黄某有交情的也不过十数而已,其他的莫说相熟,就是说过几句话的都不多,我敢断言这报告上的事是真是假,若行雷霆之举,必定冤枉无数。虽然不究便是姑息养奸,但宁枉勿纵之事,黄某不为也。”
    “国公慈悲啊。”
    “国公仁德。”
    “小人必誓死以报。”
    下面已经有人嚷嚷要出钱助饷,但是会前最积极动员要大家掏腰包的刘会长此时却突然一拍惊木:“肃静,让国公说话!”
    见黄石又回头看过来,刘老板心中一惊,他急于想听黄石的下文所以不假思索地拍了惊木,但却不知道是不是黄石就是想劝大家助饷,连忙问道:“国公,小人记得您说只能一个人说话。”
    “刘会长做的很好,只是不必加后半句。”黄石微笑着点点头,又回身继续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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