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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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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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落到江南第一庄的客厅里,坐上客除了武当掌门无尘子,还有中原大豪洛阳
顾家的家主顾成章,此情此景,自然今非昔比,被谢孤桐看得局促,从座位上讪
讪站起:“谢姑娘,这次真是得罪了,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单兄安坐,不必跟她一般见识,”谢天水忙抚慰道:“她一个小孩子家,
懂得什么厉害好歹?这次多亏……”

  谢孤桐大怒,眼中火光在谢天水脸上一烧,顺势卷及笑嘻嘻看热闹的熟客无
尘,又再重新扫回单昆,屏足全身力道,喝道:“什么小孩子家?我生平最恨被
人当成小孩子耍!”

  厅上诸人一时愕然。愕然过后,便是一片声大笑。只有单昆生分,不敢特别
动容,见大家都笑得厉害,再一看谢孤桐那幼稚脸上的认真样子,也嘿了两声。
谢孤桐越发怒不可遏,一根纤长曲美的手指头,总不能径直戳到谢天水或者无尘
脸上去,只有找准方向坚定的戟指过来:“姓单的!出来,单挑!”

  单昆自然不动。他座位上面的无尘子笑得咳呛,玉帚连挥:“哎呀闺女,你
这可就不对了——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可以不算作是小孩子么?如果是位姑娘,
她就要订到婆家,不但要订到婆家,而且要嫁出去……”

  诸人哈哈又笑。谢天水笑道:“好了,别再胡闹了。回去跟你四娘弹琴吧,
听话——顾伯伯这还是第一次来,别看着让人笑话。”

  谢孤桐听这话意,说得和蔼,其实不可违拗。虽然怒极,审时度势,势不能
在这当世三大高手之前,将单昆力毙掌下,也只得暂时含忍,一口银牙咬了又咬,
要待退出门去,想起还没跟新来的尊客见礼,向前伏了伏腰:“顾伯伯好。年前
二哥哥捉到的翡翠鸟,我喜欢得很——二哥哥还好么?家里一向都好?”

  这样突然而来的礼貌,倒让顾成章觉得意外,略略欠身道:“都好。有劳姑
娘挂记。”看看谢孤桐退出正厅,觉得作为主客,对于这样场面应该有所排解,
遂向主位上笑道:“真要恭喜谢兄,有这么一位百伶百俐的丫头。真可谓动如脱
兔,静如处子,既灵活,又乖巧,可算一以当十,我那几个小子是远远比不上了。”

  谢天水淡淡一笑:“还好吧,也不全是野人——呵呵,单兄必不这样看。这
孩子年少失恃,是我将她宠坏了。”

  单昆被这一说,虽然对此“动静”之解十分腹诽,也只得以春秋之意随声附
和:“谢姑娘自然是乖巧的。既乖巧,又灵活。”

  这晌未央山庄留客。主客顾成章是中原武林有数的人物,又是第一次来,接
待自然隆重。谢孤桐要想趁机会找单昆单挑,竟是没有可能,只得老老实实缩在
房中,着三不着两地跟秋脂胡混,心中煎熬。好在秋脂的心思根本也在几万里之
外,难得今天并不弹琴,勉强跟她敷衍半晌,忽然道:“你知道么?出事了。”

  “什么事?”谢孤桐顿感兴趣。

  “出事了!”秋脂有些僵硬地按着琴谱:“刚才李捕头来……说是,大内失
窃……”

  谢孤桐甚是失望:“大内失窃……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丢了什么?”

  “你猜?”

  看情况不象是皇帝老儿的人头。谢孤桐心里有事,哪里耐烦去猜这无聊玩意,
忽一眼瞥见秋脂的脸色,蓦地明白了:“呵,琴!难道、难道就是你心上那张—
—”

  秋脂只是默然。

  “不会吧!”谢孤桐一时间激动起来:“有人偷了春雷!谁?谁偷的?”

  刚出的案子,自然也没个回答。要待细问,突然无盐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
来,瞅机会给她使个眼色。谢孤桐会意,先按下这边,借着更衣出门,便听无盐
道:“姑娘,要不要我在那姓单的小子碗里多放点盐?”

  也是时候挑得不对,这时间忽然就触景生情。猛一想人家那是什么手段,从
宫禁森严的皇宫大内,飞檐走壁,硬是无声无息就盗走让秋脂也眼红了这么多年
的千古名琴春雷;再看看自己干的这活计!使个丫头片子偷偷摸摸地在仇人碗里
放盐……不免懊恼:“什么时候了,还玩这样小孩子把戏?我的声名,就有一半
都坏在你手上!想我跟那姓单的仇深似海……”

  “那还有一招,”无盐忙又道:“左右不能在这里动手,我已经打听好,下
午他们结了镖,就回洛阳去。那些人推着车,又走不快,左不过今晚宿在前面市
镇——我也打听清楚了,那里有一家他们相熟的客栈,叫江南栈……”

  谢孤桐这才心花怒放,在丫头肩头猛拍一掌:“好样儿!你说,等这事办成
了,该怎么奖赏你呢?嗯,不如我们从此换个名字,上次你不是还抱怨说,无盐
这个名字根本配不上你的花容月貌么,索性今后就叫貂蝉!”

  被貂蝉侍侯着走回屋去,免不了跟秋脂又聊起春雷一案。无奈李捕头公务在
身,来去匆匆,本来就说的少,再传到秋脂这里,更没了细节。只说是刑部交待
下来,这件盗案,必须在中原各大琴家中密密寻访。未央山庄既是江南世家,家
中自然藏品丰富,则将来免不了会成为春雷大盗眼中的主顾,因此……

  既没有盗琴的细节,两人聊起来,就不免海阔而天空,古往而今来,从数百
年前江湖闻名的巨盗,一直扯到近日杭城偷鸡摸狗的小贼,直到晚饭后秋脂微觉
不豫,起身告辞,谢孤桐才想起自己也还有要事没办。只今晚这光景,比白日又
加添多少兴奋,一时间好象自己也变成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春雷大盗,看看夜色深
沉,顶盔贯甲,装束齐整,冲貂蝉使个眼色。

  貂蝉便从屋角拎起一只爱物,通身雪白的波斯猫,掐得它一声怪叫,从窗口
跳将出去,三窜两窜,上了屋檐。她便趁势跟在后头去追。那园子里巡夜的见是
跑了只猫,本不在意,禁不住貂蝉逮不住那猫,在屋顶上追着绕了两圈,气骂道
:“你们都是死人呵!三姑娘的波波跑了,也不上不帮手?说,你们都叫什么名
字?看明天我告诉姑娘——”

  那伙人这才急忙提灯笼往上凑。名园庄客,身手果然不同,当时跳上屋顶,
三下五除二,围捕波斯猫的战役顿时告捷。貂蝉一把搂猫在怀,忍不住抱怨:
“你们看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到半夜三更,只是要捉老鼠,把身上
弄得这稀脏,明天又要烧水洗澡——谁愿意老干这样的活计!”

  那伙人自然凑趣:“这样的活计,叫小丫头们做也就是了。何必肮脏了姑娘
的尊贵身子?”

  貂蝉只是冷笑:“你们说得倒好!又不是不知道姑娘那脾性,跟多少人不相
能,单只我还算应付得来,种种事情,怎么推脱得开?”

  一伙人又对这样的主仆相契,连声称叹。貂蝉自伤自怜毕,为示嘉勉,不免
要一一询问众人名姓,以便将来录功在薄。那些庄客万没成想只是捉个猫儿,居
然也就能平步云霄,得此青眼,一时心潮澎湃,久久而不能平息。

  这边乱着,那边谢孤桐早趁势遁出,在夜色中奔了个把时辰,赶到前面市镇。
镇上客栈晚间都不关门,在黝暗的街道上一路寻至高挂迎客灯笼的江南栈,就见
一个伙计半坐半睡在门口,听得脚步声,眼睛还是惺松的,就灯光打量这个装束
奇特的旅客,还没开口询问,那边厢谢孤桐到了地头,已经按捺不住十分气盛,
骈着两指直点过来:“虎翼镖局那伙人,住在哪里?”

  小二方才被这架势警醒:“你说虎翼镖局?他们要赶路程,不住这里。”

  谢孤桐哪里肯信。见小二牢牢堵在门口,上前去劈胸一揪,提溜在一边,大
踏步走进去。那江南栈是个前后四进的大宅院,夜深时每一进都关门上闩,这当
口自然三重门都遭了横灾,谢孤桐只怕走了单昆,一路破门而入,直到最后一进
院子,只见走廊上吊着盏供人起夜的孤灯,黯淡的灯光照着大院中各处行商堆放
的大匹货物、车马器具,种种物事甚多甚杂,却独独不见虎翼镖局的那十来辆独
轮车。

  这一闹,自然搅得客栈里一片沸腾。大小管事们穿上衣服,纷纷打着呵欠出
来看视。那守门的小二更是自始至终尽忠职守,春寒料峭中跟在谢孤桐屁股后头,
从第一个院子跟到最后一个,见她始终没找着什么,苦口解释道:“姑娘,他们
确实不在这里。下午倒是从这里经过来着,说是单镖头家里有喜事,要急赶着回
去办,所以……”

  谢孤桐还不死心,在院子里一间间打开房门来找。虽有管事们吆喝护院前来
拦阻,却哪里是她对手,都撂稻草般撂在一边,到底还是被她又从最后一进找回
到第一进,把一间江南栈老实不客气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单昆还是不见。虎翼镖局的其他镖客也一根鬼毛没有。这才不能不信了
那小二的话:“那他们说过没有,今晚到底歇在哪里?”

  眼看不供出单昆来,客栈难逃今日之劫。小二看看管事们并没有制止的眼色,
遂道:“算着脚程,应该是在前面镇上,那里有一家春秋栈……”

  耽误这一晌,赶到春秋栈时,天已蒙蒙泛亮。还好这回总算不虚此行,从才
灭了灯笼的两扇木板门中拾阶进去,一脚跨进大院,就看见这半辈子以来的头等
大仇。

  虎翼镖局一伙人果然行色匆匆,这样清早,已经起身拾掇,三三两两站在天
井地上,往独轮车里整理包裹。就中只单昆还在用饭,两脚叉开站立廊沿,捧着
一只粗瓷碗,一边扒饭,一边看着大家收拾。突然看见谢孤桐进来,满满一口饭
含在嘴里,嚼不得咽不得,愣了一瞬,还只得学了周公,一口吐在地上。等吐干
净了饭粒,才得开口说话:“谢姑娘……”

  谢孤桐本待就要动手,却不想被他平白吐出一口食物,混着青菜叶子辣椒丝,
红的红绿的绿白的白,五颜六色,还饱含着唾液,一阵恶心,往后退了一步。单
昆因而又多说得一句:“谢姑娘,昨儿真是得罪了……”

  话没说完,就是一道白光直取。单昆兵器不在手边,情急智生,手一翻,一
碗吃得半剩的饭菜天女散花,兜头盖脑泼洒过来。真正不是暗器,胜似暗器,打
得谢孤桐十万分狼狈,忙迫中往后急跃。单昆抓机会便是一跳,进房间抢了双钩,
看白光只微一顿,又从门口射将进来,一个侧翻跟头跃出窗外,再一下跳入天井。

  谢孤桐的天蚕练以南海天蚕冰丝织就,伸缩如意,追奔逐北,却不必如此费
事,只一抖,从房间里又掣出来,贴地游动,卷他下盘。单昆还未立定,只得用
左钩去隔,又怕重蹈玄女观之覆辙,右钩同时一伸,扯住白练末稍,两下微一使
力,将天蚕练末后一截略略绷直,借着那股弹力,双钩往中一撤,一起脱身出来。

  谢孤桐冷笑一声,随即换了招数,丝练一翘,宛如灵蛇吐信,直扑单昆面门。
这次要想再隔,天蚕练柔软滑溜,不受一丝力道,双钩又是硬兵器,刚不克柔,
差不多全给挂在外门。兵器既落下风,只有靠身形闪避,自然也不及天蚕练的飘
动之姿,勉强闪了两下,没摆脱掉那刁钻凌厉的攻势,倒弄出一身的汗。那天井
里其他镖客看看情形不对,都从包裹里取了兵刃,发一声喊,将谢孤桐围在中间。

  谢孤桐却哪将这些普通镖客放在眼中?见单昆被她摆弄得狼狈,冷笑道:
“姓单的,昨儿那时候,可没想到今日吧?姑娘今日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犯上
国者,虽远必诛!”

  单昆只不吭声,一低头走个错步,闪过天蚕练一撩,左手一扬,单钩脱手,
便是一抹流光隐约,挟着风声直击过去。谢孤桐挥练横截,不想又是一响,后面
跟着来了只右手钩。大约这人的暗器功夫实在不怎么样,两只钩先后击出,手法
并无变化,被她丝练卷动,不费力一下子都收了,一时甚是得意:“姓单的!江
湖上有道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自杀吧!”

  单昆脸色冷然:“若似姑娘这样,只是倚仗奇门兵器斗战取胜,让人便是死
了,不能心服。”

  谢孤桐倒觉得好笑:“你的意思,莫非我不用天蚕练,就赢不得你?我江南
谢家,原来倒打不过你这不三不四臭走江湖的!也罢,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喏,
双钩还你,这回我不用兵器,大家再来一场。”

  单昆神色平板,接过双钩插在地上,向前便一抱拳:“那谢姑娘小心了。这
场院地方不平,到时候崴了脚,莫要说我占你便宜。”

  谢孤桐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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