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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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7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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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阿魔含受伤了。

黑袍只觉得背脊冰寒,叶缤出手一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也就是从太阿魔含的情绪心念中,才倒映出一点儿影子。

正如之前“真”和“幻”的错觉,叶缤“出剑”的一瞬,根本是跳出了所有的困缚,包括天劫、魔域乃至于此方天地,正是将斩破法则,无所拘束的剑道神通发挥到了极致。

太阿魔含的无上魔功、万千化身,在此“剑锋”之前,完全没了意义,正是以最虚弱处,挨了叶缤不可思议的真幻一剑。

不只是黑袍,还有祁白衣、鬼神剑等人,同样是为这流布在心灵间的片断所摄,心驰神往,不克自持。

叶缤出剑之后,身形便是消失,这是真正的消失了,东华虚空中再也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便是与她气机锁定的天劫,都失去了目标,变得混沌弥乱。

真是不得了,难道这就是大真幻剑意的至境吗?

心神摇动间,众修士不免对周围环境变化有些迟钝了,以至于迟了至少一息时间,才陆续发现了异常。

“叔父?”

“感觉到了?这碧落天阙……不动了?”

类似于柳观叔侄的对话,也发生在祁白衣那边,众修士强迫自己从叶缤惊艳一剑的冲击中回神,游目四顾。

柳观所说的“动”,并不是说这一处宫殿群落以前是活动的,而是指宫阙作为黄泉夫人整体布局的一部分,输送天地元气,包括太阿魔含“供奉”力量的功能。

就算是叶缤以无妄剑出手,割裂太阿魔含输送渠道的时候,宫阙内部的元气流转也没有彻底停止。

可就在刚才,元气流转非常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空白。一路回溯过去,大约就是叶缤出剑的前后,可感觉中,又与她没有关联那般纯粹的剑意攻伐,容不下这里的枝节变故。

要是只有短时间的“空白”,也不值得诸修士动容,可最大的问题在于,当“空白”过后,整个宫殿群落的元气流转节奏,就给搅得乱了。

失去了节奏,宫阙受到的影响,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其实,柳观和余慈的观点是非常相近的,都认为宫阙、东华虚空、半边宝镜,是黄泉夫人特意设计、拼接,最终形成的金城汤池,坚实稳固。

然而此刻,这一座“金城汤池”分明是再难维持。

抖动由微幅渐渐变大,由“不动”到“动”,再到“大动特动”,最多也不会超出两息时间。在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毁灭性的崩塌就到来了。

“已经是过于‘疲劳’了……”

塌就塌吧。因为过度使用而瞬间结构崩溃的事情,柳观也不是没见过,更别提偌大的结构,只要一个小小的失衡,就足以酿成大祸。这一刻的宫殿群落大约也就是如此。

占地几十上百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建筑群,在短短两息之内,崩塌殆尽,尘烟飞扬的场面,也是相当壮观。

接下来,是更加壮观的场面……与之“铸成一体”的东华虚空分明也要步其后尘!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不住也不成,天地法则体系继续扭曲,收缩,元气流转严重失衡,之前有法度、有节奏的时候还好说,最多算是域外真空,进入内呼吸状态就好,可如今,天地元气完全失控,无数个有形无形的涡旋,还有时起时落的爆破冲击,彼此摩擦,发出灼目电火,映如白昼,简直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地大劫。

祁白衣那边,几个人再没有任何耽搁,乱象一起,便是驾起剑光、遁光,朝之前九烟指引的两界甬道处飞射。

柳观还有些犹豫。

他相信,越是在这种大破灭式的混乱阶段,就越可能发现黄泉夫人的蛛丝马迹。他甚至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想到这里,他心头再动,却见之前一直非常低调的翟雀儿,已经祭起九鬼心铃,悄无声息地跟在祁白衣等人后面,速度倒也不慢。

“这小鬼……”

柳观嘿然一笑,可在笑容刚刚显露在眼角唇边的刹那,却连带着整个身体,突然僵住。

外界天地崩塌爆裂的场景,像是陡然间蒙了一层厚厚的膜,变得不那么真切,心跳的声音却陡然清晰,轰隆如擂鼓,速度暴增的血流冲击着念头源发的形神交界地,使身体和精神同时分泌出类似的刺激信号。

这可以称之为“心血来潮”,隐有所感,却找不到根源,只代表着某种“预示”。长生真人境界以上,这种情况就比较多见了,一些精通命术的修士还能够借此追溯更多的信息。

可柳观做不到。

不是命术的问题,而是一切相应念头,全部蛰伏冰封,完全动弹不得。

柳观的手在抖,他努力控制,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契机,影虚空骤然发动,将身边僵硬如木偶的黑袍卷着,顺路还收了前方一头栽倒的翟雀儿,头也不回,冲着两界甬道,飞遁而走。

转眼间,东华虚空再无一个人影,便连太阿魔含,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不过,这个描述并不太准确。

在崩溃的宫殿碎片中,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勉力坚持。

第一百一十六章心魔互锁前移一线(二十)

小五还在坚持。她本来听从余慈的指挥,脱离了战场,可接下来余慈陷到了扭曲的虚空中央,她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如今更是不可能离开。

可她再怎么坚持,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无法抵御灾难般的压力。

她身外五色光华暗淡至无,更没有任何防御的架势,她只是扁着嘴,抱着头,尽全力蜷缩着身子,几乎要哭出来,最终还是不敢。

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恐惧,为什么难受,为什么全身都提不起一点劲儿来,只有纯然的负面情绪往复奔流,使她刚渡过塑灵天劫没几年的神魂,迅速失去了对本体的控制。

也不过就是数息时间,她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小小的身躯化为彩光离散,最终显出原形,成为一面巴掌大小的铁牌,坠入崩散的九真仙宫废墟内,随即被东华虚空的乱流卷起,在虚空中飘流。

这引起一些注意。

东华虚空内部还有相当数量的天魔,它们同样是陷入了惊悚和混乱中,大批量的魔头,尤其是念魔和绝大部分煞魔之属,在混乱之初,便承受不住压力,纷纷崩解,剩下的这些,在东华虚空乱流中飘移,便如无头苍蝇一般。

要说天外劫层次的域外天魔,论灵智还要在常人之上,可面对莫可名状的压力,恐惧之下,其情绪大约可形容为“焦虑”,这种情绪燃起了火,什么智慧都给烧得干净,只剩下天魔之本能,

它们彼此攻伐,互相吞噬,夺取精气,

五岳真形图之上,所藏蕴的精纯元气,还有小五陷入混沌中的神魂,都是天魔亟待下口的美食,理所当然的引了许多天魔过来。

可就在天魔群聚之时,虚空中一声低哼,一层暗芒如薄纱般铺开,弥漫在外,流动不息。抢得最靠着的一头天魔,才不管那层暗芒是什么玩意儿,介于有形无形之间的魔躯变化,要将五岳真形图整个地包进去,再慢慢消化。

可就在其魔躯接触暗芒的刹那,无可抵御的力量倒冲过来,没给它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将其催化成烟。

等后继的天魔涌过来的时候,前面散溢的天魔精气,还有瞬间催化到极至的毁灭杀意,让他们的感知错乱了刹那,再要锁定五岳真形图的时候,目标已经消失不见。

余慈对外间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有感知,就从太阿魔含掀起的心灵风暴开始,外面的修士捕捉到他的思绪,他同样如此。可他没有考虑的机会,一切的发生,都如浮光掠影一般,当他注意到的时候,是开始也是结束,巨量的信息挤压在一起,绝不是正常思维所能解析的。

距离他最近的本源之力,如今衍化到什么层次、什么阶段,他也不知道,那里面显现出的奥秘,早就超出了他理解的极限。他唯有感受,感受那不可抗拒的扭曲力量,死死吸附着他,并逐步破坏三方元气的牢固结构。

相形之下,现阶段他唯一能够把握住的,只有形神之所存,以及所控之三方元气,而这一点儿东西,也在逐步丧失。

其实,这段时间内,他颇有一些收获。三方元气结构的动摇,给出了足够多的信息,让他能够从中参悟、解析,抽丝剥茧。某种程度上,他已经看到了某种未来,但没有实证,如掾大笔虚悬在心内虚空中,将落未落。

他心里有两个念头在交战:一个是“差不多了,快点画吧”;另一个则是“再等一下,还有些问题”。毕竟,一个不慎,行差踏错,想抹掉重来,可就没机会了!

但最终,还是前面的念头压过了后面,最后加一把力的,是一种直觉。

在本源之力的衍化中,他虽是看不懂,可出于对“宇宙”的认知更新,却是把握住了某种节奏,具备了一点儿很奇怪的感应:

必须动了!不只是控制住三方元气,且还要打出那张压了太久的底牌,再不出手,一张好牌可能就成了笑话,甚至再没有出牌的机会!

那就来吧!

余慈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超出了常识范围的大殿正中虚空。虽说如今眼睛已经没有用了,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看清楚,看看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法宝,终究能砸出怎样的水花来!

梵吟禅唱从心底泛起,与亿万里开外的平等珠本体共鸣。

实际上,在余慈最初被本源之力吸附之际,共鸣就已经开始了,只是等一个“砸落”的契机,

不过,其目标绝不是本源之力。

平等珠是西方佛国所设“十法界”中的缘觉法界,经十方慈光佛以愿誓成就的心炼法火炼制而成,其根底之雄厚,世间少有宝物能及。故而以往使出来,不管对面是什么法宝,都是一击而落,甚至能借其真意而用之,照样功效非凡。

可是,来自于元始魔主的本源之力,论根脚,比平等珠还要高出一个档次,更别提如今衍化的程度,余慈可没有信心,能够将其撼动。

故而,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把本源之力绕过,那圆陀陀一团明光,如逆向的流星,从平等天飞起时,所取不是旁的,正是他所在所存的东华虚空!

不取本源之力,取的是给本源之力传输燃料的工具。而在黄泉夫人的设计下,模具、宝镜、九真仙宫、东华虚空浑然一体,如整个浇铸的一般,砸那里不是砸?

理论上,根本就没有射失的可能!

可也就在此刻,余慈的面颊抽搐一下:不中!

不需要看结果,他已经能够断定,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当平等珠所化真意明光飞出,所面临的就像之前,他和鬼厌所遭遇的那样:他们在一条大河内,却是分别处在两条不同的水流中,因为流速的不同,内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看似无比接近,实际找不到交接的可能……

抽搐的面部肌肉很快冻结,余慈再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一直虚悬在心内虚空的如掾巨笔,丝毫没有受到平等珠击偏的影响,径直落下。

第一百一十六章心魔互锁前移一线(二十一)

余慈的心态很平稳,除了当前一条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不用去考虑其他的可能,甚至都不用考虑失败了会怎样,因为他没有机会再去调整了。而越是这样的情况,越有助于集中精力,不管之前他思考的问题、得到的信息、做出的判断是否有用,都必须要规拢到唯一的方向上。

对三方元气的掌控也好,对平等珠的使用也好,都是如此。

所以,平等珠的失准没有给他造成困扰,自顾自地进行第二个步骤。

心内虚空中,巨笔落下,划出一道没有意义的轨迹。

真正的奥妙在于色彩,灰蒙蒙的颜色,就从那条简单轨迹上弥漫开来,这种色彩像是雾霾,貌似很常见,其实它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这是真界、承启天还有永沦之气的元气环境所混合拼接出来的,只有掌控着承启天的余慈,才有可能描绘出这种颜色。证明了余慈孤注一掷的判断没有错,对三方元气的解析,最终取得了成功。

心内虚空瞬间被那独特的灰霾所笼罩,余慈的肩膀都似沉了一沉,这一刻,他同时接触到了三方虚空,压力陡增。不可控的三方元气就在上一个刹那崩溃,但新的屏障立起来,抵挡住本源之力的牵引。

这是伟大的成就,更是救命的成就,但余慈无以为喜,无以为忧。

三方元气的描画重塑和平等珠的命中就像是助他逃出生天的一对翅膀,少了哪个,他都飞不起来。

不过,三方元气的描画成功,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之前心内虚空法域对三方元气的应用是呆板的,只是作为一堵屏障,封绝内外,偶尔打一条临时通路,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变化。

但从这一刻起,余慈实现了彻底的掌控,就像是护体罡煞一般,可以随聚随散,可以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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