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中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62-中毒-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夏城南说:“这个地方?那,我只能用手,行吗?”    
      ……    
      赵啦啦竟然大声呻吟起来。地铁里回声荡漾。夏城南赶紧用嘴堵上了她的嘴,将那种声音强行压了下来。她居然还分神看了一眼远处,果然,那三个人没一个对他们这对在地铁里做事的男女有丝毫的兴趣。在赵啦啦紧张地一瞄中,正好看到一个人昏睡着的头撞在立杆上,冬的一声。    
      酒和爱情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还有夏城南温柔的很在行的手。她现在回想起那次地铁的事情,都禁不住有点冲动。    
      赵啦啦现在能不坐地铁就不坐。也说不上触景伤情,坐还是坐了好些次,有两次就是在当年事发现场的木樨地站上的车,也没有什么特别伤感的情怀。但是,就是不太想坐地铁了。进了地铁站,总还是要想起那一幕。第一个念头涌上来的不是那次的情欲,而是夏城南的凝视。这是他们两人的交往中,夏城南惟一一次凝视她。他多次上下打量她,和她说话时眼睛看着她,但这些都不是凝视。凝视是对着一个人的眼睛长久地看,凝视的背后是不言而喻深藏不露的爱情。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凝视她(他)。    
      凝视就是通过眼睛把一个人看进去。赵啦啦迄今为止的生命里,惟一一个通过眼睛看进去的人,就是夏城南。    
      但被夏城南惟一一次凝视是在他喝多了的时候。    
      赵啦啦每次回味这段时,临了总有一丝阴影盖下来:彼时彼刻,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两次见面,你都没有戴我送你的围巾。    
      我已经在心里为你准备好了很多很多的礼物,但是,第一次的礼物居然是这个结果,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你根本不戴围巾,那我也多少有点释然;可是,你戴的,这两次你都戴着一条深蓝色的条绒围巾。我送的是烟色的羊绒围巾。虽然我送的那条更好更漂亮,但你,不稀罕。    
      我一直告诉自己,你不爱我。哪怕我再爱你你也不爱我。    
      但是,为什么我又一直不相信你不爱我呢?我记得你看我的眼神;我记得我把手放进你的手里时,你紧紧地握住。你的手心很烫,你用指头在我手指上轻轻地滑动。所以,我不相信你不爱我。    
      ——发出去的邮件节录之四    
         
      北京遇到了一次罕见的事情。二〇〇一年十二月七日这一天,从下午开始,一场大雪把全北京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停车场。所有的车全都停在了路上,一寸一寸地挪。    
      赵啦啦开着车一点点地挪。只能用一挡,起步后就又停下了,连半连动都用不着。她车上副驾座位上是要拿去送审的节目带子。公司那边,急得要跳楼的潘放在打了七个电话后也心如止水了,赵啦啦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了。    
      已经在车上两个多小时了。    
      赵啦啦想象潘放心如止水的样子,他也许瞪着眼睛在发呆吧。他发呆的时候就会取下眼镜,微微向外凸的近视眼看上去十分无辜。他那模样像是一个莫名其妙挨了打的人,想不通,但也无可奈何。很多时候,潘放跳脚乱吼一阵后,就会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很好,至少赵啦啦很喜欢。潘放急起来像条疯狗,逮谁咬谁,离得太近的话,会被他挥舞的胳膊遭个误伤。这种人其实最好接近,也最适合做朋友。    
      车子都停在路上。这个飞速行进的世界终于在这一刻被禁止了。再急的事再急的人也只能像潘放那样,呆着,心如止水。如果什么都能像这样被强行禁止一下,可能大家都会活得幸福一点。这个世界原本没有那么要紧,没有那么着急的。    
      窗外的雪花一片一片地往窗户上扑,天空中飘着一种蛋青色和浅紫色的水雾,这个下午的北京有一种出奇的美丽。路上是被碾得污黑的雪泥和薄冰。赵啦啦想起在美国公路上见过的雪。那时正是傍晚,雪大得像小孩巴掌似的往挡风玻璃上扑,欢快异常。雪都是淡蓝色的,扑在玻璃上,被风一把裹走,像小孩子扑到面前被大人一把拉开一样。她甚至听到小孩子嘻嘻的笑声。当时的驾车人是她当时的男友王健,一个她以为可以嫁的人。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冬天,八年前了。    
      已经有点想不起王健的样子了。当然不是说不认识了,只是,此刻,坐在这里,赵啦啦觉得的确有点想不起他的模样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需要赵啦啦描述一下王健,她连一些基本元素都说不上来了,长脸?圆脸?方脸?那场公路上遇到的雪在记忆里倒是非常清晰。人的记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肯定它是个筛子,只是什么从筛子洞眼里漏出去,什么留下来,完全不是人自己能够把握的。    
      不知道这场堵车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有人敲车窗,摇下来,是一义交大妈。大妈急急忙忙地问:“姑娘,车上有没有沙子什么的?”    
      赵啦啦愣了,“沙子?”    
      “地上都是冰,垫垫好过车啊。”    
      “哦。我有点报纸。”    
      “行啊行啊。”    
      赵啦啦反身趴到后窗把乱扔在那里的一些报纸归置成小堆递给大妈。待她转回驾驶座坐定之后,发现左边乳房那里有点钝疼。好像也不是疼,是不舒服。这种情况时不时出现,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她还没去看医生。咨询过同事。同事说:“可能是小叶增生吧。”    
      “会不会是乳腺癌?”    
      “你这人,喜欢吓自己怎么的。”    
      “我听说没生过孩子的中年妇女最容易得乳腺癌。”    
      同事笑。不理她。赵啦啦自从过了三十岁就总是自称为中年妇女。女同事们都说她晦气。她们中间好些人比她大。    
      左胸真是在疼,还不是简单的不舒服。那种得了绝症的感觉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她属于自我暗示很强的那种女人。但凡女人都容易自我暗示,说得比较专业点是有灾难性幻想的毛病。赵啦啦属于很过分的那种。比如,在办公室听到救火车拉着警笛过去,联想不到什么也就没事,要是稍微闪一念头——咦,我今天早上煮完麦片后关煤气没有——这下就别想再干任何事情了,哪怕她清晰地记得是关了煤气的也没有用,一定得回去看看。看的结果百分之百什么事都没有。肯定是没事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强迫症患者,出门也好,睡觉前也好,门窗水电气总要反复检查才行。    
      堵车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我已经很累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已经有好几个朋友给我打电话叫我不用动地儿了。就在这个时候,赵啦啦给我电话。她说,她决定现在,在车上,在大雪中,给夏城南打个电话。    
      她是给我说她的决定。但我知道,她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想到我那些慢条斯理的骚扰电话。我想起那人永远不变的客气话,对不起,晚一点我给你打过来。多有礼貌的人啊。这些东西能够落在我身上,凭什么就不能落在她赵啦啦身上?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我抬头看看窗外的雪,那么妖娆和舒展,像一种幸福。我说,那你就打吧,此情此景,不打这个电话好像很浪费啊。    
    


第二部分第七章(1)

    以前没有手机的时候,爱情会不会没有现在这么简易?    
      音讯不畅,就有了阻隔,爱情的滋味里也有了等待和猜测,这也就有了厚度。跟爱的人约会,然后等在约会的地点,他如果迟到了或是失约了,除了站在原地胡思乱想,就不能有其他作为了。这种胡思乱想滋养着爱情中必不可少的不安。    
      不像现在,一个叫做手机的小东西可以随时随地找到对方。没有时空阻隔,也就没有了难度,没有了不安,男女之间的情感也就稀薄了许多。    
      但这是常态恋情的不妙,不是我的不妙。我的不安和难度却是来自手机。我把那个人的手机号码从储存里删掉了。但是,那个号码已经在我脑子里生了根。经常,我摁出那个号码,却不敢去摁拨出键,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号码,心乱如麻,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我从来记不住电话号码的,再熟的号码也得翻本儿,或是从手机里调储存。但是,这个号码刻在我脑子里。我总是忘不了这个号码,我知道,如果忘记了,就意味着得救了。    
      看着那个号码发呆的时候,我会想,此时此刻,他是否正在接听另外一个电话?一天之中,他会接听多少个电话?别人可以坦然地不假思索地和这个号码接通,然后,说话,然后收线,就像我和其他号码之间那么坦然和不假思索。    
      有时,终于,我看着那个号码摁了拨出键——“对方正在通话中”,我长出一口气,一下就轻松了。他挺好,在忙。我知道这个就行了。有一次,我拨他的手机,却总是被告知对方已经关机。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着外面好端端的天空,正是中午,走廊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同事们陆续去吃午饭了。我一下就慌了,于是,不停地拨,不停地被告知“机主已经关机”。电脑女声柔和亲切。我完全六神无主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和一个人断了音讯居然这么容易,这么突如其来。我深呼吸,告诉自己镇定,然后,竭力控制了十五分钟,再拨——“对方正在对话中”。眼泪终于畅快地流了出来,我笑了,几乎蹦了起来。这是最好的,跟中了彩似的。我怎么那么走运,如果这一拨正好拨通了,我该怎么办?能说什么?    
      那一天我都非常愉快。没有哪句话比“对方正在通话中”更甜蜜了。    
      赵啦啦和我打完电话之后,怕被逮住似的一通快摁,拨了夏城南的手机号。这号码从白梅写给她之后已经记得烂熟了。    
      “喂——”通了。    
      她听到这一声“喂”,心跳加速。自己居然真是会紧张啊。她很吃惊,对自己很吃惊。这声“喂”听不出任何故人的痕迹。很多人的这一声“喂”都是一样的,没有嗓音的区别,也没有个人特点。    
      绝不能做掐掉电话这种事。很傻很文艺腔。    
      赵啦啦问:“是夏城南吗?”虽然完全不知道打这个电话究竟要对他说什么。    
      “我是。您哪位?”看来上一句自己的问语也跟“喂”一样,很多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何况是一个八年没有联系的旧情人。    
      赵啦啦第一个念头居然想说“你猜我是谁?”但没有这样做。多少岁的人了,还让人猜谜?念头归念头,但这种肉麻的事情小时候都没试过,现在更不可能了。    
      “我是赵啦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你收到我寄到出版社的信了?”他说。    
      “对。”    
      “那早该打电话来了。”    
      “编辑那里耽误了一阵子,我才看到。再说,才打听到你的手机。”    
      夏城南不说话。    
      赵啦啦也不说话。以前他也是经常就不说话了。很是不理解这种人,别人说一件事总是需要回答的,但有的人,比如夏城南,就可以以沉默作答。在常情中,沉默需要一种什么样的天赋和勇气?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对别人的话,回答不上来也要支吾几句,虽然事后责怪自己词不达意言多必失,但事到临头总是没有保持沉默的定力。    
      这次的通话质量很高,能清晰地听到夏城南的呼吸声。想来他还是在抽烟吧。抽烟的人,呼吸比较重。现在他的呼吸好像比以前更重了。男人随着岁数增长呼吸声也会加重,女人相反,老女人气若游丝。    
      赵啦啦发现跟以前一样,是抗不过夏城南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就是真理。她先说话了。    
      “你的信怎么不署名呢?还搞匿名信这玩意儿?”    
      “你一看就知道是我写的,没必要署名。”    
      “要是我没收到呢?”    
      “没收到就算了呗,也不是什么好要紧的。”    
      赵啦啦气紧。这个薄幸的冷淡的从容不迫的家伙。这么多年后通的第一次电话,他居然如此寒冷。赵啦啦想,我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就是一个多年以前陪他睡觉的傻女孩?    
      赵啦啦往车窗外瞧了一眼,雪停了。车流完全停止挪动了。天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