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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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中毒-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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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    
      她被各种各样的梦包围。梦里总是有夏城南,他阳光普照地微笑,像个上帝一样地微笑,大慈大悲地微笑,不停地给她说着什么。赵啦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她已经很快乐了。醒了后她知道,她缺的就是这个——他对她说的话太少了。赵啦啦甚至想不起来他给她说过些什么。而她的话太多,想表达的太多,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写作。    
      一次梦里,赵啦啦听到夏城南对她说:“我爱你。”他说的是英语。梦里她就崩溃了,号啕大哭。她大哭着醒来,四周一片漆黑。赵啦啦想,我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这不是在找死吗?她急着开灯,想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胡乱摸索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却把台灯推到了地上;她顺势去抢救,眉骨重重地磕在床头柜的角上。一阵尖锐的疼之后,一股湿湿的东西流了下来。她赶紧捂着,起来,眼睛这会儿也基本适应了黑暗,她走进卫生间,开灯,正看见一股血挂在她的右眼上,然后顺着鼻梁缓缓地流着。赵啦啦没有创可贴了,她知道,一个多月前在厨房被菜刀划了口子后用的就是最后一片。她趴在水池上,用冷水一下一下浇着伤口。她的手和脸很快就僵了,血还是没有止住。赵啦啦机械地继续浇着冷水,想着她那卑微的爱情,跟这水一样冷的爱情。爱情这东西从根本上讲真是太不人道了。它就是痛苦,它从一开始就是痛苦。何况她还中了奖,拿的是爱情里的大奖——单恋。有人说大奖应该是暗恋。这肯定不对。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只要遮掩得好,外表就是完整的;单恋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所有的痛一个人承担,另一个人看你的伤口,也就是看你的笑话。伤口永远都是笑话,只要你亮出来。    
      血终于止住了。赵啦啦关了水龙头,水池里残存着被稀释了的血迹,很有点妖娆的感觉,赵啦啦甚至有点舍不得再放水洗了它。    
      她基本上没有在半夜进过她的卫生间。它很陌生。日光灯里带着一点紫色。淋浴喷头下的那一片马赛克,盯着看一会儿,像是一张人脸。镜子里的她,眉骨那里肿得很高,脸色灰白,眼睛里依然伤痛得跟一只兔子一样。这张脸有谁会爱呢?连她自己都不爱。    
      她不爱她受伤的脸,她自己更不爱的是她有了仇恨。她不愿意恨任何一个人,她的生活里本不愿意有仇恨这东西。想起一句话,大意是,恨你,就把你放在菜板上,用刀剁,还混着猪草。    
      赵啦啦的小说在高速进行。以一天五六千字的速度在推进。情节完全跟我和她商量的初衷不一样了,本来是几个男女的事情,到了现在只集中在一男一女身上。    
      终于,她写到这一男一女最后一次做爱,狂风暴雨一般地做爱,事后,男人准备离开,女人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他……写到这里她想笑,因为很像国内那些很烂的都市言情剧。然后她接着写,男人甩开女人,摔门而去。门巨响。女人慢慢地站起来,痴痴地拉开门,走出去,在深夜的街上麻木地走……    
      赵啦啦终于被自己写的那个女人逗笑了。她脑子有问题,那么冷,干吗在街上走啊,又没有摄影机跟着。    
      真是滑稽。赵啦啦想,就是拿自己做原型也写不出一段像样的悲情。    
      她颓然将那部分傻×文字给删掉了,这一下手,就是七八千字。还是有点心疼。    
      春节快到了,各个圈子的Party也在热火朝天地搞着,赶着春节前把该联络巩固的关系联络巩固一下。我跟着几个巫婆转了好几个Party了,出来后大家都说,没意思没意思,不好玩不好玩。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白吃白喝;也好玩,总是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人。    
      参加赵啦啦他们公司搞的Party是最好玩的,听他们说谁来了谁不来了谁和谁撞衫了谁和谁不期而遇。我听了就注意去看,好像是有点名堂。现在,八卦的东西最受欢迎。赵啦啦把我们几个介绍给白梅和潘放,请他们照顾一下,然后,她自己说不舒服,先走了。    
      我遇到他了。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这个Party全是娱乐圈的人,而且跟他的生意好像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我开头没看到他,看到他时,他在自助餐桌的那一头,在取牛排。我站在这一头,端着空盘子,正思忖着吃什么好,就看到他了。    
      我除了赶紧躲开还能干什么?我不管他是否看到我了,就当没看到吧,赶紧先行一步为妙。我放下盘子,从人堆里出来,和我们大家称做棒棒糖的那个巫婆撞个正面。    
      棒棒糖说:“不想吃啊?好像是太油了。”    
      我支吾着,神思散乱。    
      棒棒糖问我:“你看到泡泡糖没有?”她们两个是死党,总是在一块玩的,要不也不会得这两个外号。    
      “刚才看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    
      “她可能还不知道,她老公来了。”    
      我倒是来了点兴趣想一睹芳容。听说泡泡糖的老公长得很帅“哪一位?指给我看看。”    
      棒棒糖左顾右盼,然后从人堆缝隙里指,“就那个,穿黑毛衣那个。”    
      我觉得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    
      可能脑溢血发作就是这个感觉吧。    
      我几乎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到他有婚姻?    
      人人都说这个世界太小,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会这么小,小到如此滑稽的地步。    
      我从容步出那个Party。之前,我还笑着对棒棒糖说,哦,是挺帅的啊。棒棒糖说一起过去打个招呼吧,我说不了,遇到帅哥我可能把持不住自己哦,泡泡糖那里不好交代的。    
      我说我去看看赵啦啦,先走一步。我从容地走到门厅那里,穿上大衣,还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还好,妆还没乱。我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    
      镜子里我的眼睛水汪汪的,亮晶晶的,像个恋爱中的女人。    
      走到街上,我才觉得胸口那里发酸。不是疼,是酸,像运动量过大睡了一觉起床的那种肌肉的酸。    
      泡泡糖就是那个买三千多块钱的内裤送花心情人的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吧?谁知道呢?这年头人人都活得个一塌糊涂。    
      跟泡泡糖是聚会上的朋友,没有深交;再说,不知者不为过。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自己,我只是一次次问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有婚姻呢?    
      一个有了婚姻的男人,在我这里,不要婚外恋,只要婚外性。等婚外性厌倦了,他就什么都不要了。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推断,我居然没有想到过。我曾经那么自以为得了道似的想了那么多。想起赵啦啦的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做到什么了?”    
      这一刻,我发现我所有的努力全是徒劳。那些可笑的米色的床单、窗帘、枕套,我依然要在那上面继续煎熬。时间是万能药,这话我是相信的;但时间还不到,我还得一天一天地熬。关键是,没有人告诉我终止之日在什么时候。这得有个够啊?我不敢想下去,我很绝望。    
      胸口的那种酸蔓延上来,一直蔓延到脸颊、嘴唇和眼睛。嘴唇有点抖,我咬住它;眼睛有泪水往外逼,我反过去用力把它们逼回去。然后,我成功地仪态大方地走在路上,脑子突然想起一段著名的话:“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这么伟大的话,这么伟大的情感,跟我,跟我的生活离得太远。我够不着,因为我的心灵过于狭小。我也无法攀援而上,因为我的脚在发软,手也没有力气。    
      谁都知道,爱是恒久忍耐,可是,为什么,我和我周围女人的爱情却是忍无可忍?    
      神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这些普通的女人显一次神迹?让我们能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爱情?    
    


第五部分第二十三章

     尾 声    
      二〇〇二年十月,赵啦啦到了福州,参加全国书市。她是被我拽过来签名售书的。她的小说《卑微》是在八月上市的,两个月内卖了八万多册。定价二十元,百分之十的版税。出版社立马给她兑现,十五万块钱进了她的户头。这次福州书市,出版社加印了三万册,拉她过来吆喝。书市开幕前三天,三万册全部订完了。签名售书两个小时,卖出去一千多本。    
      我很高兴,这意味着我年底的提成很可观。赵啦啦也高兴。有钱挣谁不高兴。我们社长也来了,使劲握赵啦啦的手,说:“哈哈,摇钱树啊。继续长,要成我们的大摇钱树。”    
      签名售书的时候,一个女人对赵啦啦说:“我看过你的前三部小说。《卑微》让我很失望。你变了。”    
      赵啦啦说:“怎么个变法?”    
      “跟书名一样,变得卑微了。我不喜欢你这部小说里的爱情,太贱了。”    
      “您说的对。”    
      我看见赵啦啦眼眶有点泛红了,赶紧对那女人说:“对不起,您快点,后面还排着呢。”    
      我拉过那女人走到一边。她的眼睛也有点泛红。问我:“你是?”    
      “我是这本书的责任编辑。”    
      “其实我很喜欢她这本小说,只是想不开。”    
      “我跟您一样。所以这书卖得这么好。”    
      赵啦啦一个人跑到厦门去了。在宾馆给我留了一张字条,只是告诉我她高兴晕了,要一个人呆会儿。    
      我在福州也没事了,也去了厦门。    
      在鼓浪屿逛了一天后,我到了后岛,准备从“别墅码头”坐船回厦门本岛。这是个跟别墅的含义丝毫不沾边的码头,石头的,非常简陋。有一溜石头砌的凳子,连在两个石柱之间。    
      海风很大。海水是苔绿色的,带一点黑色,波浪起伏。不远处,是厦门的高楼大厦。这不是真正的海,这只是一片被市声干扰了的水域。    
      我预感到我会在鼓浪屿遇到赵啦啦。但我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荒凉的码头上遇到她。    
      她坐在石凳上,等着渡轮。    
      她的头发在海风里平飞起来。像一面旗帜,兜着风,招展着。    
      她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健壮。一个春天和一个夏天,再加一个初秋,元气好像回到了她的身上。    
      夏天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去医院检查,那种断断续续的乳房的疼痛结果是普通的小叶增生。    
      海水在黄昏的光线里变换着色彩,现在已经是蓝黑色的了。    
      我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码头上就我们两个人。她看到我走过去的时候,微微有点惊讶,随即微笑。她握住了我的手。    
      赵啦啦说,刚才她做了一件事情,给夏城南打了电话。    
      她觉得是时候了,她对他要做最后一件事。这保证她下半辈子没有痛楚,或者痛得更彻底。    
      她在心里说:神赐给我力量,让我放弃吧。    
      但她还是拨通了夏城南的手机。手机响了很久,他接了电话,语调依旧沉稳的一声:    
      “喂。”    
      “你好,夏城南,我是赵啦啦。”    
      “哦,你好。好久没联系了。”    
      “我现在在厦门。”    
      “出差啊?”    
      “算是吧。福州开全国书市,我有一本小说在这里。”    
      “哦,卖得好吗?”    
      “卖得不错,对于我这个穷人来说,我算是发了点小财了。就是因为这个打电话谢谢你。”    
      “那,祝贺你。但谢我干什么?”夏城南居然很轻松地笑了笑。    
      “因为我卖的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特别是几次乱搞,也算是这本书卖点了。最后那次,有朋友说好像搞得太悲壮了点,弄得跟爱情似的,反而有点滑稽了,哈哈……”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夏城南低声说:“赵啦啦,你有病吧?”    
      “不,不算有病,是利欲熏心。这么些年来,你一直作为我的素材,所以,我既要感谢你也要向你道歉……”    
      夏城南掐了电话。    
      赵啦啦看着手机显示屏跳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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