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买加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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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买加飓风-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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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起床了吗?”蕾切尔问道。    
    船长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他忘了舱里睡着人。    
    “什么?”    
    “请问,我们可以起床了吗?”    
    “你们见鬼去吧。”他咕哝道。幸好他的声音很低沉,孩子们都没听清楚。不过大副听见了,他从甲板上探下头来,责怪船长道:    
    “嗨嗨嗨,你说什么呢?”    
    “我说,起床!到甲板上去!”说着,船长狠狠地一推扶梯,让孩子们爬上去。    
    孩子们吃惊地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海上了。纵帆船停在一个内陆小海湾里,稳稳地泊在木板搭建的码头上。海湾外面有个村镇,看上去景色宜人,只是有点凌乱。一间间木屋用棕榈叶做房顶,绿树丛中掩映着一座砂石建筑的教堂。码头上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人,散步走到这里,停下来看水手们卸货。大副正在给手下分配工作,他们已经搭好了架子,热火朝天地准备开工。    
    大副笑呵呵地冲孩子们点点头,然后就不搭理他们了。孩子们觉得有点郁闷,不过没办法,他真的太忙了。    
    这时,船尾突然冒出来一群打扮怪异的小伙子。玛格丽特觉得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他们瘦而结实,穿着异国服饰(不过,稍微有点褴褛)。看他们的脸!那些橄榄色椭圆形的脸!那些大大的眼睛,有着黑色的眼圈和温柔的棕色眼眸!还有那鲜艳欲滴的嘴唇!他们在甲板上分散开,说笑着向岸上走去。他们嗓音尖细,叽叽喳喳的,就像一群红雀!    
    船长这时恰好从舱口钻出来,艾米莉问他:“那些人是谁?”    
    “哪些人?”他头也不抬,有点心不在焉,“哦,他们啊,仙童(对男同性恋的一种称呼——译者注)。”    
    “嗨嗨嗨!”大副又嚷了起来,责怪之情溢于言表。    
    “仙童,是神仙吗?”艾米莉惊呼。    
    琼森船长脸刷地红了,从秃脑门一直红到脖子根儿。他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艾米莉道:“他真傻!”    
    “我们要不要到岸上去?”爱德华问道。    
    “最好等他们发了话再说。是不是,艾米莉?”哈里说。    
    蕾切尔问:“原来英格兰是这样的呀,怎么看上去还是像牙买加呢?”    
    “这不是英格兰,”约翰骂道,“你这个笨蛋!”    
    “肯定是的,”蕾切尔反驳道,“我们要去的不就是英格兰吗?”    
    “我们还没到英格兰,”约翰解释说,“这肯定是中途休息,就像送海龟来的那次一样。”    
    “我喜欢中途休息。”劳拉发话了。    
    “我不喜欢。”蕾切尔说。    
    “反正我喜欢。”劳拉锲而不舍。    
    “那些年轻人去哪儿了?”玛格丽特问大副,“他们还回来吗?”    
    “等我们卖完货他们就会回来,到时候就有钱付给他们了。”大副回答说。    
    “然后他们会住在船上吗?”玛格丽特追问道。    
    “不,他们是从哈瓦那雇来的。”    
    “雇来干什么?”    
    大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就是船上那些扮作乘客的‘女士们’呀,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    
    “什么?那些人是化装的?”艾米莉跳了起来,“太有趣了!”    
    “我喜欢化装。”劳拉说。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5)

    “我不喜欢,”蕾切尔反驳,“那太幼稚了!”    
    “我以为那些真的是女士!”艾米莉承认道。    
    “我们的船员都是正经人,真的。”大副有点不自然地说。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孩子们没在意。“好了,你们下船玩去吧!”    
    孩子们手拉手,排着队上了岸。他们没有乱跑,规规矩矩地在村镇里散步。劳拉想单独行动,其他人坚决不允许。一直到散步回来,他们仍然整整齐齐排着队。孩子们把附近看了个遍,谁也没注意他们,至少他们没觉得被人注意。现在,他们又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了。    
    这是个宁静而古老的小镇,名字叫做“桑塔露琪亚”(意为“圣女露琪亚”,是传说中的女神。西班牙和意大利都有一些地方以此为名——译者注),就像世外桃源一般,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小镇坐落在古巴最西端,位于迪奥斯港和博卡河之间,面向大海。纵横交错的河道分布在暗礁群和伊莎贝拉堤岸之间,把小镇同外海隔离开来。这些河道只有经验丰富的本地船敢于航行,外面的大船唯恐避之不及,从来不敢驶入。内陆方向是绵延数百里的丛林,拦在小镇与哈瓦那之间。    
    我们前面说过,贾尼加尼科运河上有很多小港口。这些港口作为海盗们的贸易基地,一度非常繁盛。可惜好景不长,1823年,美国海军的阿伦上校带着一支舰队攻占了海盗的老巢。这对海盗来说真是灭顶之灾——虽然美军花了很多年才把他们剿灭,但是海盗此后就一蹶不振,规模像毛衣一样日益缩水。现在谁还愿意当海盗?到哈瓦那之类的大城市去,抢钱要容易得多,而且风险低得多(不过档次也低得多)。海盗早已无利可图,多年前就该灭绝了。可一项古老的职业被历史淘汰后,总会有一些零星的死灰复燃,即使不赚钱,也要苟延残喘一番。    
    现在,桑塔露琪亚和海盗仍然存在,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曾经存在过。他们时常出海逡巡,抢劫克罗琳达号这样的商船只不过是家常便饭。然而,他们的领地在日渐缩小,很多海盗船都闲置废弃了,还有一些可悲地沦为商船。小伙子们离开村镇,到哈瓦那或美国去谋生;姑娘们在家无所事事。本地的显贵家族人丁不旺,家产也日渐微薄,但却不失尊严,反而越发高高在上。居民们头脑很单纯,过着宁静的田园生活,他们忘却了外面的世界,甚至忘却了遗忘本身。    
    回到船上,约翰首先发表意见:“我可不想住在这里。”    
    这时,货物已经卸到码头上了,镇上的人也从午睡中醒来。一百多人聚到码头上,围着货物指指点点。拍卖马上开始了。琼森船长在那里走来走去,每个人都嫌他碍事,大副气得够呛,因为船长老是发布跟他相反的命令。大副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写了号码的标签,正往不同的货物上贴。水手们在搭建临时卖场,看上去像个造型独特的舞台。    
    围观者越聚越多。他们都说西班牙语,孩子们感觉像在看儿童剧——表演的都是木偶,而不是真正会说话的人。现在他们又有新游戏可玩了:盯着那些叽里咕噜的外国人,猜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光说话听不懂,那些人的样子也太好笑了。他们昂首阔步,摆出一副国王的派头,彼此却争吵不休。他们抽着细长的黑色雪茄,蓝色烟雾环绕着头上的大帽子,就像个不断冒烟的香炉。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一个方向:纵帆船上的全体船员抬着两个巨大的座秤,步履维艰地爬到台子上。这两座秤实在太沉了,船员们有好几次都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地搬着秤向一边歪去。    
    人群中有不少女士,大多是些老太太。其中有几个长得干瘪瘦小,跟猴子似的。多数都很胖,而且有一个胖得出奇——人们对她显得格外尊敬,可能因为她长着胡子吧。这位太太是治安官的妻子,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叫做“桑塔露琪亚杰出的大法官夫人”。她有一把结实而宽大的摇椅,由一个斜眼的矮个子黑人背过来,放在人群的正中央,正对着卖场。她大模大样地往上一坐,黑人赶紧站到后面,撑开了一个紫色的丝制阳篷。    
    毫无疑问,她成了画面中最醒目的部分。    
    这位胖夫人有一副浑厚的女低音,穿透力特别强。她老是又说又笑,只要她一开口,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在说话。    
    孩子们已经恢复了常态,把什么文明礼仪都抛到爪哇国去了。他们东一头西一头地从人群中钻过去,挤到了胖夫人的宝座旁边。    
    船长似乎不会说西班牙语,要不然就是假装不会说,反正整个拍卖都交给大副负责。大副登上台子,似乎对自己的能力颇有信心,踌躇满志地宣布拍卖开始。    
    然而,拍卖是一门高深的艺术,主持拍卖比用外语写诗还难。主持人要有一流的口才再加上十八般武艺:要善于煽动观众、取悦观众、管住观众、诱导观众;要让他们心无旁骛,就像信徒频繁地喊“阿门”一样,不停地喊出报价;要让他们忘了货物的真实价值(甚至连货物是什么都不必在意),全心投入到竞价中,以坚持到最后为荣。


《牙买加飓风》 第三部分孩子们很晚才睡着(1)

    大副在拍卖方面受过良好的熏陶,虽然他生在维也纳,但是曾经在威尔士住过——那可是拍卖之国。要是用威尔士语、英语,或是他的母语德语来拍卖,他都能应对自如,可是用西班牙语拍卖,他就有点“江郎才尽”了。喊了半天,观众还是没有动心,眼光依旧挑剔,出价依旧低得可怜。    
    语言障碍已经够让他头疼了,偏偏胖夫人又来添乱。她坐在宝座上,大声讲着笑话,观众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够集中,又被她压倒一切的大嗓门分走了一半。    
    拍卖第三包咖啡时,有人吵了起来,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孩子们第一次见到成年人这么粗鲁无礼,心里反感极了。船长负责过秤,他有个习惯,就是读数时弯腰趴在秤上。因为他眼睛近视,只有凑近些才能看清秤上的数字。可是买主不高兴了,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起闲话来。    
    船长恼怒极了,捏紧拳头,用丹麦语回敬了几句。那些人则结起伙来,用西班牙语骂他,而且越骂越难听。盛怒之下,船长拂袖而去。其实拍卖根本不用他参加,只是大伙儿出于好心,觉得应该给他找点事做。    
    谁来过秤才公平无私呢?有人提议从买主中选一个,但气呼呼的大副坚决不同意。    
    这时,胖夫人的摇椅似乎发生了地震,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她总算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她一把抓住约翰的肩膀,推着他走到座秤前面,然后满脸慧黠、声如洪钟地宣布了一项决定——让他来过秤。    
    众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约翰弄明白她的意思后,脸一下子更红了,恨不得插翅逃走。其他的孩子却看着他,心里羡慕死了。    
    “我也来帮忙行吗?”蕾切尔尖声尖气地叫道。    
    焦头烂额的大副终于看见了一线曙光。趁着约翰在学习怎么过秤,他把其他的孩子召集起来,从衣服堆里挑了几件给他们披上,把他们打扮得怪模怪样,然后让他们拿着样品到处展示。拍卖重新开始。    
    现在,拍卖不像拍卖,倒像是教区集市。连教区牧师也来了——要是在英格兰,他肯定会把胡子刮得更干净些,也不会露出这么狡猾的表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数不多的买主之一。    
    孩子们玩得开心极了。他们兴高采烈,装腔作势地扮演着商人角色,还不时地互相拽着头巾取笑几句。可惜观众都是拉丁人,不是北欧人,他们这些孩子气的小把戏根本引不起大家的兴趣。拍卖一点都不见成效。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那位显赫的胖夫人。孩子们引起了她的注意,或者说她自己注意到了孩子们。她对爱德华特别感兴趣,只见她像舞台剧里的母亲一样,动作夸张地把爱德华拉到怀里,用唇髭浓密的嘴巴在他脸上响亮地连吻三下。    
    爱德华就像被大蟒蛇缠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这个长相奇特的女人把他吓坏了,她看上去确实像一条大蟒蛇。他禁锢在胖夫人怀里,浑身发软,脑子虽然清醒,却想不出逃脱的办法。    
    买卖仍在继续。大副的嗓门早已被嘈杂声湮没了,胖夫人却仍在妙语连珠,她的声音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她突然记起爱德华,就拉过来没头没脑地亲上几口,过后很快就把他忘在脑后。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起爱德华,于是再次把他抱起来。再后来,她停止了说俏皮话,也不再答理爱德华,而是风风火火转身冲进了人群中。大副让她气得七窍生烟,眼睁睁地看着许多货物以不到十分之一的价格成交,更有甚者,有的货物根本就无人问津。    
    琼森船长似乎有法子让冷了场的集市热闹起来。他跑到船上去兑了几升饮料,这种饮料在酒界有个诨名,叫做“刽子手之血”,是用朗姆酒、杜松子酒、白兰地和黑啤酒勾兑而成。“刽子手之血”看上去像啤酒,似乎没什么烈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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