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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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寒呵--三生一苍穹-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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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还不错。”他皱着眉一脸嫌弃地挑来挑去,最终还是给她加了青菜。
  瓷碗里一点点米粒和青菜叶子,她看着看着,满腔辛酸。
  一方小院,再没有其他人,就剩他们两个人,守着一池莲花,坐在石桌旁,像是人间寻常家室,吃一顿普通的饭菜。
  
  其实……其实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的,能守着一个人,安心做他的妻,给他每日做些简单的饭菜,日后有了孩子,一家人住在冷落的地方也是幸福的。
  但是她想得人却不是他,也正因不是他,丑娘固执地连一点屈服也不肯给,连常人正常相处的态度也不愿拿出来,一心认定了同光是来折磨她的,否则她自己……都不知道现下这种情况该要如何自处。
  
  风过清明。
  墨袍之人饮了口茶,月光角度刚好,他看见她手下破了皮,几条伤口拉开,于是同光伸手就握着她的手端详半晌,丑娘猛地就想抽回去,男人执意握着问,“怎么伤的?”
  没等她回答,他目光突然一沉,“我告诉你,就算求死,我也有办法让你活过来!”
  
  明明每一日都是他成心让她受苦,百般刁难,这会儿看她的伤口又这副紧张的表情,那口气就像是自己捡回的宠物不听话,却又只许他自己教训一样。
  连宠物自己想要做什么他都要干涉。
  丑娘也放下碗筷由他握着,却很冷淡地说了句,“提水的时候被木刺扎的,我不会死,没见到大福我不能死。”
  同光一把将她袖口抚上肩头,清楚地看见整条手臂上都是伤,青青紫紫,她虽是个风尘女子,但一直都是头牌的待遇,下人丫头不少,更有人伺候,哪做过粗活?
  从她醒过来,就一直做各种活计,说也不说一句。
  他还是看着她,停了很久松开手,摇头道,“明日起我给你找几个人,你不要做这些了,只要听话,陪我在人间逛逛,我不会再伤你。”
  
  丑娘有些奇怪的目光,看了看他,还是垂首自己收拾了碗筷就想起身,“你买了我,又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应该伺候你的,不用……不用觉得不好。”
  
  身后的男人啪地就将整张桌子都掀了,惊得一池莲花摇摇曳曳,丑娘不由自主回身,已经被他整个人抱起来,她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你不是说要伺候我么?笨手笨脚的,不用你再做粗活了,去……去我房里伺候我吧。”
  他对她好,她也不懂顺势示弱,他对她不好,自己心里终究又忍不住。
  干脆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如此又过了半月,大宅上被提了几个字,格外晦涩阴暗,莫名建在郊外,若有路人过,怕是都要抖上一抖,以为见了鬼宅。
  同光将这地方叫做修罗苑,他颇是舒心地四下望望,觉得这人间山水之色倒也好看,郊外不远出有条小溪,是从燕城里流出来的,溪水清冽,总比黄泉水好看得多了。
  丑娘咬着牙也不求他,仍旧每日起来去挑水打扫。
  
  晨起,刚换过茶水,却又被他拉着往外去,“陪我去城里看看。”
  他伸伸手就让她换了一身衣裳,仍旧素白的纱衣,干净简单,拉着她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四处去逛。
  她看着他见什么都感新鲜,终究问了句,“你……从何而来?”
  同光正将一抹胭脂挑在她伤了的脸上,那卖胭脂的老板一阵恶寒,思量半晌没敢开口,心想这公子如此俊逸,可他带着的人当真是破了相的,如此丑恶不说……哪还用什么胭脂弥补?
  
  与此同时,同光凉凉回答了问题,“地狱。”
  
  旁人自然当他玩笑,呵呵陪笑,丑娘却是见过他种种离奇法术的,一时手下一抖,不由自主退后两步,同光笑了笑,缓和了声音问她,“害怕?”
  她不说话。
  “但我不是死人,你可以叫我……”他想了又想,觉得虚危这种尊号听起来实在太不平易近人了,于是随口道,“就叫我同光吧。”
  旁边的老板赶紧张罗,“哎哟同公子好眼光,咱们这胭脂可是用上好的芍药花液晒出来的……”
  
  他耐心地拉着她给她上妆,铺子边上全是惊奇的目光,竟不懂这公子干嘛非要对一个毁了脸的女子如此上心。
  最终他拿起眉笔来,丑娘一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像是反应过来,反手就要躲开,“不……”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转身就想离开,他叹了口气,放下眉笔随她而去,丑娘跑到一方陋巷口,躲在阴影里蒙着脸,“不……我已经不是花容了,我毁了脸,没资格再让谁来画眉了,画了……也没用。”
  人世都说,最最凄凉不过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红颜已老,当年风姿不再,对于曾经艳动四方的头牌姑娘而言,容貌毁尽,她心里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同光第一次没有讥讽于她,俯下身陪她坐在陋巷之中,檐角上还落了水珠,他摊开手掌接下,叹了句,“后悔的话,求我,我可以帮你恢复容貌。”
  她蜷缩住手脚不住摇头,这么久,她从来都没求过他。
  “丑娘,你真是……”他掰过她的脸,“你现在很难看,难看得谁也认不出你就是花容了。”
  他字字句句十分清晰,她一直在抖,最终同光拉她起身,“去看看香粉楼,你不是……想见大福么。”
  丑娘猛地愣住,被他拖着走了出去。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痴心一片,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无非是为了摆脱赔笑的日子,为了能去嫁给她心里的那个人。
  但是……
  
  现如今,香粉楼前少了谁都依旧莺莺燕燕,照常生意,一个头牌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女子之美千百种,没了素净的花容姑娘,现在的头牌便是身轻如燕的紫烟了,那一张脸面巧笑嫣然,顾盼生姿。
  花柳巷里依旧热闹,来往醉醺醺的男子前后招呼,惹得画楼之上几许姑娘娇笑不绝,香艳的花幡昭彰如血。
  丑娘垂着头被他引着,同光停在花粉楼前,恰好赶上一场热闹。
  
  熟悉的老鸨妈妈叉着腰又在骂人,这种戏码每日重复数遍毫无新意,丑娘以往更是习惯了,但今日……
  被一圈打手扔出来的人是大幅。
  
  这个所谓的书生早已醉成一滩烂泥,哼哼着被人踹了一脚,手里却还抓着一条女子面纱似的东西,呵呵红着脸念叨,“紫烟……紫烟……”
  
  左右围了些看热闹的闲人,同光拉着她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紫烟二字一出,丑娘明显浑身僵硬,动也不动了。
  她看到他摔在地上的时候,险些就要豁出一切出过去,却被那新来的头牌名字给阻住了。
  大福抱着那面纱傻笑道,“紫烟……头牌,我的头牌姑娘……”
  
  皆知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不过几月罢了,香粉楼里就再没有人记得谁是花容,整座燕城里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女子,韶华妙龄,不着脂粉,也可倾尽满城花絮。
  她盯着地上痴缠念着紫烟的穷书生,心里想的却是,那曲子应了一半,“长相思,长相欺,长相离,长相忆……”
  他与她长相思,换一场长相欺,如今长相离,可大福心里永远只有那最美之人,再没有任何牵挂想念了。
  这世间还有人记得谁是花容,还有人念着她么?
  
  丑娘就那么站在人群中听着老鸨不停地怒骂,“穷贱命!怎么?我们花容出去了,你这会儿又看上紫烟,别白日做梦了!紫烟可是聪明姑娘,怎能让你哄骗了情意?别再拿那点碎银子进门!狗都嫌了你!”
  老鸨剔牙半晌,环顾四下又道,“哼,我劝过多少回,花容就是不听,我早就看出你这兔崽子半点真心也没有!”
  这男人啊,买你一张脸,一夜春宵就算了,谁还企图在花柳巷里买个发妻回去供着?
  白日做梦这四个字如刀一般,丑娘站在当下,竟觉手脚冰凉,远比当日自己痛下狠手割开脸面还要疼。
  
  同光冷冷看了看四下,回身想同她说上些什么,没等话出口,丑娘早已颤抖着用尽力气推开他,转身就冲开人群跑了出去。
  她为大福不惜毁掉脸面摆脱娼门,如今却换来他如此对她,才不过多久,他就看上了新进的头牌紫烟,三日的婚约哪还有人记得?
  
  同光也不再追,她跑得再远也跑不出人间,他若想寻她很容易,倒不如将这戏看完。
  
  果然,打手将地上的醉倒的书生打了一顿,书生本就穿着布衣,待得人群散去,那布衣上满是泥泞,狼狈不堪。
  大福面色平庸,怎么看,这周身也看不出一点出众之态,连同光都知晓,这人这副面相,怕是三辈子之后也考不上什么功名,枉自念那些书罢了。
  
  地上的人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呵呵傻笑出了眼泪,扶着墙边,他手里还死死捏着几枚铜钱,一路走出花柳巷,往街边去晃。
  酒铺子的老板好似早就认得大福,见他来了皱了皱眉,刚想摆手,大福却已经将那铜钱甩了过去,嚷开道,“酒!”
  
  浑浑噩噩,人世苍茫,周遭一切都不再真实,面前一坛酒,喝得醉了,就能解忧。
  满怀香粉,紫烟二字叫出口,一切都没法挽回了。
  谁都看不见,大福醉倒街头,呜咽着嚎啕大哭,路过的人纷纷侧目,鄙夷不屑,“这穷小子又来了,男子汉大丈夫轻易落泪,当真没出息!”
  
  第二日。
  燕城之中最大的一条河道名唤成河,那日下了小雨,街上人并不多,河畔更显冷清。
  同光撑了把伞顺着河岸走过去,看见白衣的女子蜷缩着手脚,靠着一棵柳树,就那么躲了一夜。
  他俯身过去的时候,丑娘脸上的眼泪干了,将他给她画上的胭脂凝住,同光叹了口气,将外袍褪下来裹住她。
  抱起丑娘回去的时候,她醒过来了,淋了一夜的小雨,衣裳湿了又干,手足都是冷的。
  丑娘睁眼看了看抱住自己的人,犹豫了一刻,突然忍不住,躲在他怀里放声哭起来。
  
  同光却笑了,说了句,“丑娘,你哭起来更丑了。”
  
  一直到回去修罗苑,冻得哆嗦的丑娘躲在榻上只念了一句,“你一定……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什么都不剩了,你一定……很得意。”
  灯火下挥手化出姜汤的人却有些沉了脸色,他没说什么,端了碗来喂给她,丑娘手指都在抖,连勺子也握不住,他又一贯莽撞,喂一口过去却洒了她半身。
  同光有些烦躁,干脆利落放下碗,揪住她头发将人拉过来,直接堵住她口鼻,亲吻之间用了力量,让她身上暖起来。
  她不再流眼泪,干着一双眼睛看他,“羞辱我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我这么蠢……这一次,连一点坚持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丑娘已经绝望到无所谓了,那天夜里随他摆弄,同光一句话都不说,最后看她再度崩溃哭倒过去,捂着脸像发了疯。
  “好了……不要再哭了。”他却也有些慌了,看到她掐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几乎掐出了血,一时也只能拦着她的手,两个人耳鬓厮磨之间气犹不定,丑娘眼睛里空荡荡地,看着他,却像看着别人。
  他声音艰涩,亲吻她的头发,“我有时候……想杀了你,让你做鬼,不许你投胎,把你关在冥阁里,这样……丑娘,你就只能看到我了。”
  她愣愣想了半晌才问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这是丑娘一直以来的疑问,世间绝色女子众多,连一个傻书生的心意都能轻易逆转,你又何苦总想囚禁我?
  同光苦笑,“不知道……也许只是你的命格是断的,我看不清,我就想……”
  她也笑了,“断的……我怕是注定命贱,做什么都没有用。”
  他更狠地报复她,那一夜昏天暗地,他看到丑娘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格外生气,“你下手杀人的时候为什么不觉自己命贱?不肯叫我主子的时候为什么不觉命贱?我……”
  
  他最终还是抱着她安稳睡着,竟然有些幼稚地低声说了一句,“好了……不要再哭,没有关系,他不要你了,你以后就安心跟着我……丑娘,我很喜欢你。”
  让冥主这样自负的家伙说出喜欢两个字,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自己顺势说了之后都觉得可笑,这要是让那群小鬼知道,不知他们会不会抱着轮回殿的柱子哭上三日,八成是要把魂儿都给吓散了。
  但是丑娘笑得僵硬,“喜欢我什么?我现下不好看了。”
  
  这个问题也是冥主这么多年唯一回答不出的,自己喜欢她什么呢?他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她就举着刀要杀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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