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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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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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带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何况你我虽非
夜夜相会,却也不只一年一度呀!”
  “要是一年一度,我真要愁死了!”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与娇腻:“你不知道,
我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人家虽然将我们称为“金玉双侠”,可是……唉,又有谁知道我
对她是多么厌恶!”
  展梦白心头一凛:“这女子居然是“玉观音”陈倩如!”
  他忍不住要探出头,看一看这男子是谁,只听她忽又接口道:“我彷佛听你说过,只要
有四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对“情人箭”,唉……我现在真需要一对“情人箭”,然
后……”
  她缓缓顿住语声,展梦白一颗心却已几乎跳出腔外。
  他屏息静气,凝神而听,只听那男子道:“我虽知道“情人箭”可买,但却不知道如何
去买,只是……”
  他忽然咯咯一笑,接道:“但你若要“情人箭”,我倒可以送你一对!”
  展梦白心神皆颤,只觉握住他的那一只冰冷的手掌,也起了一阵阵轻微的颤抖,陈倩如
似也惊呼了一声,道:“你有情人箭?”
  那男子道:“自然!”
  陈倩如娇声道:“你有“情人箭”,就快些给我一对嘛,我一定……”她语声更是甜得
起腻。
  那男子轻笑道:“一定怎么?”
  陈倩如吃吃笑道:“下次晚上,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接下去语声含糊,夹杂着一
阵足以荡人情潮的腻笑。
  这两人此刻早已走近坟头,而且已将走过,展梦白只觉心头怒火上涌,他若非要等待下
文,只恨不得一掌将这一双男女劈下马来。
  “快说嘛,快说嘛……你的“情人箭”,究竟是从那里来的,我多让你……你,你还不
告诉我?”
  这仍然是陈倩如撒娇的腻语,但接着便是那男子低沉的声音——
  黝黯的夜色中,只见一匹黑马,转出坟头,彷佛甚是华丽的马鞍上,却有男女两人合
乘,“玉观音”陈倩如斜倚在一个身披风氅的男子怀里,娇喘依依,仰面而视,但由展梦白
这方向望去,却再地无法看到这男女的面容。
  另听他极为得意地轻轻一笑,手抚陈倩如的肩头,缓缓道:“你间我这一对情人箭是那
里来的么?告诉你,这就是方才那展老头子肩上拔下来的,秦瘦翁随手放在床边的木几上,
我就随手拿了过来,那时人人俱都十分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展梦白暗中失望地长叹一声,陈倩如也正在此时发出失望的叹息:“只有这两只“情人
箭”有什么用?”她失望地低叹道:“我们既不知道发射它的方法,也不知道那其中有什么
神秘之处。”
  “对付别人自然无用。”那男子含笑道:“但用来对付你的老公,却是有用极了,只要
等到他熟睡的时候,将这两“情人箭”在心上轻轻一插——哈哈,普天之下,又有谁会知
道……”
  夜露风寒,那白发家人忽然轻咳一声,身披风氅的男子语声突顿,展梦白手掌一紧,只
道他必要转身查看。
  那知他头也不回,以袖蒙面,突地掠下马鞍,风氅一振,急掠而去,一瞬间便没入无边
的黑暗里。
  陈倩如亦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击上马股,健马一声轻嘶,放足狂奔而去。
  展梦白“咳”地一声,长声而起。
  黑袍女子道:“你要做什么?”
  展梦白厉声道:“奸夫淫妇,竟要谋害亲夫,此事天理难容……”
  黑袍女子道:“是以你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了!”
  展梦白道:“正是。”
  黑袍女子“嗤”地一声冷笑,道:“你自己的事还顾不周全,此刻还有闲情去管别人的
事?”
  展梦白征了一怔,沉声道:“那“金面天王”李冠英虽非善类,但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
人,我怎能袖手看他死在这一对奸夫淫妇手里。”
  黑袍女子缓缓道:“这两人自知隐私露,那里还敢害人,甚至有别人要去害那姓李的,
他两人都要拼命保护,避免别人把这笔帐算在他们身上。”她语声虽缓慢,但语气间却突地
激动了起来,清澈的目光中,也聚满了深深的怨毒之意。
  一时之间,展梦白只觉这奇异的女子,行事当真令人不可思议,亦不知她是正是邪?是
善是恶?
  他只觉她与自己之间,竟总像是有着一种极为奇妙的联系,而地的言语之中,更总有着
一种令人不可置辨的魔力。
  黑暗终是比黎明短暂,旭日东升,杭州城外,一个苍衣竺帽的渔翁,推着一辆独轮手
车,缓步而行。
  他竺帽戴的甚低,虽是满天春阳,但他那清瞿的面容,看来却仍是十分阴沉,嘴角暗黑
的皱纹中,更似隐藏着许多沧桑往事。
  他目光散漫地四下投视着,世上竟彷佛没有一件事能引起这老人的兴趣,他是根本不知
红尘的可爱,抑或是对红尘早已厌倦了呢?
  然而,依依走在他身侧的一个青衣少女,眸子却是多采而明亮的,她青布的裤脚,高高
挽起,露出半截莹白的小腿,逗人遐思。
  春天的阳光下,她只觉满身都是活力,这与她身侧的老人,恰好形成了一个极为强烈的
对比。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爹爹,于也快卖完了,我
们到那里去?”
  她爹爹头也不回,缓缓道:“回家。”
  青衣少女摄孺着:“我……我以为爹爹会到展公子家去看看的,昨天夜里爹爹既然说展
公子家里必定有人受了伤,所以才会对那姓秦的老头子忍气吞声,那么我们正该送两尾鲜鱼
去,鲜鱼不是对受伤的人最好吗?”她语声娇嫩,虽是吴人,却作京语,“吴人京语美如
莺”,她的人,却比它的语声更美。
  老渔翁默然半晌,忽然沉声道:“杜鹃,爹爹说的话,你难道已忘记了么?不许多管别
人的闲事,展公子只是我们的一个好主顾而已,知道么?”
  青衣少女杜鹃委曲地垂下了头,轻轻道:“知道了!”
  老渔翁长叹一声,道:“知道就好。”他抬起了头,谜起眼睛,从竺帽边缘,仰视着东
方的朝阳,喃喃道:“好天气,好天气,可是应该丰收的好天气。”垂下头去,轻咳雨声
“鹃儿,你要是累了,就坐列车上,让爹爹推着你走,爹爹虽然老了,却还推得动你。”
  他两臂一阵轻颤,身体里似乎压制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生命之力。
  杜鹃轻轻摇了摇头,只见行人颇稀的道路上,一辆乌篷马车,出城而来,马车奔行甚
急,老渔翁道:“鹃儿,让开路。”杜鹃失魂落魄的垂着头,直到马车已冲到面前,才惶乱
地闪开。
  健马一声长嘶,马车微一停顿,车掀开一角,向外探视的那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眼睛,竟
是属于展梦白的。
  他眼角瞥见杜鹃,似乎想招呼一下,但马车又复前行。
  另听他身旁盘膝端坐着的黑袍女子,突地惊“嗯”了一声,道:“他……难道是他?
  怎会在这里?”
  展梦白第一次听到她语声如此惊奇,忍不住问道:“她是谁?”
  黑袍女子微一皱眉,轻轻道:“方才那渔翁,有些像是我许久许久以前见过的一个人,
不知道真的是否是个?”
  展梦白道:“若是骑马,就好的多了,坐在车里,自然看不清楚。”
  黑袍女子面色一沉,道:“这些小事,你都不能依着我么?”
  展梦白抬目望处,只见她满头都是华发,面上被夜色掩饰的皱纹,此刻每一根都暴露在
日色里,她枯瘦的身子,更显得出奇的苍老,只有那一双眼睛,就像是满天阴霾中的两粒明
星。
  于是他垂下头,不再言语,马不停蹄,走到中午,也没有休息,只随意买了些东西在车
上吃,那车夫贪得重赏,自不会有丝毫的怨言,展梦白却忍不住道:“前辈……夫人……
  我们究竟要走到那里?”
  黑衣女子忽又大怒,用那枯瘦的手掌,不住敲着车板:“不要问不要问,你跟着我走,
我绝不会害你,也不会叫你失望。”
  她一怒之下,枯瘦的胸膛竟然剧烈地喘息起来,展梦白剑眉一轩,似要发作,却终于还
是长长叹了口气,轻轻道:“不要紧吧!”他想起了她昨夜的话,似乎她自知自己的生命已
极为短暂,一时之间,他不知怎地,竟对这陌生的女子生出了悲哀与怜惜。
  夕阳逝去,夜色又临,过了拱晨桥,地势便已渐僻。
  展梦白忍住不问,心里却不禁奇怪,不知她要将自己带到那里,马车趁夜又走了许久,
赶车的却忍不住问了出来:“前面就是莫干山,马车上不去,夫人究竟是要到那里?”
  黑衣女子忽然下了马车,道:“马车过不去,你可以回去了。”
  展梦白一愕:“谁回去?”
  黑衣女子展颜一笑道:“自然是赶车的。”她面上甚少有笑容现出,这一笑却甚是温
柔。
  展梦白满怀奇怪地下了车,正待开发车钱,黑衣女子却随手抛出一锭金子,也不理赶车
的千恩万谢,拉了展梦白就走,展梦白皱眉道:“到了么?”四野一片荒凉,前面更是夜色
沉沉。
  黑衣女子道:“我们趁夜翻过莫千山……”
  展梦白失声道:“乘夜翻过莫千山?”
  黑衣女子面色一沉:“你走不动么?”
  展梦白牙关一咬,挺起胸膛,只见她忽又展颜一笑,柔声道:“明天到了安吉,你可以
好好休息一阵,年纪轻轻,劳苦一些有什么关系。”
  她脚步轻盈,片刻间却已走了数十丈,展梦白随在她身后,心里不禁暗叹,自己满身深
仇未报,却糊里糊涂地跟着这陌生的女子,离开了自己生长于兹的杭州城,而自己竟还不知
要走到那里?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是为了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峙立在夜色中的莫干山,山势分外险峻雄奇,展梦白望着前面这黑衣人影,轻盈曼妙的
身形,望着她随风飞舞的衣衫,无言地上了莫于山。
  夜风在山间的丛林中呜咽,一弯新月,斜斜挂在林巅。
  月光满山路,展梦白只觉自己彷佛是走在银白色的河水上。山风兜起他的衣袖,这河水
又彷佛是在天上。
  忽见黑衣女子停下脚步,沉声道:“奇怪?”
  她指着树巅的新月,接着又道:“你爹爹是不是前天中的“情人箭”7”展梦白目光注
意,面色立变,失声道:“奇怪,前夕并非月圆,怎地会有“情人箭”出现?”
  他思绪已被悲愤挑乱,直到此刻,方自想起这问题来:“自江湖中出现“情人箭”后,
爹爹是第一个不在月圆之夕中箭的人……但奇怪的是在同一天里,那“出鞘刀”的爱妾也在
杭州城外中箭。”他沉声道:“这其中必定又有隐私,莫非……那“情人箭”也有假的?”
  黑衣女子道:“情人箭名震天下,若有伪箭,亦不足为奇,但除此以外,若有你爹爹的
熟人,拿着两只自别人身上拔下的“情人箭”,乘你爹爹不备……唉,就和昨夜那双男女所
说的情况一样,岂非也是极为可能的事。”
  展梦白木然立在地上,喃喃道:“熟人……熟人……”突地大喝一声:“谁呢?我该怎
样查得出来?”
  黑衣女子目注山巅,缓缓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语声未了,夜色丛林中,突地传出一阵大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夫人的话,真说得
精僻极了。”
  笑声山高兀,划破夜空,语声更有如洪钟大吕,震人耳鼓。
  展梦白心头一震,凝目望去,只见山林中大步行出五人。
  当先一人,锦衣华服,身材魁伟,头上却戴着一顶形状甚是奇特的高冠,从容迈步而
来,但三步迈过,便已到了展梦白的身前,高冠上的红樱,动也不动,只要听到此人的语
声,见到此人的步法,无论是谁,都可看出此人必定身怀上乘武功。
  月光下只见他方面大耳,阔口巨目,神情极为威武,展梦白久居江南,却也猜不到此人
的来历。
  他目光一扫展梦白,竟恭恭敬敬在向这黑衣女子叩下头去,展梦白心中大奇,只听他沉
声道:“方巨木叩见三夫人。”
  他不但笑声已顿,神情更是恭谨甚至不敢抬起头来,便是臣子见了皇妃,礼数也不过如
此。
  另四个锦衣大汉,早已远远跪了下去,但黑衣女子面上仍是一片冷漠,冷冷道:
  “方巨木,你来做什么?”
  高冠锦衣的方巨木,长身而起,仍未抬头,缓缓道:“夫人不告而别,不但主公十分挂
念,就连小人倒也都担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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