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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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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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辕隘口处,射讨了便宜,不敢久留,率众策马而去,行至半路,背后便有吴军杀声,但吴军始终未能追上射这一骠轻骑。射趁着夜色到了岸边,打了几声唿哨,芦苇中藏着的船便驰了过来。他们上了船,疾驰到江中,背后才有箭放来,那箭大半落入水中,溅起一些泡沫。    
    射哈哈大笑:“孙武小儿也不过如此!”    
    射回营交令,详尽叙述了江北之行的情形,鼓动囊瓦渡江决战。    
    囊瓦问:“吴国将军孙武诡诈,二十车粮草这样轻易就让你烧了?”    
    射:“我士卒人熟地熟,埋伏山中,神出鬼没。”    
    “没有伤亡?”    
    “十个勇猛的徒卒命丧隘口啊!”    
    囊瓦沉吟不语。    
    射又道:“豫章一带久经兵患,人烟稀少,吴将伍子胥率人烧也烧了,抢也抢了,粮食草料接济不上,士气定然下落,令尹还不信么?望令尹抓紧战机,渡江一战,别等吴军逃了,令尹就无功可建了。”    
    囊瓦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妄动,等着阖闾老儿杀马罢!”    
    囊瓦虽然固守不战,可也心痒难熬,就又派奸细,又去捉江北百姓,并且命射之子延再次渡江刺探虚实。他一反常态,稳坐泰山。    
    只有在自己的军帐中,孙武才不掩饰他的焦急,烦闷和忧虑。他正在苦苦思谋到何处寻觅一个能够打入囊瓦军中的细作,守夜兵卫推出一个人来。    
    “启禀将军,拿到一个楚国奸细,请将军发落。”    
    “推出去杀了便是。”    
    他的脊背朝着军帐门口,连头也没回。他正在思虑自己尚未用“间”,楚军倒向他“用”了“间”,自然要杀,捉一个杀一个,捉两个杀一双,这一点他毫不含糊。今日烦躁,问也不问了。    
    士卒道:“将军,这老东西一定要见将军。”    
    “见我何益?”    
    那人说话了:“孙武你如何杀得了老东西?老东西应有一百二十年的阳寿,还需在人间受劫受难六十余载呢!”    
    这人的话奇怪。    
    孙武回过身来,眼睛一亮——这位“奸细”若干年前是见过的,没错!这并不一定需要过目不忘的本事,原因乃是此人生得奇异:锛儿头,老大的,向前伸,眼睛却向后躲藏到眉骨后,颧骨高得不合时宜,下巴是地包着天。这副尊容,天下无双,看一眼,一辈子也不会忘掉。    
    “啊!老先生的假足卖到吴国营帐中来了!快快,看坐,看茶。”    
    “老东西知道孙将军会记得假足的。”    
    士卒忙给老人松了绑,看了坐,孙武亲自捧上了茶。    
    “孙武终于有机会向先生道一声谢谢啦。亏得您指点迷津,我才决心到吴国来。”    
    “全凭缘分,不可言谢。”    
    “先生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云外的鹤,天外的风,从来处来,向去处去。”    
    “如何成了楚国的‘奸细’?”    
    “问你精明过人的部下去。”    
    “实在抱歉。”    
    “又俗了。”    
    “唔,尚未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呢。”    
    “颉乙。”    
    “颉乙?世外高人!”    
    “哈哈,将军闻所未闻,是不是?实言相告罢,颉乙哪里是什么世外的高人?乃一凡夫俗子矣。从前,曾在你叔父司马禳苴麾下做过伍长,司马禳苴将军对我有恩。后来,有幸拜在扁鹊大师门下,学得皮毛,便悬壶做了一个江湖郎中,浪迹天涯;扶危济困。以前知道孙武是司马将军之侄,现在知道将军的《孙子兵法》,将军的兵法已流入民间,藏“孙子”的民家,吴国、齐国、鲁国都有。颉乙拜观了,拜观了。因我略通伏羲易数,读将军兵法,惊讶兵法与伏羲思辩相通,攻守,奇正,分合,进退,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皆天地,刚柔,阴阳之道。便思量着机会,聆听将军的教诲,不想,闲行至此,被你的徒卒请了来。”    
    “先生是来寻我谈易的?”    
    “颉乙还要再指点将军一回。”    
    “孙武洗耳恭听。”    
    颉乙道:“听着,制半夏,厚朴,茯苓,紫苏叶,还有生姜,以水煎服。保你宽中行气,顿消胸中郁闷。”    
    孙武哈哈大笑。    
    在这片刻之间,孙武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策:能打入楚军帐中,诱使楚将囊瓦渡江来战的这世外异人,江湖郎中颉乙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这人能够去担此风险吗?    
    颉乙问:“孙将军,笑个什么?”    
    孙武正色道:“颉乙先生受业于大师扁鹊门下,想必知道这四个字‘子午捣臼’?”    
    “颉乙略知一二,这是医家针法。”    
    “是啊,此针法与‘飞金走气’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进针得气之后,左转九次,右转六次,可以行气,消导,逐水。”    
    “颉乙看不出这般针法会对将军身体有什么益处。”    
    “也可以用药。甘遂,大戟,芫花,研成末服下。”    
    颉乙说:“这又是泻下之药,可以泻水……孙武哇,孙武,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绕弯子了。”    
    孙武离坐,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先生,孙武冒昧,还得请先生助我!如今,吴楚隔江对峙,楚军依凭汉水天堑,固守不战,我军空国远征,渡江攻取,于我不利。我欲诱使楚军过江决战,可惜,战场态势犹如人患阻滞,胸脘痞闷,胸腹积液,上下不通。万般无奈,孙武想了一个泻下的药方,可把对面楚军令尹囊瓦的军队泻下来——只可惜,缺一味药引子!”    
    颉乙沉吟不语。    
    孙武定定地看着颉乙。    
    


第二部第十七章(3)

    颉乙叹了口气:“不料你孙将军把我当成一味药引子了。”    
    孙武:“成此大计,实在没有他人了。孙武冒昧。”    
    颉乙:“没想到我颉乙在你这里还有一劫数!唉,颉乙佩服将军的谋略,才智,深知将军乃天下能成大器之人哪,再念及你的叔父司马对我有恩……也吧,便为你做一回药引子!”    
    孙武兴奋极了,大叫一声:“拿酒来!”    
    延三条舟船,趁着夜色在汉江上游下水,行至江心,忽见一条小船也在向北岸摇去,延命三船奋楫击水,将那只小船截住。小船像一条鱼似地滑来滑去,拼命逃窜,见实在逃不掉,船上四人就纷纷跳了水,在水中又欲推翻小船。延船上的士卒便也下了水,游过去,在水中生擒了三人,只有使船的渔夫水性好,逃了,小船也被截获。延将三人捆绑着推入囊瓦军帐。    
    一阵恶臭随三人袭来。    
    囊瓦掩了鼻子,皱着眉,看那被俘获的三个人,有两人带剑,一人貌奇丑,生一副怪相,背一个包袱。    
    囊瓦率先想到的是这三人乃吴军故意投下的圈套,是三个奸细。    
    孙武善于用间,这个他知道。    
    他为自己留了这个心眼儿,感到很自得。    
    其中一人,尚未成年,面色蜡黄,不停地打着摆子,从裤子下渗出了些黄的东西来,散发出难闻的酸臭,口中叫道:    
    “放我去出恭,放我去出恭!小爷爷患了赤痢,实在忍不得了!”    
    囊瓦喝道:“把这东西放到江中去涮洗干净!”    
    两士卒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把那“孩子”提出军帐。这“孩子”正是老军常的次子申,被楚军士卒用绳儿拴着,扔到江里,又提起来,反复数次,水淋淋的常申已经晕了过去,奄奄一息。    
    军帐之中,囊瓦看着立而不跪的两个俘虏。    
    忽然哈哈大笑。    
    “尔不是蔡国将军鉴么?”    
    “正是本将军。”    
    “尔曾经双手力举铜鼎,也算得个勇士了。”    
    “可惜我没有用铜鼎将你这小人砸成肉泥!”    
    “囊瓦不必用铜鼎便可令你顷刻之间变成肉泥。”    
    “来吧,还等什么?”    
    “你过江何为?说了可饶你一条性命。”    
    “只求速死。”    
    囊瓦阴阴地一笑,心说,大凡用间,先求速死,后来诈降,其实是怕死的。人的头颅只有一个,将军鉴也不能例外。    
    “过江是来投奔楚国的吧?如是,快快道来!”    
    将军鉴冷笑一声,不语。    
    囊瓦走近将军鉴,作出一脸的和悦,说:“依将军之勇,将军之力,将军之意气,何必委身于区区蔡昭侯脚下?将军何不择木而栖,到囊瓦帐下,必有重用。”    
    “囊瓦是何物?”将军鉴道,“不过一草莽村夫。见佩玉名裘而忘义;私下囚禁别国诸侯,不仁;刚愎自用,目空天下,独断专行,楚国朝中早已上下谤议,却无自知之明,尔这般酒囊饭袋猪心狼肺驴脸狗宝之徒,今日未能死于将军鉴的戟下,便宜了你,来日你必死无葬身之所!”    
    囊瓦的黑脸胀得发紫,目眦欲裂,一脸的胡须全竖了起来。    
    他最听不得的乃是楚国朝中上下对他的不恭。    
    他叫道:“炮烙,还是凌迟,你可以任选!”    
    “平生只差一死了,两样均愿一尝!”    
    囊瓦哼了一声,望着不惧生死的将军鉴,心说时机已到,这人做足了勇武之态,下面便该投降了。即使是诈降又有何虑。正好将计就计,便强压怒火,道:    
    “将军果然是勇武过人!本令尹不忍心杀勇士,待我来为你松绑。”    
    囊瓦为鉴松了绑。    
    囊瓦等待将军鉴做些感激涕零的样子,跪下降楚。到那时,他问清缘由,把这小国之将羞辱够了,再杀不迟。    
    将军鉴却“嗖”地抽出了囊瓦佩带的鞘中之剑。    
    囊瓦手快眼快,刹那间捉住了将军鉴的手,两手将鉴的臂只一折,咔地一声折断了。    
    剑落在地上。    
    囊瓦这才相信将军鉴不是前来诈降的奸细。    
    几个土卒上来按住了将军鉴。    
    “推出去!把他剁成肉酱!”    
    囊瓦吼叫,忽又改变了主意。    
    “且慢!”    
    将军鉴被推去推回,又大骂。    
    囊瓦冷笑着,把剑插在了煮着开水的铜釜下面,插在火中,一会儿,抽出剑来,剑刃红透耀眼。    
    “请这位将军把臭嘴张大些。”    
    士卒上前,掰开了将军鉴的嘴。囊瓦把烧红的剑送到他的嘴里,并不深入,只是乱搅。将军鉴疼痛难忍,却骂不出来,永远也不会骂了。他的嘴里冒着烟,发出滋滋的声音,焦糊的味道四处弥漫。    
    他死死咬住了通红通红的剑。    
    牙齿噼噼啪啪地断裂成碎块。    
    囊瓦奋力用烧红的剑在他的嘴里搅动,活肉,死肉,红的肉,黑的肉,全都搅碎了,整个嘴巴和喉咙都烂了,又烙熟了,没有一点血流出来,他的嘴有多大,乌黑的烟柱有多粗。    
    他晕死过去。    
    他醒来之后,囊瓦才叫人将他的头割下来,高高地挂在营帐前面。    
    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挂起来之后,起初,是向着正北,向着对岸的吴蔡唐三国军队的,不知怎么就朝向了西北方向,向着他的蔡国,向着他的故乡。    
    ……    
    囊瓦开始审问船上另一个俘虏。    
    那人眼见将军鉴暴死,听得一声“押上来”,还没从震惊之中醒过神来,就被士卒按着噗嗵跪倒在囊瓦脚下。囊瓦道:“报上名来。”    
    “小的名唤颉乙,扁鹊之弟子,行游四海为人医病,大将军令尹饶小的一条性命,可在营中为将士巡医。”    
    “你不是吴国人?”    
    “世代居于鲁国。”    
    “为何到吴国军中做奸细?”    
    “令尹大人不可这样说,颉乙哪里是什么奸细?前日被蔡国将军鉴捉来,令我帮助识别筹划医治红白痢疾泻下之药草与医治疮疥之方剂,颉乙不得已而为之。”    
    “船上便是这些药草?”    
    “令尹明鉴,星星草、老鹳草,江北可寻到的都寻了。唯有芍药,甘草,茄蒂,大蒜,乌梅,木炭末,石榴叶,石榴皮,这些东西,无人居住的地方,无处可寻。”    
    “如此说来,吴国军中在流行疾患?”    
    “颉乙不敢胡说。我被捉了来,便令我渡江。倘颉乙知道吴军军中士卒真个是水土不服,在流行赤痢,早就劝令尹渡江扫灭吴军了,未曾眼见之事,怎么敢欺骗令尹?”    
    倘若将军鉴俯首降楚,囊瓦便要怀疑他是奸细了;倘若郎中颉乙说吴军军中确实流行赤痢,囊瓦便会认定这吴军士卒染病是计,是诱他渡江,让他上当了。偏偏将军鉴至死不降,偏偏颉乙不言吴军军中之事,偏偏士卒来报,那个和将军鉴一道擒来的吴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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