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雕[作者:海飞]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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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雕[作者:海飞]27-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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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雕'作者:海飞'


                  查看有无更新版本关键字: 2005…9…3 

                  第八章


                    1。别哭你是一个男人 
                    日本军队进了东浦镇后, 
                  一直都是很平安的,让东浦人觉得这些矮个子的士兵进来以后,并没有影响到东浦的日常秩序。一天夜里,传来了枪声。枪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跳到花青的房门口,敲了敲花青的房门。然后,枪声钻进花青的门缝,站到了花青的床沿前。花青看到枪声布满了血迹,散发着血的腥味以及硝烟的味道。 


                    第二天花青看到天井里昨晚落下的许多落叶,吴妈正拿着一把大大的竹扫帚打扫着庭院。庭院里落满了秋意,有了一种肃杀的味道。吴妈机械地扫着落叶,吴妈看以到花青,她脸盆似的大脸笑了一下。吴妈说,三太太,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日本人烧了一个叫街亭的村庄,日本人把街亭人都枪毙了。花青说,他们为什么要杀人。吴妈说,因为他们的军队经过街亭的时候少了一个人,他们就把全村的人集中起来,他们要找出这个日本兵。日本兵被找到了,落在毛坑里,头已经和身体分开了。所以,日本兵把整个村庄的人都杀了。 


                    后来吴妈就不再说话。花青只是呆呆地站着,想象着机枪扫向人群的场面。那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倒了下来。然后,血汩汩地从他们的身上冒出来,血后来像河一样,漫过了这些人的身体。血向地的最深处流去,所以土地也全部变成了红色。然后,火光燃了起来,所有的房屋,被举着火把的日本兵点燃。火把天烧红了,把天也烧出了一个洞。吴妈扫地的声音唰唰唰地响着,花青在这样的响声中,走出了台门。 


                    花青走在东浦的街上。街上仍然有行人在走着,仍然有店铺开着门,仍然有一些阳光在青石板上跳跃。但是,花青觉得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连一些小孩子奔跑的脚步里,也含着一种惶恐。花青后来去了小昌租住的屋子,小昌在阁楼上坐着,她在绣花。窗外就是一条河,所以她盘腿绣花的样子,就有了临水绣花的味道。小昌对花青笑了一下。花青没有笑,也没有盘腿坐下来,她只是盯着小昌看。她看到了小昌的美丽容貌,看到了她白皙的皮肤,看到了小昌很纯的笑脸。小昌的牙齿是雪白的,她笑的时候,会露出整齐的白牙。后来花青笑了起来,花青说,小昌,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一定要娶一个像你一样的女人,让你给我缝衣补袜做饭,让你给我生孩子。小昌也笑了,她的脸红了一红,她说,花青那你不如做男人好了。 


                    花青看到了两坛自己送给小昌的花雕,就放在桌子上。花青走过去,轻轻摇了摇花雕坛子。坛子已经空了。小昌笑起来,吃吃地笑。小昌说花青你别笑话我,我每天都坐在窗前喝一点花雕,我把花雕给喝完了。花青说,喝完,我就再送给你。我送不起别的东西,但是送得起花雕,东浦镇上到处都是花雕。小昌说,爸妈来信了,他们让我回去。我说我不回去了,我在东浦挺好。爸妈说,但是中国在打仗,万一出了乱子就麻烦了。听小昌这么说,花青的耳朵旁就又有了枪声,像爆豆一样响着。花青脸上的颜色就变了,花青说小昌你知不知道,日本兵把一个村庄的人都杀完了,把一个村庄的房子都烧完了。小昌的神色随即暗了下来,小昌把头埋下去,很久没有说话。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说,花青,你知道吗,下令杀人的日本军官,就是香川照之的叔叔香川太佐。但是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做她的侄媳。他的指挥刀一挥的时候,一个村庄的人就全部倒下了。真是没想到花青,对不起。 


                    花青没有说什么。离开小昌的阁楼的时候,花青说,小昌,不是你的错。战争与你是无关的。花青下了楼,木质楼梯响起了脚步声,这种声音托着花青走下楼去。花青的手扶着那楼梯的扶手,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小昌仍然把头埋着,没有抬起来。 


                    宋祥东突然变得忙了起来。宋祥东的气色好象也好了许多,他总是和段四一起很匆忙的出门去,又很匆忙的回来。段四也频频地出入宋祥东的房间,他的臂弯里,夹着一本黄色的账本。一次吃饭的时候,大家等了很久才等到宋祥东出现。宋祥东在他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他举起了筷子说,吃吧。许多双筷子就全部举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等吃到一半的时候,宋祥东说话了。宋祥东是看着宋朝说话的,宋祥东说,宋朝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别老是在西厢房里玩那些泥巴坛子,听那些像鬼哭一样的音乐。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你要开始接管宋家的产业了。宋家的产业,会全部落到你的头上,因为你是姓宋的,这里坐着的人里面,只有你和我是姓宋的。宋朝没有说话,扒着饭。然后宋祥东看了看香川照之。宋祥东说,日本兵已经开杀戒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颗流弹奔过来,奔到你的脑门上。筱兰花和花青,你们没事的时候少去街上去走。街上走来走去的,有什么意思呢。 


                    宋祥东说了许多话,大家就会认真地听着。因为宋祥东的话,让大家都感到了心头有些吃紧。而香川照之更是有些难受,因为有许多消息都在说,一个叫香川太佐的人,把指挥刀一举,就有一个村庄的人,在枪声中死去。这让香川照之有些难过,有些不太敢出现在中国人的面前。宋祥东最后说的话是,你们知不知道,已经有不少难民涌进了东浦镇。我们家的米行,在昨天晚上被难民哄抢了。宋祥东说完,把饭碗一推,站起身来走了。他的腰背,突然之间比以前挺拔了不少。 


                    宋朝忙碌的日子开始了,作为宋家财产的惟一继承人,他必须慢慢熟悉并掌握宋家的产业。他就跟在宋祥东和段四的屁股后头,他一天到晚跟着,很忙的样子。不忙的是花青,不忙的是筱兰花和太太,不忙的是香川照之。不管是下人,不管是宋祥东、段四和太太,以及香川照之在小镇上的几个朋友,包括宋朝在内,都和香川照之有了一种距离感。因为香川是一个日本刽子手的侄子。香川照之把自己关在了西厢房,他不停地画着画。花青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他胡子拉碴的一张脸。香川照之的眼神里,有了一种绝望和可怜巴巴的味道。花青听到了香川照之蓬乱的头发生长的声音,听到了香川照之胡子生长的声音,听到了香川照之乡愁生长的声音。 


                    花青说,香川,你叔叔和你是无关的,你是你,你只是一个会画画的日本学生而已。香川把头低了下去,他开始哭。这个时候花青才闻到了酒味,香川的身边,放着一坛已经打开坛盖的花雕。花青就看着香川照之哭,香川照之后来唱起了日本歌。花青听不懂他的日本话,但是她从歌声中听出了香川照之已经在相念日本了,想念象泻町的一对父母了。花青后来掩上门走了出去,走出去以前,她对香川照之说,香川,不要哭,你是一个男人。 


                    2。酒和女人都是最伤身体的 

                    那天宋祥东领回来一个高大的北方人。高大的北方人就站在天井里,他穿着青色的长衫,像是天井里突然长出的又一棵树一样。花青和筱兰花都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她们都看到了北方男人。北方男人的脸上挂着笑容,他其实是一个大胡子,但是他把胡子刮得很干净。所以在阳光下,他的下巴闪动着一种青光。宋祥东高声地和北方男人说着话,宋祥东从来都没有如此高声地说过话。他的脸上漾起了少有的红晕,看上去他很开心。有好几次,他都拉起了北方男人的手,拍着北方男人的手背说着什么。北方男人也说话,他说的是官话,他的官话卷着舌头,有着浓重的北方味道。花青就想,北方和南方毕竟是不一样的,北方的人那么高大,南方的人那么小巧玲珑。北方话那么嗓音宏亮,而南方话,像棉花,像面团,像春天里流动的水一样,软软的。 


                    那天吃饭的时候,宋祥东让花青和筱兰花陪北方男人喝花雕酒。他们四个人,是在筱兰花的房间里吃的。宋祥东在喝酒的过程中,断断续续地讲起了这个北方男人。北方男人叫卞北方,卞北方曾经救过宋祥东的命。宋祥东在东北做生意的时候,差一点就被人追杀了。宋说东还和卞北方回忆起那次被追杀的过程,脸上都漾着笑意。花青看到了刀子的寒光中宋祥东的笑脸,就想,看来宋祥东这个软不啦叽的家伙,是一个令人害怕的家伙。然后就喝酒,然后就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宋祥东向花青和筱兰花都做了眼色,宋祥东说,见到卞北方,我宋祥东高兴啊。宋祥东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把他灌醉。 


                    花青和筱兰花频频地举起杯来,轮番地敬着卞北方。卞北方的酒量一向都是好的,他能喝高度的白酒。他的嘴唇一接触这种甜腻腻的米酒时,感觉就像是在喝茶一样清淡和没劲。他喝了很多杯。花青和筱兰花后来提议划拳了,卞北方说,北方的划拳和南方的划拳是不同的,北方的划拳是让你猜老虎、棒子和鸡。花青说,那你现在在南方喝酒,应该入乡随俗的。于是就随俗,这一随俗让卞北方喝了很多的酒。 


                    他们喝得很晚,宋家台门里的烛光一盏盏地灭了,只有筱兰花房间时还亮着。烛光中,花青看到了几个红着脸的人,看到一个叫卞北方的男人,舌头慢慢大了起来。他起身去小便,回来的时候,被庭院里的风吹了。庭院里蹿来蹿去的风,像是一条阴毒的蛇。它睁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咬了卞北方一口。烛光就那么摇着,把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摇得很不真切了。卞北方再一次喝下一大杯后不久,身子骨就软了下去。宋祥东笑了,宋祥东拍了拍手掌,段四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宋祥东说,段四你把卞北方扶到房间里去休息吧,他喝醉了。段四把卞北方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扶着卞北方走出门去。宋祥东跟了出去,宋祥东走出筱兰花的房间时,对花青和筱兰花说,不早了,休息吧。花青和筱兰花都没有动静,她们也有些喝多了,所以她们伏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帮。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了卞北方呕吐的声音。 


                    花青支撑着站起身来。花青想要回房去休息了,她突然感到了酒带来的累。酒当然是一种会累人的东西。花青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绵软的声音。绵软的声间说,花青你站住。花青就站住了,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但是她还是用手扶住了门框。绵软的声音又说,花青你不要走,今天我要和你好好喝酒。花青想了想,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座上。她看着筱兰花,筱兰花已经点起了烟,筱兰花已经坐直了身子,筱兰花手里多了一把锡壶。 


                    花青听到了锡壶那细小的壶口往洒盏里喷洒酒液的声音,那是一种很动听的声音。两盏一模一样的酒放在了桌子上。花青看到筱兰花举起了一盏,所以花青也举起了一盏,接着她就听到了吱溜的声音,两盏酒被两个女人喝掉了。花青有了想笑的欲望,她轻声地笑了。花青的酒有些过量时,总是想要笑,是忍不住的那种笑。即使是心中含着很多的悲痛,她也是笑的。筱兰花又倒了两盏,花青就又喝了一盏。这个时候,花青觉得身体里的酒液已经满到喉咙口了,花青觉得自己血管里流来流去的,都是酒。她打哈欠,流眼泪,那是一种醉态。花青看到了筱兰花放在桌上的那包香烟。香烟上画着两匹骆驼,还包着锡铂纸。花青笑了,指着香烟上的骆驼说,筱兰花你看,这是两匹驼背的马。花青的手伸过去,抽出了一支,用一根自来火点燃了。花青吸了一口烟,花青在喷出一口烟的时候,剧烈地呛了起来。这时候,她再一次看到了坐着的筱兰花,悠闲地吐烟的样子。筱兰花把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晃荡着。筱兰花把一口烟喷在了花青脸上,筱兰花说,再喝。 


                    于是再喝,于是就把一壶酒给喝完了。花青已经看不清筱兰花的脸,她倒了下去,倒在了地上。然后,筱兰花俯下身去,拍了拍花青的脸笑了。筱兰花在地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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