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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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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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先生。”

    “可你还是一口咬定说有时你跟她在一块的?”

    “是的,先生。”

    “可是,你同时还爱上某某小姐,老是想跟某某小姐见面?”

    “是的,先生。”

    “还想方设法高攀她,让她跟你结婚?”

    “我巴不得她——是的,先生。”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哪天夜晚不向另一位大献殷勤,你就继续跟奥尔登小姐发生关系。”

    “哦是的,先生,”克莱德再一次犯疑了。让他感到无比懊恼的是,这些情况的揭发,已把他的人品描绘得一塌糊涂;可他总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像梅森所说的这么坏,至少他并不是存心要这么坏。别人——莱柯格斯上流社会里那些年轻人——不也是这么干的吗?——要不然,就是他们说得好像真的是那么做的。

    “嗯,你的这些博学的辩护律师们,把你说成是一个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你不觉得他们是给你寻摸到一个非常轻描淡写的字眼儿吗?”梅森冷笑着说——就在这时,狭长的法庭大厅后面,有一个愤怒的林区居民发出一个严正要求报仇的声音,说:“让这个该死的孬种见鬼去吧!干吗不宰了他就得了?”这时,贝尔纳普大声吼叫,表示抗议。奥伯沃泽也立时敲起小木锤,要求维持法庭秩序,下令把这个捣乱秩序的人抓起来,同时将没有座位的人通通赶出去——这一道命令果然立时执行了。那个破坏秩序的人被抓了起来,转天早上将开庭提审他。随之而来是一片肃静。梅森接下去说:

    “格里菲思,你说过你从莱柯格斯动身时并不打算跟罗伯达奥尔登结婚的,除非你确实没有办法了,是吧?”

    “是的,先生。那时,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此,你充分相信自己是一定要回来的?”

    “是的,先生——我是肯定要回来的。”

    “那末,你为什么把你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放到箱子里,还上了锁呢?”

    “哦哦这是,”克莱德犯疑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势,不仅来得那么迅疾,而且跟刚才说的事完全不相干,使他思想上简直来不及转过来,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哦,您知道——我可不是绝对有把握。我不知道最后我究竟得怎么做,不管我自己愿意不愿意。”

    “我明白了。所以,要是你在那边出乎意外地决定走掉——就像你后来那样做的——”(这时,梅森冲他假笑着,好像是说——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吗?)“你就不会有时间回来,不慌不忙地整理东西,然后再动身,是吧?”

    “哦,不,先生——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末,是什么原因?”

    “哦,您知道,”说到这里,一来这个问题事前没有想到,二来自己又不能急中生智,很快悟出一个妥帖得体、合情合理的答复来,克莱德就又犯疑了——使每一个人——首先是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全都看在眼里了。随后,他接下去说:“哦,您知道——如果说我是非走不可的话,哪怕是时间很短,当时我就想也许还得走呗。所以,我认为,也许还得赶紧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带走。”

    “我明白了。你可以肯定,你之所以急急忙忙离开,并不是因为怕万一警察已发现克利福德戈尔登或卡尔格雷厄姆究竟是谁,是吧?”

    “不,先生。不是这样。”

    “所以,你也没有告诉佩顿太太,说那个房间你不租了,是吧?”

    “没有,先生。”

    “那天你在作证时说过你身边的钱还很不够,仿佛没法把奥尔登小姐带走,按照临时性结婚的计划——哪怕是婚后共同生活只有六个月也办不到,是吧?”

    “是的,先生。”

    “你在莱柯格斯动身去旅游时,总共有多少钱?”

    “大约有五十块美元。”

    “什么‘大约有’五十块美元?你有多少钱,你不是知道得最确切吗?”

    “是的,先生,我是有五十块美元。”

    “你在尤蒂卡、草湖,后来又去沙隆,一共花去了多少钱?”

    “我想,我一路上花去了大约二十块美元。”

    “确切的数目你知道吗?”

    “不太确切——不,先生——不过大约是二十块美元左右。”

    “得了,让我们看一看,能不能给他算一算细账,”梅森继续说。这时,克莱德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快要落入圈套,就越发紧张不安了——要知道他身边还有桑德拉给他的一笔钱呢,里头有一部分他早已花了。“从方达到尤蒂卡,你自己的车票花了多少钱?”

    “一块两角五。”

    “你和罗伯达在尤蒂卡住旅店房钱是多少?”

    “四块美元。”

    “当然咯,你们当晚要吃晚饭,转天早上还得进早餐,总共要花多少钱?”

    “两顿大约要花三块美元。”

    “你在尤蒂卡总共就花了这些吗?”梅森偶尔乜了一眼自己写上一些数字和摘记的那张纸条。但这张纸条克莱德并没有注意到。

    “是的,先生。”

    “后来证明你是在尤蒂卡买的那顶草帽,又要多少钱?”

    “啊,是的,先生,这我可忘了,”克莱德紧张不安地说。“是两块美元——是的,先生。”他觉得现在自己非得加倍小心提防不可。

    “还有你去草湖的车钱,当然咯,是五块美元。不错吧。”

    “是的,先生。”

    “后来你在草湖租了一条船。这要多少钱?”

    “一个钟头三角五。”

    “你租了几个钟头?”

    “三个钟头。”

    “那一共就是一块零五分。”

    “是的,先生。”

    “还有那天晚上住旅店你花了多少钱?是五块钱吧?”

    “是的,先生。”

    “你不是还买了午餐点心带到湖上去,是吧?”

    “是的,先生。我想,大约花了六角钱。”

    “你去大比腾车费要多少?”

    “坐火车到冈洛奇是一块美元,两个人坐汽车到大比腾,也是一块美元。”

    “我说,这些数字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当然你很清楚呗。既然你的钱并不是很多,那你花钱时就得算计算计。后来,你从三英里湾去沙隆,路费又要多少?”

    “七角五。”

    “你没有把这些数字加在一起,准确地算一算吗?”

    “没有,先生。”

    “得了,现在还不算一算吗?”

    “不过,您算过没有,一共有多少?”

    “是的,先生,我算过了。总共是二十四块六角五分。你说过你花了二十块美元。不过,在这里还相差四块六角五分。这你又怎么解释?”

    “哦,我想,也许是我计算得还不太精确,”克莱德说。这些数字被计算得这么毫厘不爽,他很恼火。

    偏偏这时梅森狡猾地轻声问:“哦,是啊,格里菲思,我给忘了。你在大比腾租的船要多少钱?”既然他为了设置这个圈套已经花去了很多时间和很大的精力,当然他是急于想听一听克莱德对此又是怎么说的。

    “哦——啊——啊——那是,”克莱德又开始犯疑了。因为,据他现在回忆,他在大比腾甚至连租游船要多少钱也没有问,那时候他觉得不管他自己也好,还是罗伯达也好,全都不会回来了。殊不知这个问题在此时此地却以眼前这种方式头一次向他提出来了。而梅森意识到这一下子可把他难住了,就赶紧插嘴问:“喂,怎么啦?”于是,克莱德回答了他,但只不过是胡说一通罢了:“啊,是的,每个钟头三角五——跟草湖一个样——租船人是这么跟我说的。”

    不过,他话儿说得太快了。但他并不知道那个租船人已准备上这儿作证,说克莱德压根儿没有问过租船费多少。梅森接下去说:

    “啊,是这样的,是吗?是租船人跟你说的,是吧?”

    “是的,先生。”

    “得了,现在你记不记得你压根儿就没有问过租船人?租船费每个钟头并不是三角五,而是五角钱。不过,当然咯,这你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是那么心急火燎要划到湖上去,反正你是不想回来付这笔钱了。所以,你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声,明白了吧。你明白了吗?现在你回想起来了吧?”说到这里,梅森就出示从租船人那儿寻摸到的那张账单,在克莱德面前来回直晃悠。“是每个钟头五角钱,”他重复念叨了一遍。“租价比草湖要高一些。不过,我要知道的是,既然刚才你对别的一些数字记得这么清楚,那你对这个数字怎么就记不清楚了?你有没有想过,把奥尔登小姐带到船上,从正午一直划到晚上,总共要花费多少钱吗?”这一回攻势来得如此之迅猛,使克莱德顿时慌了神。他不直接回答,老是在兜圈子,嗓子眼也痉挛了,忐忑不安地直瞅着地板,害臊得连杰夫森也都不敢看一眼。至于这个问题,不知怎的,杰夫森可没有给他彩排过呀。

    “得了,”梅森大声吼道,“对于这个问题,你该作出怎样的解释呀?在你所有的开支中,每一笔都记得住,可是惟独这一笔记不住——连你自己不是也觉得挺怪吗?”这时,全体陪审员神色再一次紧张起来,纷纷俯着身子向前。克莱德感到他们对这件事深为关注,十分好奇,而且很可能非常疑心,于是就回答说:

    “说真的,我可不知道怎么会把它给忘了。”

    “得了,不,当然咯,你不知道,”梅森喷着鼻息说。“有人想在一片荒凉的湖上杀害一个姑娘,要琢磨的事儿可多着哩,如果忘掉了里头一两件事儿,那也算不上什么奇怪呀。不过,你一到三英里湾,倒是没有忘了向汽船上票房打听去沙隆要多少船钱,是吧?”

    “我可记不得自己是打听过,还是没有打听过。”

    “好吧,他倒是记得的。他在这里对这个问题作过证了。你在草湖打听过房钱要多少。你在那里还打听过租船的价钱。你甚至打听过去大比腾的汽车票价。偏偏在大比腾就没有想到问一问租船的价钱,多遗憾!要不然,现在你就不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如此狼狈不堪,是吧?”说到这里,梅森朝陪审员他们望了一眼,好像在说:你们自己全懂了吧?

    “我想,仅仅是因为我没有想到罢了,”克莱德重复念叨着说。

    “我说,好一个自圆其说呀,”梅森挖苦地说,接着又连忙问:“七月九日,在赌场,进午餐花去了十三块两角钱,我想,你未必碰巧也给忘了——这是在罗伯达死后第二天的事——你记得,还是不记得?”梅森提问很富于戏剧性,追得既紧,问得又快,在他看来,几乎不给他一点时间来思考一下,或是喘一口粗气。

    克莱德一听到这句话,几乎蹦了起来。这一问简直把他惊呆了,因为他并不知道他们已把进午餐一事也给调查清楚了。“还有,你记不记得,”梅森接下去说,“你被捕时从你身上搜出来八十多块美元?”

    “是的,现在我才回想起来了,”他回答说。

    至于八十块美元一事,他早已忘掉了。不过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想不出来该怎么说才好。

第171章() 
“这又该怎么说呢?”梅森恶狠狠地追问下去。“要是你在莱柯格斯动身时口袋里只有五十块美元,被捕的时候却有八十多块美元,此外你又花去了二十四块六角半,再加上午餐十三块美元,那末,这些多出来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哦,现在我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克莱德脸一沉回答说,因为他自己觉得含垢忍辱,已是走投无路。那是桑德拉给的钱,天底下不管哪种力量也都不能硬逼他交代出这笔钱的来源呀。

    “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能回答?”梅森大声吼道。“你知道现在你是在什么地方?你知道我们在这里都是干什么的?你愿意回答就回答,不愿意回答就不回答,这样行吗?别忘了,你是在法庭上受审判,跟你的生死问题息息相关!你可决不能随意玩弄法律,虽然你对我说了许许多多谎话。现在,你是站在这十二位陪审员面前,他们正等待着确实的回答。喂,你到底怎么啦?那些钱——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向一位朋友借来的。”

    “好吧,报一下他的名字。是个什么朋友?”

    “我可不乐意。”

    “啊,你不乐意!嗯,你在莱柯格斯动身时身边有多少钱,可你撒了谎——这是明摆着的事。而且还是在起过誓以后。这你可别忘了!那神圣的誓言,你是很尊重的。难道说不是真的吗?”

    “不,不是真的,”这一逼一问,让他头脑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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