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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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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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纽科姆——请你到船上来,坐在根据格里菲思所说的奥尔登小姐坐过的地方,还要做出那种姿势来,听他说当时她是怎么样,你就怎么做。”

    “好的,先生,”纽科姆说了,就走过来落了座。这时,克莱德正在竭力捕捉杰夫森的眼色,可是枉然徒劳,因为现在他一坐了下来,身子几乎背着他的辩护律师。

    “现在,格里菲思,”梅森接下去说。“做给纽科姆先生看,当时奥尔登小姐怎样站了起来,往你这边靠过来。讲给他听听。”

    这时克莱德觉得自己浑身软弱无力,显然是在做假,人人都在憎恨他,于是又站了起来,动作显得紧张而又生硬——如此怪诞不经的做法,简直使他真有说不出的别扭——竭力做给纽科姆看:罗伯达是怎样站起身来,步子很不稳,几乎向他爬过来,接着东歪西倒,一下子摔倒了。在这以后,他一手拿着照相机,竭力回忆,尽可能精确地演示一下:他的胳臂是怎样在无意之中突然向前一伸,因此就砸了罗伯达。他几乎闹不清楚究竟砸在哪个部位——也许是下巴颏儿和腮帮子,他可说不准,不过,当然不是故意的,而且,当时他就觉得,冲击力也不够大,不见得真的会使她受伤。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克莱德说过自己记不真切,那末,类似这种证词是否合法有效呢——对这个问题,贝尔纳普和梅森当场又争论了很长时间。但是到了最后,奥伯沃泽法官认为这样作证是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是:这样相对来说可以看出,要推倒一个走路“轻盈”或是“不稳”的人,究竟需要——轻轻一推(或一击)呢,还是使劲一推(或一击)。

    “可是,老天哪,在纽科姆先生这么魁伟的身坯上演示的这一套够滑稽的把戏,请问又怎能看出在奥尔登小姐那样身段和体重的姑娘身上将会出现的情况呢?”贝尔纳普执拗地说。

    “好吧,那就请一位像奥尔登小姐那样身段、体重的姑娘来,”他马上招呼泽拉桑德斯,让她坐到纽科姆的位置上。不料,贝尔纳普还是继续说:

    “这又管什么用?条件并不完全一样嘛。这条小船毕竟不是在水上。再说,这两个人对意外打击的抵抗力或是生理反应,也不会都是完全相同的。”

    “那末,你就是反对做这种模拟演示?”梅森转过头来,挖苦地反问贝尔纳普。

    “啊,你高兴尽管去做就得了。不过,你这样做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谁都看得清清楚楚,”贝尔纳普意味深长地坚持说。

    于是,克莱德就在梅森的指点下把泽拉一推,“使出的力气”(他想)就像当时他在无意之中推过罗伯达那样。她稍微后退了一些——不算太后——不过,这么一来,她两手就能抓住两边的船帮,使自己不致有灭顶之灾。于是,陪审团就得出这么一个印象:克莱德意识到自己犯了罪而又怕死,也许故意乱说一通,实际情况一定还要险恶得多,尽管贝尔纳普原以为自己提出反对的那些论点足以把刚才梅森的实验化成泡影了。反正几位法医对这么一砸和头顶上的另一砸可能会有多么大的力量,不是早已作过证了吗?伯顿伯利不是也作过证,说他在照相机里发现一根头发吗?还有,那个女人听见的那呼喊声呢?这又该怎么说?

    不过,这一场结束后,法庭就宣布休庭,明天继续审讯。

    转天早上,法官小木锤一敲,梅森照例是那么精神抖擞,那么强劲有力,那么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克莱德在牢房里度过了难受的一夜,杰夫森和贝尔纳普又一个劲儿给他打过气,所以他就决心尽量佯装得冷静、坚定,而又露出无辜的样子,但说真的,他并没有这样的胆量。因为他知道此间舆论是一致反对他的,都相信他犯了杀人罪。梅森一开口就恶狠狠、酸溜溜地说:

    “格里菲思,你还是坚持说你回心转意了,是吧?”

    “是的,先生,我还是坚持。”

    “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明明淹死了后来又活过来了?”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你当然知道,有些人最后沉了底,浮不上来了,大家以为是淹死了——可有时候一打捞上来,却又活了,是用急救的方法给救活了——只要给他们做做人工呼吸,放到一根圆木头上或是一只啤酒桶上来回滚动滚动就得了。这样的事,你听说过吗?”

    “是的,先生,我想好像听说过。我听说过,有些人,大家以为淹死了,后来又给救活了。不过究竟怎么救活的,我就从来没听说过。”

    “你从来没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先生。”

    “你也没听说过一个人在水里可以待多久,还能救活过来吗?”

    “没听说过,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比方说,有一个人沉在水里足足一刻钟之久,后来还能救活,这样的事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吗?”

    “没有听说过,先生。”

    “那末,你一游到岸上以后,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你也许可以大声呼救,甚至在那时,还有可能把她救活,是吧?”

    “不是,先生,我没有想到。我以为那时她早已死了。”

    “我明白了。哦,不过,当时她在水里还活着呢——这又该怎么说呢?你的水性一向挺好,可不是?”

    “是的,先生,我的水性不错。”

第168章() 
“比方说,能穿着衣服和鞋子游上五百多英尺,把自己的命给保住了。是不是这样?”

    “哦,当时我是游过那么远——是的,先生。”

    “是的,你确实游过那么远——而且,对一个不肯向那条掀翻掉的小船游过去三十五英尺的人来说,我说,可真不赖呢,”梅森下结论说。

    这时,贝尔纳普原想提议不要把类似这样的评语记录在案,但被杰夫森一下子拦住了。

    接着,克莱德在不断逼问下谈到他划船、游泳的经历,他不得不招认:有好多次他到湖上去是坐了挺危险的小划子,可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意外事故。

    “你第一次带罗伯达游克拉姆湖,就是坐小划子,可不是?”

    “是的,先生。”

    “不过,那一回你没有碰到过什么意外事故?”

    “没有,先生。”

    “那时候你很爱她,可不是?”

    “是的,先生。”

    “不过,那天她坐上这条结实的圆肚底小划子,淹死在大比腾湖时,你早已不再爱她了?”

    “哦,那时我心里怎么感觉,反正我已说过了。”

    “当然咯,这同在克拉姆湖上时你是爱她的这一事实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不过,在大比腾湖——”

    “那时候我心里有怎样的感觉,我早已说过了。”

    “不过,反正你还是想把她摆脱掉,可不是?她还没有死,你就马上逃到另一个姑娘那儿去了。这你可并不否认,是吧?”

    “我为什么这么做,反正我解释过了,”克莱德又重申了一遍。

    “解释过了!解释过了!而且你指望任何一个公正、正派、明智的人都相信你这种解释,是吧?”梅森怒火直冒,简直按捺不住了。而克莱德对此也不敢再置一词。法官预料到杰夫森对此会提出异议,因此就提前大声吼道:“抗议有效。”可梅森还是照样说下去。“说不定,格里菲思,你会说,你在划船时只不过有点粗心大意,自个儿把小船给碰翻了,是吧?”他走到克莱德身旁,乜了一眼。

    “没有,先生,我可不是粗心大意。这是我无法防止发生的一次意外事故。”克莱德面色苍白、疲惫,可还是保持相当镇静。

    “一次意外事故。比方说,就像堪萨斯城那次意外事故一模一样。这一类意外事故嘛,格里菲思,你倒是很熟悉,可不是吗?”梅森一面冷笑,一面慢条斯理地问道。

    “那件事是怎样发生的,我早已解释过了,”克莱德紧张不安地回答说。

    “陷害少女们致死的这一类意外事故,你倒是很在行,可不是吗?在她们里头某一个快死的时候,你总是逃掉了吧?”

    “我抗议,”贝尔纳普蹦了起来,大声吼道。

    “抗议有效,”奥伯沃泽厉声喊道。“本庭审讯概不涉及其他意外事故。请原告及其律师一方的发言,只能与本案有关为限。”

    原来杰夫森曾就堪萨斯城那次意外事故作过辩解,现在梅森对杰夫森进行还报后感到很得意,就继续说,“格里菲思,经你无意之中的一击把小船碰翻后,你和奥尔登小姐一起落了水——你们两人相隔有多大距离?”

    “哦,当时我可没有注意。”

    “相当近,可不是吗?当然不见得会超过一两英尺——从你站在船上来估摸吧?”

    “哦,我可没有注意呢。也许是那样,是的,先生。”

    “挨得够近的,只要你乐意高抬贵手的话,准能一把抓住她,紧紧地把她抱住,可不是吗?当时眼看着她快要摔倒,你一跃而起,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一跃而起的,”克莱德够费劲地说。“不过并不是挨得够近,拉不住她。我一下子沉到水里,这我记得很清楚,可当我浮上水面时,她却离开我相当远了。”

    “得了,说得确切些,有多远?从这儿到陪审席这一头,还是到那一头?是有一半远,还是怎么的?”

    “哦,我说过我可没有怎么注意。我估摸,大约从这儿到那一头那么远吧,”他谎报距离,少说也多算了八英尺。

    “不是真的吧?”梅森故意大吃一惊地嚷道。“眼前这条小船翻了,你们两人几乎肩并肩一块落了水,等你浮上水面的时候,你和她已经相隔几乎有二十英尺远了。你不觉得你的记忆力有点儿不管用了吗?”

    “哦,我浮上水面的时候,觉得就是这样。”

    “得了——现在,你听着,小船翻了,你们俩都浮上水面,那你离开小船有多远?小船在这儿,你在听众那一头——我要说的是距离有多远?”

    “哦,我说过,我第一次浮上水面的时候,我可没有太注意。”克莱德回答说,疑惑不安地望着他面前的法庭大厅。最清楚不过了,有一个陷阱正在等着他。“我估摸,大约从这儿到您的桌子那边栏杆的地方。”

    “那末,大约有三十五英尺,”梅森狡猾地、满怀希望地提示说。

    “是的,先生。也许差不离。我可说不准。”

    “就这么着,你在那儿,小船在这儿,那时奥尔登小姐该在哪儿?”

    克莱德这时才明白:梅森心里必定有一个依据几何学或数学算法制定的策略,很想用它来给他定罪。他一下子警惕起来,两眼往杰夫森那边直瞅着。同时,他心中琢磨又不能说自己跟罗伯达离得太远。他说过她不习水性。跟他相比,她当时不是离开那小船要更近一些吗?那是当然咯。他就昏头昏脑——胡思乱想——最好就说她离开小船差不多有一半远——多半不会更远了。他就这么说了出来。梅森马上就抢白说:

    “那末,她离开你或者离开小船,都不会超过十五英尺左右吧。”

    “不会的,先生,也许不会的。我估摸不会的。”

    “那末,你是不是想说:这么一点儿距离你都不能游过去,把她托出水面,然后再游到离她十五英尺远的那条小船吗?”

    “哦,我说过了,我浮上水面的时候,有一点儿头晕,而她正在拼命挣扎,还一个劲儿在尖叫。”

    “不过,小船在那边——据你自己说,不超过三十五英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漂开了这么远的一段距离,我说!过后你游上五百英尺到了岸上——你是不是想说,你却没有能游到小船那边去,及时把小船推向她身边,让她救活自己呢?那时她正挣扎着要浮上水面,可不是吗?”

    “是的,先生。不过,我一开头就吓懵了,”克莱德脸色一沉辩解说,这时才感到陪审员和听众所有的眼睛全都盯着他的脸。“而且而且”(这时,整个大厅里人们对他的怀疑和不信任感,已汇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几乎丧了胆,以致含含糊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也许我想,当时我没能很快就想到该怎么办。再说,我深怕要是我一游到她身边”

    “哦,我明白了:好一个思想上和道德上的懦夫,”梅森冷笑说。“反正只要慢对你有利,就慢慢地想,而行动快对你有利,那就快快行动呗。就是这样吧?”

    “不是的,先生。”

    “得了吧,如果说不是,那就跟我说说,格里菲思:为什么后来你一出水面,心里就泰然自若,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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