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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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图腾-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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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没有其他办法能验明圣上是否中了幻术吗?”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没有,”谢云静静道。

    武后与谢云对视,寝殿中烛光微微摇曳,粉饰描金的红木案几与青玉垂帘隐没在阴影中,只泛出富贵而晦暗的影子。

    “所以请娘娘在我性命攸关之时,再决定是否刺入定魂针”许久后谢云终于道,尾音轻轻飘散在寒冬静寂的夜里:

    “尹开阳年长我太多,正是春秋鼎盛时期,即便开印,隐天青也未必是成年期玄武印的对手用这种手段干扰他,是我目前能想出的唯一办法了。”

    武后久久凝视着微光闪烁的定魂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似乎时间都要在这高深空旷的大殿中冻结了,才见她慢慢伸出手。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细微“喀拉”一声。

    ——单超猝然缩回手指,然而已经迟了,那半截被他掰断的琉璃瓦断口竟然承受不住重量,猝然龟裂开来。

    谢云骤然抬眼:“什么人?”

    呼啦一声衣袂翻动,单超起身就走,与此同时寝殿内,谢云如流星般掠出殿门,直向着屋顶飞去!

    “谁?站住!”

    单超充耳不闻,黑色的身影鬼魅般隐进了夜色里。谢云不能让人知道他深夜秘访圣上寝宫,因此没再高声质问,只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紧追而去,脚下红顶碧瓦化作看不清的背景飞速掠过,倏而眼前场景变换,已进了行宫御花园。

    月色掩映,花木深深,周围安静幽远,只听见远处打更时模糊的敲响。

    谢云站住了脚步。

    他环视周围,目光渐渐从警惕变为安静,半晌后终于松开了握住太阿剑柄的手,长长出了口气。

    因为轻功需要将气息提到极致的缘故,他左肩衣襟下的伤被撕开了,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血丝正缓缓渗出绷带,谢云伸手按了按伤口。

    “是单超么?”他望向黑夜深处,沙哑地问。

    “你还回来做什么?”

    北风从苍穹尽头席卷而来,掠过重重宫墙,拂起了他身侧垂落的鬓发。

    一个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终于从身后高处响起:

    “——回来看你如何位极人臣,亦或是死无葬身之地”

    “明天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帮你的。”

    谢云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闭上眼睛,轻轻笑了一下,说:“理当如此。”

    那四个字明明不重,甚至还十分轻柔,但却像是某种利器刺入心肺,刹那间连喉咙都泛起带着铁锈味的酸涩——单超脑海一片空白,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时,他已经无声无息从高处落下,如同猛禽扑向猎物,凌空来到了谢云身后。

    那一瞬间谢云的后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么近,那么毫无防备,抬手就能轻易扼住那优美脆弱的咽喉。

    ——如果场景就此凝固,那将是一幅极度剑拔弩张的画面。

    然而紧接着,单超伸手捻住了谢云头发间的朱红缎带,轻轻一抽。

    长发流水般散落,谢云猝然回头,却只见单超将发带握在掌中,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眼底闪烁着愤恨、痛苦和一丝迷恋的光。

    谢云停滞住了。

    下一刻,单超将发带举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提气后掠,如同鹰隼拔地直上九霄,转瞬没入了月光下的重重宫影中。

第45章 降禅() 
翌日,正月初三。

    奉高县城门轰然大开,圣驾缓缓驶出官道。

    明黄仪仗一路蜿蜒直上社首山巅,巍峨门楼高达十丈,降禅坛高耸入云,九十九层汉白玉阶一眼望不见尽头。

    文武百官齐齐俯身,帝后二人在太子恭送下登上门楼,既而整装等待吉时,预备向降禅坛顶端进发。

    门楼下。

    百官前列是一长排专供重臣跪拜的石亭,纱幕飘舞、宫人环绕,当朝重臣戴至德、张文瓘、裴炎等人皆跪坐在祭祀台后。

    谢云转过头,视线越过身后熙熙攘攘的人头,望向山坡另一侧——

    在那里,神鬼门设下了十二道关卡,每道关卡都有高手把关;其分布从山脚下一路延伸到社首山巅,广迎中原武林名门前来挑战。

    任何人打通所有关卡直上山巅,便能成为天下武林之主,八山正派四大名门,都需俯首任其差遣。

    “中原武林人人喊打的神鬼门大开擂台,你知道来了多少挑战者吗?”

    谢云转回视线,尹开阳站在他身侧,正悠然望向前方随风飘舞的明黄色帷幕。

    “”

    “不到二十个,”尹开阳微笑道。

    “所以呢?”

    “权力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得到它,所以在神鬼门大肆吞并门派田庄时所有人都跳出来高声喊打;权力也令人畏惧忌惮,所以当这些人发现神鬼门与皇权有关时,他们都畏缩了,只敢将门派内年少轻狂的年轻人送出来竞选所谓的天下武林盟主,自己却捏着傀儡线躲在重重幕后。”

    “我若是在肃然山设立擂台,挑战者起码能比现在多十倍,现在却连二十个都凑不齐,”尹开阳遗憾地一叹:“白费了我做的那么多准备,安排去看守关卡的高手都不止二十个。”

    他们说话声音并未刻意降低,旁边重臣偷偷侧目而视,但目光触及尹开阳时,都立刻收了回去。

    谢云反问:“那又如何?即便你今天能当上武林盟主,日后那些门派就真会听你号令?”

    “会的,”尹开阳淡淡道,“总要给他们时间。”

    尹开阳眉眼被面具遮住了,从下半张脸及身形体格上看不出年纪,只觉坚实沉稳,完全没有任何岁月带来的颓态。

    他周身有种渊渟岳峙的威压,那感觉竟颇似庙堂上居高临下的金身巨像,仿佛只要金刚怒目、反手一压,便足以将脚下众生碾得粉身碎骨,令人下意识地震慑降服——而谢云知道那其实是尹开阳修炼“兵道”心法,与玄武印祖传的摄心术配合,才会导致的这种效果。

    兵者,诡道也。

    谢云收回目光,只听尹开阳几乎无声地笑了下。

    “——开始总会有些反抗的,但也有人随波逐流,有人趋炎附势,更有人扪隙投机后者数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扩散,因为人总是善于被统治和被管束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何况我也不打算去如何统治他们,”尹开阳漫不经心道:“我已向圣上提议,收复中原武林后,将针对各大门派实行募兵制、均田制,仅此已足够改变这天下江湖各自为政的状态,否则你以为圣上为何对我如此鼎力支持?”

    谢云眉心微微一跳。

    尹开阳这话,倒像是在暗指自己没有给圣上下傀儡术似的。

    “但仅仅募兵制这一条就足以改变中原武林立足的根基,你遇到的障碍和阻力不可能小,到时候又打算怎么办?”

    尹开阳一笑,反问:“阿云,当年你年纪小的时候总想反抗暗门,我是怎么办的?”

    谢云有刹那间的凝滞。

    “那么”半晌谢云再次沙哑道,声音如寒冰般坚冷:“当你用悖逆者死的方式镇压住各大门派,统一天下武林之后下一步又是什么呢?”

    尹开阳不答,抬眼望向远处的门楼。

    九层楼顶,皇旗猎猎,盛装大礼的帝后正并肩站在封禅坛高耸入云的玉阶之下。

    那是江山社稷九五至尊,普天下权力与财富的巅峰。

    “不用以这种眼神看我”尹开阳在谢云难以言喻的注视中慢悠悠道,“你应该很清楚,这天下最了解你我的人,便正是我们彼此”

    “正如我当年把你从黔州荒原上带回长安,是因为寄望于百年后,将这些都交于你传承下去”

    谢云张了张口,却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驳。

    很久后他才吸了口气,声音轻得随风而去:“——那你知道当初我为了脱离暗门,甚至不惜令自己流放漠北数年是为什么吗?”

    尹开阳偏过头看向他。

    谢云牙关咬得很紧,唇角却浮现出一丝隐含恶意的弧度:

    “因为我长大了,而你还没死。”

    巍峨门楼上。

    “吉时已到——请圣上登坛——”

    长长尾音未落,宫人已将皇帝身上层层叠叠的礼服理好,太常卿亲自躬身在前引路,太子奉送圣上登坛,武后也举步随行。

    谁料就在这时,驻守在坛下四周的卫士中突然有几人上前,一言不发地挡在了武后和皇帝之间。

    皇后一眼瞥见这几人都铁甲蒙面,就知道是暗门武士,心中当即咯噔一下:“你们干什么?”

    “禀皇后殿下,”一名武士低头抱拳,语气却平平地不怎么客气:“为安全计,掌门进谏请陛下先行祭地,封禅完毕降坛后,再请皇后另行登坛。”

    “这是什么时候说定的?本宫如何不知道?”

    “禀皇后殿下,掌门今日清晨觐见,圣上已经同意了。”

    “封禅大礼,事事自有太常卿率百官定好流程,怎能当着天下人的面说改就改?”武后语气骤然转厉,不容拒绝道:“——陛下,您说呢?”

    皇帝回过头,似乎也有些游移和不确定。冠冕垂下的层层玉珠之后,皇帝眼底似乎非常浑浊涣散,半晌才迟疑地张开了口。

    武后却没等到他发出声音,便咄咄逼人地再次询问:“再者,圣上封禅阅读祭文时需要有人手捧玉策等物伺立身后,本宫不一同登坛的话,难道要圣上亲自来做这些事情不成?可笑荒谬至极!”

    “”皇帝的目光转向暗门武士,犹犹豫豫道:“朕觉得皇后此言,似乎也很有道理”

    “陛下,”太子突然出声道。

    本来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太子,突然被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顿时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忐忑——特别是他被自己母亲极度威严冷静的目光盯住时。

    那目光贯穿他的童年,他年岁越大,那目光便越冰冷,越多了一种芒刺般令他胆怯畏惧的东西。他本能地想要挪开视线,但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浮现出另一道成熟坚毅的身影,在自己羡慕的目光中负剑执酒,俊朗落拓:

    “江山广阔浩大,但一个人退缩之地不过方寸若是一味束手待死,岂不是死得更加窝囊?”

    “启禀陛下,”太子咬了咬牙,顶着母亲的目光单膝跪地:“——儿臣受封东宫,理当禀明天地神灵,祭告山川社稷。儿臣愿意侍奉陛下登坛封禅,以全人子之心、储君之礼,往陛下恩准!”

    说罢他纳头便拜了下去。

    现场的空气仿佛凝结了,太子脊背犹如针刺,鬓角渗出了密密的冷汗。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像仅仅眨眼般的工夫,他听见皇帝如释重负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太子此言甚妥!如此,便令太子随朕登坛吧。”

    武后戴着镶宝护甲的手指猝然握紧,衣袖中,黄金定魂针刺破了她的肌肤。

    与此同时,远处山林中一片参天古木连起的树冠中,单超半跪在枝丫顶端,一只手习惯性搭在七星龙渊剑柄上,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他箭术精湛,自然目力非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仍然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皇后凤冠霞帔的背影并没有随着圣上一同登上九十九层汉白玉阶——倒是太子随同皇帝,在夹道跪拜中举步缓缓往封禅坛而去。

    难道是谢云安排的计划出现了破绽?

    单超的第一反应是握紧剑柄,全身肌肉绷紧如时刻准备出击的猛禽——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长剑。

    他抬手时,透过衣袖隐约可以看见,结实光滑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根朱红缎带。

    同一时刻,门楼脚下的石亭中。

    重臣在礼乐中齐齐叩下头去,只有谢云望着十丈门楼顶端,瞬间发觉有什么不对,当即拔脚向前。

    ——下一刻,只听“锵”一声铮然撞响,他被胸前横来的长刀硬生生挡住了脚步!

    那长刀皮鞘鲜红如血,触之冰冷刺骨,黑金篆刻了三个笔画繁复的字:新亭侯。谢云顺着刀身延伸而来的方向望去,尹开阳正含笑盯着他,摇了摇头。

    “报——”

    禁卫疾步奔来,不顾阻拦直接入亭,在谢云身后砰地重重跪地:“报统领!崆峒掌门江元闯至第八道关卡,被暗门雷使雷中塘重伤,不支下场;华山副掌门王冲和闯至第十一关,被暗门首座弟子景灵击中颅顶,现不知死活,其余人等皆已落败!”

    “——你看,”尹开阳似乎感觉很有趣,“我就知道会拼命的只有崆峒华山两家,其他人果然是点到为止了”

    谢云面沉如水,当着他的面用两根手指将新亭侯从自己胸前一寸寸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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