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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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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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好学生吧?在学校里成绩很好的?”陈明剑多看了周遥好几眼呢。

    这都完全不认识,就是识人相面猜的,估『摸』很会读书的好学生与好学生之间,也有某种磁场可供他们互相识别。

    而且,周遥终于发现,陈嘉右眼角那粒小痣是遗传的哎。他爸右边眉『毛』上就骑了一个痣,一看就是亲生的。

    周遥心里还有不甘,没想放这么温柔客气好说话的陈爸爸走呢,给陈嘉狂打眼『色』,咱俩要不要趁热打铁啊?那个什么,两百五十块的手风琴,没准儿也有戏啊!跟你爸说还是不说呢,买手风琴啊!

    陈嘉终于是忍无可忍,很想堵住周遥这贱嘴,一把就把周遥拉回他的战壕。

    “陈嘉。”陈明剑轻喊了一声。

    “你甭叫我,我烦你!”陈嘉说。

    “陈嘉……”陈明剑说。

    “你还叫我,那她是谁啊?!”陈嘉用手指着远处车站棚子下面站的阿姨,暴躁地回敬了一句。

    眼眶是蓦然发红的,声音就是有穿透力的,直戳人心。

    周遥忽然也难受了,心疼了。他被陈嘉攥着手腕,转身离开,陈嘉就没有跟他爸说一句客气话。

    陈嘉那点儿臭脸『色』和熊脾气,总之都甩给他爸了。

    陈嘉偶尔和颜悦『色』,暴『露』出骨子里小温柔的时候,都给周遥了。

    当晚,据说陈明剑真的回家来了,平心静气地谈事。

    周遥那时人生阅历不够,尚未反应过来,陈嘉爸爸说“回家找你妈妈有事儿谈”,还能是谈什么?

    比那块凸起的红肉更疼的,是一道无形的看不见的隔膜,竖起在他和陈嘉之间。尽管他那时甚至没意识到,两个人太不一样了。

    瞿连娣嘴唇微抖,手也发抖,跟邹老师道了歉,拎着那袋衣服往外面走。走到礼堂后门那里,长条椅子边上,一屁/股坐下去了,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动。

    瞿连娣两个眼眶下面生出红斑,怔愣了很久,掩面抹了几下,想哭又绝不能哭出声,不愿被人轻视。一下子就后悔对陈嘉抡巴掌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抽起来多心疼啊,又气得想呕血。儿子撑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撒野胡闹,她却不能也撑不住了,也撒泼胡闹。

    ……

    那天的文艺汇演后半程『乱』了个稀里哗啦,节目程序都『乱』套了。

    好在只是后台在『乱』,前台观众席并不了解发生过什么故事,工厂大家庭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喜迎新春,谁家当妈的发脾气抽了孩子一巴掌这种芝麻小事,都不算是事儿。

    谁家还没打过孩子啊?别蝎蝎螫螫的了。

    瞿连娣站起来,又走回去看刚才那地方,暗暗地找窗户棱子和墙上有没有血,怕把她儿子头磕坏了。没找见血迹,心里松一口气,这小子头真硬啊。陈嘉早跑得没影了,还不知跑哪去了。

    小合唱是临场砸锅了。周遥作为主持人一厢情愿地认为,八个人就少一个嘛,七个人你们不能凑合唱一唱啦?

    他真是新来的一个夯货,都不了解本班队伍情况:领唱的那位跑了,剩下七个葫芦娃,原本就是在后面摇晃着大脑袋配和声的,还唱个屁。

    班主任跟厂里工会『主席』在楼道里小声议论聊天,摇摇头,叹息。他们工会『主席』比瞿连娣早几年进厂的,名叫蔡十斤,老师傅了。蔡师傅小声说:“咳,还是他们家陈明剑那个事,我们都是看着陈明剑进机床厂的,也看着他走出这道厂门,都知道。人都要往高处走,现在还能让他再从高处出溜下来?他愿意?……陈嘉这孩子也忒拧,不懂事嘛。”

    “孩子么……我能理解。”邹萍老师说,“懂事他就不能再叫孩子了,懂事他也就不用再来学校。”

    “你们学校老师多帮一帮,都担待下。”蔡十斤说,“这娘俩在厂里挺不容易的。”

    邹老师点头,没作评论,都明白。

    如今已是九零年,体制改革和社会开放都十多年过去了。在这十年里,有些人是一直往上走的,有人却是在往下走。

    有人迈出重工企业的大门,有人住进了新楼房,还有人已经下海开始行大运敛大财了;而也有人仍然恋恋不舍地端紧手里的铁饭碗,每月翻着粮油副食本上的条目,寸步不离地留守在老城区的胡同里……这就是历经坎坷突逢变革陡然呈现分水岭的一代中年人,人生道路一旦岔开,彼此都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去从前,谁心里不明白?

    ……

    这陡然呈现分水岭的一代中年人,他们的人生道路就决定了他们子女的未来。

    随后,周遥大概有一个多星期没见着陈嘉。

    已经放寒假了,他就被叫到他爷爷『奶』『奶』家小住,提着一书包沉重的寒假习题册、抄书作业,在他爷『奶』家整天吃喝玩儿乐,顺便赶赶作业。

    临近年关来了一波一波串门的、拜年的、送礼的。来的人肯定没有空手的,他爷『奶』家的柜子上,房间地板上,是成堆的礼盒装的咖啡、果珍、挂历台历、名牌羊绒衫、香烟和酒。

    雀巢,鄂尔多斯,中/南/海,茅台,长城干邑。

    各种港味儿『奶』酥零食,就是香港来的洋文牌子,吃得他都快忘了烤白薯和冻柿子是什么土腥味儿了……

    他爷『奶』还带他进城下馆子,问他喜欢吃什么馆子。

    周遥就说:“我挺想哈尔滨的西餐馆的……就吃西餐吧!”

    “想那个家了吧?”他『奶』『奶』说,“你还想回去呀?”

    “嗯,有点儿想,”周遥实话实说,“学校认识的玩儿的朋友都在那边么。”

    “在这边学校也能交到朋友,北京小孩也都热情、思想活跃、见识多、很幽默!”他爷爷给他讲,“有玩儿的好的没?”

    “哦。”周遥小声嘀咕寻思,他交往的朋友,啧,怎么就没发现“热情”“思想活跃”“见识多”和“幽默”这样的闪光点呢!

    周遥点名要去西餐厅,他爷『奶』于是带他去吃了西四的大地餐厅。所谓“大地”,是取的“大帝”之涵义,就是沙皇俄国的彼得大帝。这是帝都一家很有年头的国营西餐馆,专营俄式大菜,名声仅次于老莫了。

    “比你在那边吃的怎么样?”他『奶』『奶』笑问他,“还正宗吧?”

    “比哈尔滨的差点儿么,还行吧!”周遥说。

    罐焖牛肉,黄油鸡卷,『奶』油红菜汤……还行吧。他一向是个天『性』乐观情绪愉快随遇而安的小孩,『性』格悦己也悦人,对另一个城市所经历的童年少年时光虽然存有几分留恋,但也没太纠结,回不去就大胆往前走呗。

    “你也不一定能留下来,哎。”他『奶』『奶』叹气,“你父母的工作关系,还都没有正式办下来,是想要让你留,毕竟在北京将来发展出路好嘛……但是学籍问题,哎……”

    是吗,还不一定能留下来,也许下学期又要原路滚回去了。

    周遥埋头啃掉一整盘黄油鸡腿。

    下午,他从他爷『奶』家拎了一大袋子零食出来了,用那种礼品袋子把东西装好。要挤公共汽车不太方便,没法把爷爷『奶』『奶』家的好货都扫『荡』了,他就挑了自己最喜欢吃的几样,凤梨酥、蛋酥卷、酒心樱桃巧克力之类的。觉着陈嘉也爱吃吧?

    他是带着好吃的来找陈嘉玩儿的。平时两人都在学校见面,家又不住在一片儿,假若他不来找陈嘉,假若陈嘉也不去团结湖宿舍大院找他,两人就根本见不着面儿。

    胡同里车来车往,净是过年问候串门的。周遥拎着个大红颜『色』的纸质礼品袋,就跟登门拜年要给陈嘉妈妈送礼似的。

    他给他学校班主任和大队辅导员也都“送礼”了,大家都送。他们邹老师办公室的桌子上,收了一堆挂历,堆成一座小山一样!邹萍她们家,估『摸』每个屋连带厨房、阳台、厕所,都能挂上一本美人儿影星的大挂历,然后每月轮换一套,全年都能不带重样儿的。

    他直奔陈嘉的家,平房房门锁着,门窗紧闭。没人,都不在家。

    周遥在门口戳了一会儿,隔壁大妈出来告诉他一句,“他妈妈带着去姥姥家了,可能要多住几天。”

    周遥扒在窗台上,窗玻璃结了一层美妙的冰花。他透着缝隙瞄了一会儿,可也没想要钻进去打劫搬走人家的电视,就伸手抠开暗处的『插』销栓,按陈嘉教他的。

    他拨开窗子,里面窗台上摆着三个特大、特别红的柿子。

    柿子下面压了一张小纸条,从开窗的这个角度,周遥一下子就瞅见了。纸条上说:

    ……

    周遥跟陈嘉交换了“年货”。

    他把他礼品袋里的高级零食都倒出来,一样一样地从窗户缝塞进去,换回来仨大红柿子。他管隔壁大妈借了个笔,在那张小纸条背面又写上几个字,写了他爷家的电话号码,仍然压在窗台上。

    他爷『奶』难道还买不起柿子给他吃?

    他不缺那口柿子,但是陈嘉同学给他吃的冻柿子的“小舌头”,留在他舌尖的滋味儿就是特脆、特妙、特甜。

    大概两天之后,他跟他姑从亲戚家拜年回来,他『奶』跟他说:有个电话找你,遥遥。

    “谁找我?”周遥问,“说啥了?”

    “估『摸』是你同学呗,就是不说叫什么名字,怎么都不告诉我。”他『奶』『奶』说。

    “男的女的?”周遥问。

    “这就开始有女同学找你啊?”他姑笑着打岔,脸上是对大侄子一片期许充满信心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运动会()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周遥回头瞟一眼身后的少年,再看前面那群人,好像看明白了。工厂大院的孩子们; 并非不想带他玩儿; 是不想带陈嘉玩儿……

    『性』格不好、不喜兴、说话不中听又不合群的男孩; 当然不讨其他孩子甚至街坊四邻阿姨大爷们的喜欢。孩子堆里也抱小团体,男孩一点儿没比女孩事儿少了; 拉帮结派; 拜高踩低; 在大院里想要疏远排斥一个孩子很容易的……不排斥一下旮旯儿里极个别的刺头生物,怎么显示其他孩子都这么合群、这么优越呢?

    陈嘉用胶鞋挫着脚下的雪; 一贯不爱搭理谁。除了刚才搭理过周遥,俩人玩儿得挺好,再就没正眼看过其他人。

    周遥是手痒技痒了,北京下这么大的雪,这就是专为你周遥小爷爷下的一场雪。野起来啊,造啊!他往前一个箭步; 擎着雪球在嘴边比划了一下,用牙齿一咬; 模拟咬手/榴/弹拉环的姿势,抡起胳膊扔了!砰——

    手里明明没有炮/弹,但雪球就是他从小到大在战场上最强悍的炮/弹武器。

    他击中了某个扭头想躲的熊货。

    战斗的号角瞬间打响; 对方也开始发『射』炮/弹; 顷刻间一枚雪球就轰回来了。周遥利索地扭身抱头; 雪球“啪”擦过他的肩膀,又是一团雪沫炸开,炸他一脸白沫子!

    在他身后的人没有吭声,一串脚步从他身旁掠过,他瞧见陈嘉两手利落地捏了一个雪球,捏成坚硬的雪团,正好在他背身支挡的空档出手了,“啪”,把试图持续打击他的对方选手一个雪球给拍回去了。

    我……靠……

    打雪仗么,谁怕谁啊?

    周遥先高举一只手喊“暂停暂停”“老子还没有叫开始呢!”

    他先把秋衣塞到『毛』裤里,再从裤腰位置狠命一提裤子,麻利儿地把他的『毛』裤拽高了,恨不得拽到胸口,最后扎紧外裤皮带。

    “把你秋裤腿扎在袜子里、把袜子拽高、把裤腿扎好!”他指挥他的战斗伙伴,“等会儿等会儿,老子的装备,帽子脖套和手套都戴上!”

    他全副武装戴好帽子围巾,但陈嘉没有帽子。

    周遥把自己外套的『毛』皮领子拆下来了。那是可拆卸的,他动手非常熟练,显然这种事儿他从前没少干!他把那副『毛』皮领子围到陈嘉脖子上,『毛』皮冲里贴着肉,系上扣子,这样就帮陈嘉把脖子掖严实了。

    “会打雪仗么你们?呵呵,都见过雪吗你们!”周遥扫一眼那一群稀稀拉拉的散兵游勇,咧开嘴一乐,“老子让你们瞅瞅我东三省野/战军打雪仗的实力!”

    两人只有一副手套可用,装备不齐整让周遥这种战术强迫症有点儿不得劲,但他并不想把那只手套要回来。俩人是匪/窝同伙嘛,是要同甘共苦的。

    他跟陈嘉肩并肩走,他快速地指挥对方。

    “背靠背,你要跟我背靠背。”

    “不能散开,咱俩不能散开!跑散了就被他们围歼了。”

    “等靠近了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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