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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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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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的,周遥当天下午放学直接去找陈嘉了。就陈嘉这号人,“能直立行走的牲口”似的作风和体质,竟然也会生病的。

    这事要从过年阖家团圆这事说起。

    每逢春节,按国人的传统,一家人是要吃一顿团圆饭的。陈嘉的爸爸还是从学校回来了。不回来也不行,学校其他教职工和学生也都回家过年,食堂炊事员都放假了你也没饭吃啊。

    大过年的两口子不会当着孩子面儿拌嘴,都心平气和维持着做父母的体面。瞿连娣做了一桌子好菜,有鱼有鸡还有从胡同口熟食店买的白水羊头。晚上睡觉是个麻烦,两口子睡大床,陈嘉就只能睡在临时搭起的小钢丝床上。

    他爸爸说,嘉嘉,还是我睡钢丝床吧。

    陈嘉说不用,他把棉被往头上一蒙,他睡钢丝床。

    那时的平房小户人家,两代甚至三代人同居一室绝不鲜见,都是这样忍过来的,竟然也没有影响当代人口生产力的大/跃/进式膨胀。陈嘉这一晚上也没听到任何“恩爱”的动静或者“吵架”的动静。他爸他妈现在好像连吵架都吵不动了。而且,陈明剑还特意从学校扛回来一大摞《西方当代思想史》《苏格拉底的申辩》《第一哲学沉思集》什么的,几本书垫头,另几本书垫脚,在家里也埋头看书——这摆明就是跟老婆没话说了。

    也恰恰因为房子居住面积太小,那时的夫妻不和吵架,也不方便分房分居。谁想分居谁就出门右转,抱着煤气罐睡小厨房里去啊!

    然而,陈明剑这次回家过年,却在家里造成了“蝴蝶效应”式的后果,还是影响了那娘儿俩。

    阖家团圆的节日瞿连娣把菜一下子做多了,平时贴饽饽熬白菜的,这会儿一下子做了很多荤菜,他们家,却是没冰箱的。

    以前有一个二手小冰箱,正好坏掉了。对于他们这样人家,平时做饭必须卡着饭量,只能做一顿,吃到盘光碗净,绝不能剩。就这回,陈明剑都走了回学校了,菜还剩着没吃完呢,哪舍得就倒掉?……

    结果就那天夜里,娘儿俩一齐上吐下泻。

    陈嘉比较严重,直接就歇菜了,全脸发白虚脱,路都走不了。瞿连娣是跑隔壁院子喊了唐铮帮忙,用板车拉着去朝阳医院了。

    “闹肚子这么严重啊?”周遥这会儿前来探望病号,扒在床边摆弄陈嘉的脸,拍一拍,“哎,你脸都发黄了,蜡黄蜡黄的!”

    “白菜帮子吃多了。”陈嘉说。

    “哎呦,脸咋又红了呢?”周遥就是故意的。

    “发现你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还是这傻欠傻欠的样儿,”陈嘉哼了一声,“老子立刻又活过来了。”

    哈哈哈,周遥一乐。

    “不会是老师派你来给我补课吧?”陈嘉警惕地问。

    “别做梦了。”周遥双手撑在陈嘉身侧,“就你这种做题智商按本儿限量供应还缺斤短两的,爷爷我才不给你补课呢……我就过来看看你挂成啥样儿了!”

    『操』/蛋,陈嘉用手臂挡住脸也笑,俩人真欠。

    这娘儿俩就是吃坏了肚子,拉痢疾了。

    陈嘉很少这么虚弱,浑身娇软了似的,都拉脱水了,说话声音也轻了,骂人都骂不动,可真不像这个人啊。周遥就把书包里悄悄带的随身听拿出来,也躺进陈嘉的被窝,烧着煤的屋子特暖和。两人共享一个耳机、一个枕头,就靠在床头听歌,听齐秦式的嘹亮嘶吼:这是我的爱情宣言……我要告诉全世界……

    周遥偶然间问:“你妈妈没事了?”

    陈嘉说:“她吃的少。”

    周遥说:“谁让你吃那么多,当然拉得厉害!还是直肠子的,上面灌下面走。”

    陈嘉说:“剩下半只鸡,我妈舍不得吃。她就啃了个翅膀尖,其它部位都让我吃了。”

    周遥说:“哦……那你家就赶紧买个冰箱呗?”

    陈嘉没说话。倒不是没有攒钱准备买新冰箱,他妈妈单位里今年的冰箱票还没分配下来呢。

    瞿连娣不在家,周遥在这个屋里就为所欲为了,听歌一时兴起,又跑出去在厂门口的副食商场买了一瓶啤酒,再来十串羊肉串。

    这种羊肉串是比较小的,每串上就抠抠索索的几块肉,但也很便宜,周大款很豪气地一挥手就是“来十串”!这是在公交车站支个长方型铁炉子的新/疆大叔烤出来的,头戴八角小帽,『操』着口音热情地吆喝,羊肉串上就撒点儿盐和辣椒粉,就特别的香。那时候社会上人心也淳朴,劳动也光荣,买买提们在北京街头还都是早起贪黑练摊儿挣钱的。

    这阵势把陈嘉都给惊着了:“你干什么啊?”

    “撸肉串啊!”周遥特内行的,“北京人都不吃肉串、不喝啤酒的么?”

    “你一人吃这么多?”陈嘉说。

    “给你买了五串,我自己的五串,”周遥坏笑着,“但是你肚子不好不能吃羊肉嘛,我就都替你吃了哈。”

    “王八蛋。”陈嘉送给他名副其实的三个字。

    瞿连娣在家时,周遥绝对不敢这样,在家长面前可能装了,“学习好”“品德好”“长得也好”的三好男生周遥同学!

    他以前在东北生活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就是这么混,那边哪个男孩不会喝酒的?刚才在副食店里,他问有没有“哈啤”,竟然没有,只能拎一瓶“燕京”回来了。售货员还以为这男孩是帮家里爸爸爷爷买酒来的呢,谁知道是给自己买的。

    “‘燕京’太淡了,又酸,比水还难喝。”周遥吐槽,“但是在外面放了一会儿,有冰镇效果,像冰啤了。”

    “太过分了……”陈嘉虚弱地窝在床上,只有双眼『射』出委屈又暴躁的光芒,瞪着他。

    “凑合就当喝水了,这杯我替你喝了!”周遥笑呵呵地干掉一杯。

    “你丫喝酒就像饮驴一样。”陈嘉只能斜眼看着。

    “没事儿,一会儿撒泡『尿』就没了么。”周遥一笑。

    “撒/『尿』像灌溉。”陈嘉说。

    哈哈哈哈——痛快。周遥突然往床上一扑,伸手去咯吱人了,掀开秋衣往身上咯吱……陈嘉猛地一躲,俩人这动静就大了,被子都掀开『揉』成一团。

    陈嘉说“快滚蛋别碰我”,脸『色』有点儿不自在似的。

    好像没有被人咯吱过,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痒痒肉的。据说,有痒痒肉的才有人疼呢。

    第二天,学校中午午休时间,周遥没有吃中饭,饿着肚子特意跑过来。

    “你又干什么来?”陈嘉穿着一身秋衣秋裤从床上出溜下来,行动力仍很虚弱。

    “你不是说中午要去医务室打点滴吗?”周遥说,“我带你去。”

    “用不着。”陈嘉说。

    陈嘉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他妈妈带他去医务室打了一次点滴,他听着那一路唠叨,还有医务室里一群阿姨聊天,就浑身不对劲,宁愿自己一个人,不让他妈妈陪。

    “怕你半道上虚脱了,”周遥说,“我背着你也成啊?”

    “真烦……”陈嘉唇边甩出个笑模样,“我自己能走,谁用你背啊?”

    周遥平时说话比较欠,但也懂得关心人照顾人的,更何况,陈嘉就是他最在意的哥们儿。

    周遥帮这人套上裤子和外套,就一路扶着陈嘉,扶去厂子里的医务室。

    打完点滴出来,再把人一路扶回家去。周遥笑:“你怎么软得像面条一样?我都不习惯你这样儿了。”

    “我哪儿软了……”陈嘉走路慢悠悠的,膝盖有点儿晃悠,手脚毫无力气。

    “以前硬得跟你们家掏炉子的铁钎子似的。”周遥说,“这两天你可真娇弱啊!”

    “靠,”陈嘉低声说,“肚子还疼呢。”

    “还去拉么?”周遥问,“我陪你去厕所?”

    “不去。”陈嘉皱眉,“屁/眼儿也疼了。”

    “疼就抱着我啊!来,嘉嘉来抱紧我吧!”周遥走一路就在幸灾乐祸地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嘉没抱他,可也确实很狼狈,一手捏住隐痛的小腹。

    经过侧门的时候,迎面又碰见唐铮那小子,胳膊肘里夹了个球往学校的方向走。唐铮抬头一指陈嘉:“啧,你看看你,你还没好利索?……走路脚还撇着,就跟怀上了似的!”

    “去你的。”陈嘉就是脚发软。

    “被谁糟/蹋成这样儿的?”唐铮冷笑。

    “你闭嘴不许『乱』说啊!”周遥说。

    “别贱。”陈嘉哼道。

    “我贱了么?”唐铮不错眼儿地盯着他俩,盯着他们走过去,摇头一乐,感慨了一句,“陈嘉,老子跟你这儿顶多是撩几句明贱。他,周遥这个小贱人,是对你暗贱!!”

    周遥:“我……”

    陈嘉低着头,紧抱着鞋盒,视线却是从很薄的眼皮下面直『射』出来,盯着前方。

    陈嘉说:“我看看。”

    陈嘉也仍然攥着他手,攥得很紧,以至于骨节凸出来。

    结果呢,他们就没有按照回家路线下车,跟着又多坐了几站地。周遥把视线溜过人缝,小心翼翼地往前方瞄,隐约能看到陈嘉爸爸站立的身影,人长得瘦高条儿,玉树临风,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腿也很长,侧面轮廓可真像啊……

    他还做贼似的,遮遮掩掩地偷看;陈嘉连贼都不做,就这么直不楞登地盯梢。

    也不怕被对方看见他俩。

第四十八章 醋意()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也是; 在学校里有几个好朋友就行,能互相帮助着。”他爸点点头。

    这是大实话,周遥在学校交了俩很铁的朋友; 一个陈嘉; 一个唐铮。谁敢欺负他啊?他们仨没合伙挖坑埋了别人就算不错了。

    每次上下课间『操』; 他就是跟陈嘉一起晃晃悠悠地下楼,走出教学楼; 走上『操』场。下了『操』; 踏着《运动员进行曲》的节奏步点,再一起走回楼道……

    他想起来问:“你们家买冰箱了没有?”

    陈嘉说:“还没呢,要买来着。”

    周遥问:“冰箱不好买么?”

    周遥以前还真没在意,电冰箱之类家用电器都是怎么买的。陈嘉给他讲:“听我妈说; 前两天她们科室分下来那个电冰箱票了; 但是她手气不好,没抽到票。”

    “这玩意儿还看手气的?”周遥惊呼。

    “我妈在我姥姥家打麻将; 永远都是输的,她从来就手气不好; 『摸』不到好牌。”陈嘉无奈吐槽。

    “让我去帮阿姨抽啊!我手气就特好!”周遥是个乐天的; “我爷打麻将,上桌都是让我坐陪,让我帮他『摸』牌搬牌; 说我是童子军阳气盛; 我手壮!”

    倘若是周遥家买电冰箱; 需要工业券之类的票据么?也不用。毕竟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工业品供应放开了,市场上货源丰富了。兜里不差钱的人,你就自己花钱去城里电器商店买去;有点儿门路的,就自己托关系拿到票,去买你看中的更高档的品牌。

    工厂里每年也有定量的工业券发放,由行政科再分发给各个科室和车间。有时候经常是,一个科里就分到一张电器票,却有几十个人眼巴巴等着抽签!国产大品牌大件家电都是凭票,假若想买进口品牌就更不容易,需要从“出国人员服务部”那种地方去买。

    周遥家也不会缺票。周遥上回在家里都听见了,工会『主席』蔡师傅他媳『妇』,年后过来他们家串门走动,跟他爸妈说,“我这里有票,给你们家一张电冰箱票呗。”

    工会『主席』他媳『妇』,恰好就是厂子里行政科的副科长。

    官不在大,在于有用。专门卡在这种口儿上的小职务,可有用了,手里攥了一堆各种工业券、商品票以及单位里的政策指标,想发给谁就发给谁。可以用于提高自家生活质量,也可以用来贴补亲戚,当然更可以用来疏通关系结交朋友。

    然而,瞿连娣就是手气烂,又不愿意低三下四去求人,结果就没拿到这张电冰箱票。

    ……

    那礼拜的周末,周遥又过来南营房小胡同,就是有事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方形小尼龙包。

    这个小黑包拎在手里,就跟单位里下乡考察的干部似的,再背着双手溜达就更有干部气质了。用陈嘉的话形容:“周遥你就老是假模假式的,装吧你就,弄得自个儿未老先衰。”

    他一路喜滋滋儿的过来献宝,结果陈嘉又不在家。瞿连娣倒是在家,热情地招呼他。周遥磨磨叽叽地一笑:“没……也没什么事,我找陈嘉玩儿。”

    瞿连娣麻利儿地一指:“隔壁院唐铮家里呢,你过去找他吧!”

    周遥心里说,靠……很滋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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