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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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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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发现牛仔裤其实特别不方便,翻个铁栏杆从二楼跳下来几次,他就开始扽他的裤子,把裤裆那里往下扽,因为牛仔裤磨大腿、磨裤裆。

    “谁让你穿这个。”陈嘉嘲他,“你弄那么好看,难受不难受?”

    “难受。”周遥吐槽,“不许说我,你闭嘴。”

    陈嘉闭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笑。这人难得幸灾乐祸笑这么开心,笑时定然是比阴沉着脸发狠的样子好看多了。

    “你脱了吧?”陈嘉说,“反正里边还有一层。”

    “脱了我就这样儿『露』着秋裤啊,”周遥惨乐,还是陈同学的蓝白条运动裤好穿。土是确实很土,但翻跟头拿大顶甚至劈个叉都舒服利索啊。

    “不然你穿我的运动裤。”陈嘉说。

    “那你穿我的牛仔裤。”周遥说。

    “你脱了。”陈嘉说。

    “你穿过牛仔裤么?”周遥问。

    “没有。”陈嘉说话时眼神盯着周遥的裤子,是真的盯那条裤子,也有些眼热。裤子就是周遥他们家亲戚送给孩子的,最帅气的洋溢着青春气质的蓝『色』。

    在消防栓储藏间里,俩人都把外裤脱掉了,周遥里面是“三保暖秋裤”,陈嘉里面竟然是空心儿,『露』出一双大长腿。

    “你那儿都冻成一串冰壶了吧!”周遥瞅一眼陈嘉穿着内裤的样子,笑。

    “就是咱一车间自产自销的,冷冻机(鸡)么。”陈嘉冷笑自嘲。

    哈哈哈哈,周遥大笑。

    陈嘉终于把牛仔裤穿上了,版型很好的一条深蓝『色』裤子,裹着『臀』/部和大腿,周遥盯着看:“你穿这个挺帅的。”

    “这玩意儿真的磨裆……憋鸟儿,不透气……”陈嘉皱眉,窘迫,也开始拼命往下扽。

    “你穿怎么竟然短了?”周遥嘀咕。

    “因为腿比你长。”陈嘉『露』出那么一丝小表情,“你也太短了!”

    ……

    他们后来出来玩儿就时不时换裤子穿,成为一种小习惯,就想看看自己的裤子穿对方身上什么样,享受那种隐秘的快乐。临回家前再换回来,不让家长发现这样的小秘密。

    什么叫“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

    很多年之后的孩子们,或许已经不懂得,也没机会再有这样的经历。周遥和陈嘉,就是穿一条裤子玩儿大的一双少年。

    穿得像港片里街头不良青年似的,俩人于是偷『摸』溜进工会的大礼堂。

    这里周末放录像和举办舞会,逢年过节有文艺联欢。白天没有活动的时候,大礼堂内空无一人,就没人管,让他俩占山为王。

    周遥蹲在舞台一角,鼓捣那一堆线路和电源『插』头,竟然给接上了,把录像机里的内容投『射』到大幕布上了,开始唱卡拉ok。

    周遥塞给陈嘉一个话筒,俩人一张嘴,洪亮的声音就充斥礼堂各个角落,空旷的天顶『荡』起一阵阵回音。

    “喂喂,下面请陈嘉先生为大家演唱一首……唱一首《让我一次爱个够》!”周遥举起话筒一本正经地报幕,然后等着看对方出洋相。

    陈嘉瞟了他一眼,淡淡哼了一声,唱就唱呗!你陈嘉大爷家里没有音响、唱机,自己就是点唱机。

    除非是你的温柔。

    不做别的追求。

    除非是你跟我走。

    没有别的等候。

    我的黑夜比白天多。

    不要太早离开我。

    世界已经太寂寞。

    我不要这样过。

    让我一次——爱个够——

    周遥站在舞台的另一侧,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他转过头去,他的耳畔,整个巨大的礼堂里,充斥的就是陈嘉从低沉的哼唱到副歌高『潮』部分的嘶吼,声音带着看不见的气浪声波的……

    调儿非常准。能唱准调儿都是小意思了,关键是嗓子好,高音该亮的地方很亮,该粗野的地方很粗野。

    他扭着脖子大约是听完了整首歌,脖子都扭得落枕了。靠……才明白过来,那天的什么小合唱,为什么说陈嘉是领唱啊。

    就陈嘉这号人,他如果被老师安排了去“领唱”,要么他们班老师疯了脑子有坑,要么就是,陈嘉一定很会唱歌。

    周遥也举起话筒,俩人开始飙高音。

    周遥:“让我一次——”

    陈嘉:“让我一次——”

    俩人一轮一轮地往上拔,周遥每次吼到一个高度,陈嘉一定能再提一个调。

    俩人吼得都热血沸腾声嘶力竭脖子青筋爆了。周遥简直难以相信,“声乐小王子”的地位今日不保了,爷不服啊!他每一偏头,陈嘉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范儿也很自信,很挑衅的。陈嘉一手轻松『插』在仔裤裤兜里,另一手端着话筒,唱歌时自然而然地往前探身,一侧锁骨就从『毛』衣领子里蹦出来……身材没那么高但挺拔,全凭腿长。

    最后一个音陈嘉飙上去了,唱得就跟原唱录音带里一样的飒。周遥唱不上去,真糗啊,认怂了蹲下去哈哈大笑。

    周遥忿忿地说:“千万不要让我妈见着你啊,哼。”

    陈嘉也哼了一声:“我又不请你妈当家教。”

    隔壁班那班主任杨老师,临近年关,带着闺女提着拜年礼盒去过周遥家了,聊了一下午都舍不得走,连累周遥被迫坐在写字台前做习题册也做了一下午,假装多么用功似的。这事周遥悄悄八卦给陈嘉了,这又是找他妈妈帮忙介绍家教、写推荐信和争市级保送名额的。

    周遥眼里闪烁光彩,又说:“城里有歌舞厅,我叔叔带我去过,下回我带你去那里唱歌。”

    ……

    礼堂门口的大铁门开了一道缝,好像就是工会『主席』蔡大大,蔡十斤,莫名地问了一句:“谁啊?谁唱歌?”

    吓得那俩占山为王兴风作浪的猴子,扔下话筒赶紧就撤,从舞台侧面跳下,撒丫子跑出去了……

    天近黄昏,群鸦飞起又落下,厂房楼顶擎起一片橙红『色』的晚霞,特别美。

    他俩从大礼堂里出来,一前一后,一个在前面跑几步,然后回头,等另一个来追,在夕阳下奔跑。

    周遥双手『插』在棉服兜里,小旋风一般蹿得飞快,两条细腿跨过一道障碍,翻下铁皮镂空的楼梯,回头对陈嘉咧嘴一笑,然后猛地闪进厂房哪道小门里。

    哎!

    他好像听见陈嘉在后面远处叫了他一句。

    巨型的一车间厂房大楼,就是以钢筋为骨、水泥浇筑出来的一尊庞然大物,泛出铁灰『色』的光泽。

    大楼这左一道门,右一道门,每个门总之都长得差不多。谁认识?

    门上还没写清楚,只用油漆涂上天机密码一般的大号数字,奇形怪状的“268”,“437”之类的,谁看得懂?

    竟然没人看门值守,周遥一猛子扎进屋子去,根本还没有弄清是干什么的。里面是高耸的直通屋顶的巨大铁皮罐子,铁皮外面陈旧得爬满铁锈,呈现棕红『色』,在缭绕的白『色』气体中间显得『色』泽狰狞。

    周遥没弄明白状况,一股强烈的蒸汽扑面,是狠狠“打”在他脸上,让他下意识赶紧回头躲!脚底下还被憨粗的钢铁管道绊了一下,就往前扑过去……

    那股疼像抽他脸,然后好像又抽到他后脖子,让他惊惧。后心都惊出一道寒气,周身却是热浪蒸腾。

    白气太多看不清,他绊倒不知要滚到哪个巨型铁皮筒子下面了,一只手凶狠地抓住了他,先抓他肩膀,然后拖着他胳膊,把他拽起来。

    “遥遥!!”陈嘉喊他。

    周遥踉跄,脑子热得像一团浆糊,扑进的就是那个怀抱。两人好像裹着连拖带抱,因为蒸腾的白雾迅速就化作一层湿热的水珠,把俩人黏在一起了似的……

    结果呢,他们就没有按照回家路线下车,跟着又多坐了几站地。周遥把视线溜过人缝,小心翼翼地往前方瞄,隐约能看到陈嘉爸爸站立的身影,人长得瘦高条儿,玉树临风,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腿也很长,侧面轮廓可真像啊……

    他还做贼似的,遮遮掩掩地偷看;陈嘉连贼都不做,就这么直不楞登地盯梢。

    也不怕被对方看见他俩。

    而陈嘉他爸就自始至终面朝一个方向,一手拽着头顶的拉环扶手,看车窗外,跟身边人专心致志地聊天,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售票员报了某一站站名,前方的人转身下车了。

    帝都公车上的售票员,都是本地土着,『操』着浓重的胡同口音,报站名儿嘴里永远含着个热茄子,就没有一句能让人听明白,也不知这站名儿是报给谁听的。别说周遥一个外地来的听不懂,后来陈嘉说,他也从来没听懂过。

    陈嘉“腾”地就站起来,这次没拉周遥的手,撇下他就走!

第三十七章 解围()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陈嘉把“最佳领唱”的绶带给他妈妈了。从来没有往家里带回过100分卷子的小孩; 总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奖品。

    瞿连娣就把这条红黄相间带着穗子的绶带; 斜斜地挂在大衣柜上; 挂了很久一段时间,都舍不得摘下来。

    “周遥今天也参加了吧?你们一起唱歌的吧?”瞿连娣又问。

    “嗯。”陈嘉坐在床边播电视频道,“他也参加。”

    他们家的黑白电视,换频道和调整音量都是手动的。那时候他家尚未进入遥控器时代; 屋内一个遥控器都没有; 所以屋子归置特整齐。

    “他不领唱的?”瞿连娣说。

    “他站第三排右数第三个。”陈嘉说。

    瞿连娣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陈嘉; 点头:“你跟遥遥一起; 他带着你,还帮我管着你,特别好。”

    “现在特别好了; 我特别放心。”瞿连娣不住地感慨,意犹未尽。

    陈嘉:“……”

    这话说的,陈嘉没觉着参加合唱团是周遥“带着他”或者“管着他”。明明没有的,他陈嘉大爷先来一步的; 还是他罩着周遥呢。

    当然,瞿连娣说你们俩“特别好”,也没多么深奥的含义。谁还没几个玩儿得要好的发小儿呢?俩孩子就是发小儿么。

    周末; 一群半大孩子仍然约了在野场子踢球。

    就是在他们机床厂里的黄土球场; 没草坪; 更没有塑胶颗粒什么的; 倒是无毒无环境污染,就是北京一刮风就满场黄烟滚滚,黄风怪来啦。有时候坐镇中场的周遥想传球都找不见人,尘土飞扬,找不见溜边儿的陈嘉在哪呢。

    陈嘉踢球也跟平常走路那『操』行差不多,就不喜欢过来中路,就总是遛遛达达在边线附近晃『荡』。

    周遥一着急也喊:“猪!你别在那儿散步!”

    唐铮那大高个儿是后卫,就在后场上骂:“你们俩都他妈在干吗呢!”

    陈嘉是那种没球就懒得跑,叫都叫不过来,喊都喊不动窝的。周遥接到自己人传球了,带球原地轻松一个转身,就甩开纠缠他的小屁孩,几步就带开了,然后抬头找人。

    陈嘉这个懒蛋终于挪步了,周遥长传,陈嘉迎着球奔跑,在对方上来『逼』抢之前把球撩过去了,竟然就突了进去。一群人呼啦一下涌上,以人数取胜混战围抢,眼瞅着足球就要玩儿成英式橄榄,陈嘉在人缝里突然又撩一脚,把球弹出来了!

    周遥就等在中圈弧顶位置。

    所谓“弧顶”,反正黄土场地上也没有划线,这些位置,都摆在周遥心里。

    他迎球就是一脚怒『射』,对方后卫勇猛地堵枪眼,真不怕死啊,“嘭”一声巨响不知砸哪儿了。

    唐铮从后面冲上来再『射』,狠抽。

    对方门将呆若木鸡,“嘭”,这脚又打在门柱上了。

    周遥在唐铮刚起脚时候就已经启动了,别的孩子都在愣神,陈嘉眼神飘忽仿佛在太空里散步梦游呢,周遥就已经向前奔跑抢位置了。

    门柱弹回来的球,就落在周遥跑去的位置,他用脚弓轻轻一弹,球应声入网,特别潇洒。

    啊——

    队友们过来击掌,帅。

    “牛/『逼』。”唐铮抬手竖了个拇指,给周遥的,“棒!”

    意识确实很好,连不可一世的唐铮唐大爷那时候都觉着,周遥踢球是有点儿小天赋,带着一脑子智商出来踢球的。

    周遥淡定一笑,知道自己有两把刷子,跟同龄人一群野孩子踢球他从来不怵。

    他自己给自己鼓个掌,还装模作样对着陈嘉鼓两下掌:“嘉爷厉害啊。”

    陈嘉更加淡定地回他一个眼神,隔着十米,都懒得过来拥抱一下。

    周遥干脆把手放在嘴边,来了个夸张的飞吻——呗儿!

    这次直接把陈嘉逗乐了,你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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