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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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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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块天生读书的料子,自幼习惯于成绩优秀所带来的优越感,很容易就被周围所有人都寄予厚望。也恰恰因为这样,一次圆满的考试,一张用朱笔勾出的满分试卷,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荣誉与掌声收获无数,从小学胳膊上就挂着“两道杠”、“三道杠”,直至现在仍是理科班班长,这些对他已然失去了诱『惑』力,索然无味。

    十八岁的心存叛逆的男孩,什么人什么事还能激起他的狂热兴趣?

    周遥反而是那种最缺乏“上进心”的学生,就好像已经『摸』到顶了,『摸』到天花板下面,抬头就是个顶。然而,当他放眼往下看去,站得高视野就可以看到很远,他的选择就很多,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浩瀚如烟的风景才是他心之所向,夕阳之下老城墙头的孤僻的少年,才是他情之所钟。

    瞿嘉就是能勾起他内心最友爱的温存,最狂野的青春冲动,从一开始就强烈吸引着他……他就是太喜欢这个人。

    能保证吗?

    不能保证吗?

    如果瞿嘉妈妈下次再有事怎么办,如果瞿嘉到高考那天突然出事了怎么办?周遥你能别冲动吗,你自己能稳住吗?你甚至不能对你的妈妈保证在七月最重要的那三天,能够踏踏实实、平平安安地踏进考场。

    然而,如果在那一天,是他周遥出了什么事,瞿嘉又会怎么做呢?

    除了那唯一的答案,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没有。他们俩就像进了一条死胡同似的,彼此就是对方唯一的答案。

    周遥在他妈妈面前很难受地走开了,不想承诺他做不到的事。

    他打开房门,愣住了。

    他爸爸穿着跨栏背心和大短裤,拖鞋,就是洗完澡出来到处找睡衣穿还没找着,居家懒散的一副尊容,却怔愣地看着他,遥遥。

    爸爸。

    爸爸。

    周遥的脸“腾”得就红了,迅速转过身,嘴唇紧闭一言不发。他大脑里一片空白,眼前就是卫星电视突然找不着信号一片“嗡嗡嗡”的雪花噪点,被他老爸老妈堵在他房间的门和窗户之间了。

    抬头就是他爸爸。

    回头就是他妈妈。

    周遥只能让自己一张大脸冲墙站,回忆自己刚才都说什么了。他说他控制不住,嘉嘉是他的男朋友,嘉嘉比什么都重要。

    三个人都惊愕地、手足无措地互相看着……怎么会这样呢?

    “你过来要找什么?”俞静之问,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本来就没事,这个家里没大事。

    “我,我的睡衣?”周凤城说,“睡衣你给我放哪了?”

    “哦,你的睡衣,我刚才没给你拿吗?”俞静之一手用力胡噜着手臂,想撸掉这一头混『乱』和紧张,“上次洗完我就,我给收起来了,我放哪了?”

    “我就问问,没事,我不穿了。”周凤城掉头就走,以落荒而逃的速度趿拉着拖鞋直奔卧室而去。

    “哦,我放周遥这屋了。”俞静之掉转头,却又顿住脚,没有再回儿子的房间,不想置周遥于过分尴尬的境地,“别人送的挺高级的睡衣,太瘦了想让你给遥遥穿……我过几天闲下来,再买几套,我这几天没心思我没空……”

    俞静之站在走廊里,用手捂住脸,再捂住自己头,闭上眼,冷静。

    “我不用睡衣了,你忙你的,你们忙你的!”周凤城站在房间门口,被洗澡水的热气憋得喘。厕所小隔间不通风,怎么就胸闷气喘了呢。

    喘了一会儿,被洗澡水蒸出的红晕逐渐散了,周凤城仍然是一脸震惊发懵的,忍不住问:“什么义务?你们俩刚才谈的,我们做父母的,需要尽什么义务,你你你就说,没关系,你们说我现在能做什么?”

    俞静之摇头,一摆手:“没你的事,你去歇着。”

    周遥绷着脸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眼眶慢慢发红,像犯了错误的孩子靠着门框在罚站,尽管他并不打算纠正那个“错误”。他已经走得太远了不可能回头。

    爷俩儿就一个站这边,一个站那边,相隔十米在客厅过道互相看着。

    爸爸对不起,周遥用眼神说了这五个字。

    “遥遥,你是,你一模没有考好吗?”周凤城问。

    “没考好没关系的,我们都相信你,我们从来都不会批评你啊。”周凤城的情绪略微激动了,“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你应该信任我,信任你的爸爸!”

    “你不要责怪遥遥!”俞静之立即说,“是我没告诉你,我一个人可以解决,你也要信任我,我可以解决。”

    周凤城转身进房,“砰”得关门,不出声了。

    父子俩可能都难受了。

    小周同学是有口难言,少年人最隐秘的情感终于大白天下被晒出来曝光了,他难以掩饰那种慌张和害羞。但他绝不否认或后悔。

    老周同志是被当头一棒,全被蒙在鼓里之后恍然大悟得知真相,却仍然只得到模糊的只言片语,没能获得宝贝儿子的全权信任和委托,多么的错愕、伤心、失落啊。

    遥遥你在学校里,你早恋了。

    你有特别喜欢、在意的小朋友了。

    你让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呢?你一直在拼命地拖瞿嘉,而我们在拼命地拖着你。拖着你们两个傻孩子向着正确的路往前走,我们想要帮你,我们还能为你付出什么?

    你应该告诉我们。

    你就不应该瞒着。

    ……

    被摒弃在局外所产生的那种浓浓的失落感,甚至超过了儿子对象是个男孩子的惊天大雷。

    以至于老周回房间躺在床上,把被子蒙上,躺到半夜又“嘭”得坐了起来,才反应过来两个字:瞿嘉。

    他那套很值钱的金猴四联张。从一开始,感情的天平指向就很明了的,只是做父母的反应太迟钝,以为孩子们都很单纯。

    而俞静之那晚回到房间,就跟孩儿他爸严肃指示:这件事,我来负责,我能处理。

    “你别再过问,尤其别问他和瞿嘉之间那事,无论你对那男孩儿能接受,还是不能接受……我也没有说我就要接受了,我也不知怎么接受,但现在不能谈。

    “你有想法有意见了?有意见你也不准提意见,你就给我憋着,一切都等高考完后再说!”

    俞教授就是彻底贯彻落实了当家作主的一言堂作风,粗暴地镇压一切有可能的反对意见——有意见你也给我憋着。

    老周同志半夜起来,翻开抽屉到处找遥控器,说要开空调。

    开什么空调,这才几月份,还没到夏天,要把您的同屋“室友”冻着?

    老周同志嘀咕说,热,燥,失眠了,『操』心遥遥都睡不着觉了。

    蒙着头躺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又坐在床边发呆,周凤城这人也是个脸皮极薄又不会说话的,干脆憋着不出屋了,让老婆大人把早饭给他端进房间里吃。

    周遥迅速洗漱完毕,在洗手间、客厅和他卧室之间奔跑着往返,直接用塑料袋把早饭的面包鸡蛋打包了,也没有在饭桌上吃早饭……

    也是刻意躲他爸爸,内心有些愧疚,感情事对爸爸更是难以启齿。

    外面大门刚一关上,周凤城穿着大裤衩子跑出卧室,拖鞋都没踩上,只能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儿子已经出去了没影了。

    他然后进了儿子房间,就坐到周遥的书桌前,坐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上班是肯定迟到了。

    没有『乱』翻孩子东西到处侦查偷看的习惯,周凤城就四面看一看,突然觉着周遥的房间对他而言非常陌生。高三了,学习越来越忙,一家人很久也没机会凑一起热聊谈心或者出去旅行,这么活泼贴心的好儿子,突然就跟他隔膜了,离他远了,不再需要和依靠他们……挺失落的,很无助啊。

    那一刻的老周同志,一定很羡慕周遥房间窗台上养的一盆多肉,或者台灯灯座上摆的千纸鹤。他大概也想了解,想跟儿子谈个心,恨不得就变成一株盆栽长在周遥屋里,做那个真正陪伴儿子的人。

    这就是人生一个分叉路口,我们往东你往西了,孩子终归是长大了。

    窗台下面晾着周遥的一双球鞋。

    “鞋这么脏,怎么晾在卧室里,臭。”周凤城摇摇头。

    “那才是一双鞋,还有两双扔在阳台上呢。还没算上他脚上正穿的那双。”俞静之说。

    当爸的什么时候关注过,周遥的球鞋臭不臭?估『摸』都记不住周遥到底在穿几双球鞋,看着每一双鞋都长差不多样?

    周凤城确实记不住儿子有几双球鞋。他拿起窗台上的鞋仔细端详,然后又跑到阳台上,考察另外两双鞋,这次记在心里了。

    后来下班回家之后,周凤城搬了个小凳,端了一盆水,坐在阳台上把周遥的几双球鞋刷干净了。

    那种感觉也很心酸,好像为周遥做点儿什么,多付出一些关心,就能离儿子近一点,就能听到几句真心话:到底为什么啊?

    ……

    俞静之一刻也没迟疑,办事果决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出马了,快刀斩『乱』麻“解决”瞿嘉。

    她在医院陪了两个下午,最大成果就是有机会和瞿嘉妈妈私下详谈,在某些重大外交问题上达成了深刻谅解和意见一致。

    瞿嘉骑着车从家到达医院,去看他妈妈,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保温桶,后座夹着个大号帆布包,里面是他妈妈的换洗衣服。

    瞿连娣入院后就病情稳定,远不至有『性』命之虞,只是肾脏病症都比较难治,拖久不愈。这种病就是三分『药』七分养,平时避免劳累,最好提前进入中老年退休状态,回家颐养天年去。

    瞿嘉给他妈做了西红柿鸡蛋疙瘩汤,还有糊塌子,遵医嘱要忌口,就不敢放太多油盐酱醋,抖一勺盐、点个香油都小心翼翼得。

    老妈以前抱怨从没吃过他做的东西,说他小气自私就只给遥遥做,不给老妈做。他这几天就天天做饭,吃个够。瞿连娣没生病时很要强的,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一副钢筋铁骨摔打不碎风雨不折似的,不能算是女强人,是女金刚。这回是真的生病,才让瞿嘉明白,他眼前仅剩的这半边天,他生活里最亲近的依靠,绝不能塌掉,他绝不能再失去。

    老妈不是屹立不倒的铁人,那就只能他自己撑住,他就做家里那个屹立不倒的儿子。他不会垮掉。

    瞿嘉去医院送了一趟饭,瞿连娣还挺高兴的,而且很爱吃,全给吃光了。胃口好就是没大病。

    瞿连娣问儿子吃了没有,瞿嘉当然说他吃过了。

    他就在医院门口,街边的外卖窗口,买了三两包子。三两包子竟然才给他九个,他边走边吃,一口嚼一个,两分钟就吃完了,愣是没吃饱。

    周遥那个嘴快话多的,昨儿第一时间就悄悄打电话通知他了:我爸也知道咱俩好的事了,知道我一模缺考了,嘉嘉你别怕,如果我爸我妈找你说什么,你别慌,别轻易就丧气了撤退了,刀架你脖子上也不准跟我闹闹闹、闹分手!

    瞿嘉低头读呼机短讯,周遥几分钟之前又呼他一遍:【我爸我妈还没有找你谈话?不吵架不伤心不退缩不分开。】

    隔着呼机屏幕对他耳提面命,遥控指挥着他。这就是周遥在高三这一年和他约定的“四不”条约,就摆出一副长期抗战的架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不分,不离,不弃。

    瞿嘉笑了一下,周遥多心了,多余唠叨提醒他这些。

    他没打算撤退。

    他就推着自行车慢慢在便道上走,没有一溜烟骑跑了,路过公车站没停下,再往前走就是挂了指示牌的出租车载客停靠站点,他这才停下。

    转过身,瞿嘉看着不远处,点了下头:“俞老师。”

    俞静之被点名点得一愣,赶忙笑着走过来:“呵,瞿嘉,你早就发现我跟着你?”

    瞿嘉不置可否:“出租车站,您是要打车吗?”

    “我找你谈事。”俞静之很利落地说,“那几个袖珍小包子,都没吃饱?找个餐厅坐下说话。”

    “您就说。”瞿嘉一手扶住车把,一手斜揣在牛仔服兜里,“我耽误了周遥一模考试,对不起,我的责任。”

    “没想要影响遥遥,是我自己也没心理准备,意外了。我没想到,我不知道我妈病几个月了。”

    瞿嘉又补充了一句。

    这话让俞静之陷入沉默,于心不忍。

    是啊,『逼』孩子都『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快要『逼』死瞿嘉了。假若今天遭遇一切意外风波的人是周遥,或者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男孩,谁敢说能比瞿嘉更冷静更靠谱、更游刃有余?

    “谢谢您帮我妈联系大夫,检查说没大事了。”瞿嘉说。医院里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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