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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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到风景看透-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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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毕竟是你长辈,以前也看着你长大,我都是为你好。”老蔡媳『妇』理了理皮包的纤细带子,“你在这里唱歌,瞿连娣现在厂门口早点摊子上卖炸糕油饼了,混成这样,还动不动甩脸子对人这种态度。你用这个态度卖油饼?将来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周遥站在身后,阳光笑脸没有了,不吭声。

    他一把握住瞿嘉手腕,但被瞿嘉轻轻甩开。

    “你妈妈对象儿那事呢?”老蔡媳『妇』迈开步子往外走。

    “您真『操』心。”瞿嘉道。

    “找着靠谱男人没有?”老蔡媳『妇』很轻蔑地笑了一句,“瞿连娣脾气那么个『色』,困难。”

    “您家的也还没嫁出去么?”瞿嘉回了一句,“排着队呢?”

    老蔡媳『妇』脸『色』儿就变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孕『妇』捂着肚子,脸『色』也发红,抿着嘴唇没言声,撇着两脚麻溜儿就出去了。

    老蔡媳『妇』可能想要回来再扔个烟灰缸,被身边两位麻将搭子死活给拽住,终于劝走了。瞿嘉那句话戳到了痛点,把这姑『奶』『奶』气得哆嗦,真丝上衣在身上颤出一大片褶皱……

    瞿嘉然后也被周遥拉住胳膊肘强行拉开了,拖走了。

    周遥一路拉着瞿嘉。

    上了歌厅二楼,穿过走廊,就一直走,走……啊?

    周遥原本是想上到二楼『露』台,他俩当初刚刚谈对象,夜晚悄悄地约会,点蜡烛、看车河的那个『露』台。没想到『露』台上搭起凉棚坐满了人,放着英文歌,啤酒沫和西瓜皮『乱』飞!这是夏季啊。

    瞿嘉就把人领进男洗手间,小隔间,返身『插』上门。

    周遥就亲密地抱住他,咬他,追逐温热的嘴唇……就是把暑假三个月瞿嘉欠他的口水都讨回来。

    “周遥,没大事儿。”瞿嘉很平静。

    他现在讲话口气,学得像他们班主任老爷子似的。人生能有多大坎?每人都很努力地活着呢,淡定,就没大事儿。

    “我妈就是下岗了,”瞿嘉说,“他们厂里大片地都卖掉了。”

    “我知道了。”周遥垂下眼,点点头。

    “以后能先告诉我吗?”周遥握着他手,摆弄瞿嘉的手指,“你亲口告诉我,别让我像傻子一样总是等别人通知,我就永远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到底怎么了?……我有那么没用吗?”

    “好么。”瞿嘉又说,“我妈现在厂门口那个小吃店里干,店刚开张,周转就特别困难。房租,水电,煤气,原料成本,还有打点街道办、城管所和工商局的钱……就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催账交钱。店里每人都得凑一份钱出来,以后赚回来就好了。”

    这母子俩偏偏就都这样要强,不愿开口管亲戚朋友借钱。无论是娘家亲戚,还是瞿嘉亲爸亲叔叔那边,或者老王同志王贵生那边,瞿连娣都开不了口。

    “我多唱几天歌,就能帮我妈把‘份子钱’赚出来了!

    “也就两万多,我不想让我妈从定期存折取钱,她又闹心舍不得利息,我都能给她挣出来。

    “就是这样,我没出去瞎玩儿。”

    瞿嘉说。

    “我知道了么……么……”周遥低着头,开始抠哧瞿嘉背心边缘的线头,抠、抠、抠。

    “你别抠了!”瞿嘉皱眉训斥,“现在衣服也得省着穿,别在我身上抠洞。”

    “抠出洞了老公给你买新的。”周遥理直气壮。

    “滚。”瞿嘉轻声笑骂,“有钱你了不起了?咱们家家庭地位还没变呢。”

    两人都笑,额头相抵。

    “今天谁替你解围的?谁唱的歌?”周遥小声质问,“快夸我!”

    “你以后还是别唱了。”瞿嘉嘲笑,“你唱什么都难听,怎么夸你。”

    “我就唱得难听!”周遥笑,“唱得好听能随便给别人唱么?你就留着嗓子给我一人儿唱。”

    瞿嘉伸出二指捏住周遥的嘴巴,捏成一只大鲶鱼:“你也就靠这张嘴了,就嘴皮子甜会哄人。”

    瞿嘉但凡『露』出笑模样,那笑容就帅极了,让周遥怦然心跳,『迷』得不行。周遥贴着瞿嘉耳朵:“对,就靠这嘴了,我嘴甜着呢,你要不要?”

    “……”

    有心曲解或是无意撩拨,俩人耳廓就都红了,喘息声就『乱』了,都很想念。

    瞿嘉说这地方不行有人要进来了!周遥那手已经硬塞进去,就让瞿嘉发不出反对和抗议的声音。

    真的有人进来上厕所了,外间的解手声和流水声盖住了隔间里极度压抑的低喘。

    “遥遥……”

    不堪重负的身躯就靠在周遥身上,紧紧抱着,也抱了很久。

    ……

    那一晚是混过去了。然而,这件事依然没有解决,从根本上就不可能解决,而且矛盾日益深重。

    瞿连娣干活儿的那家店,第一年异常艰苦,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总是不知深浅的,踉跄的,艰难的,而瞿嘉那时开始念高三了。

    周遥暑假里一直纳闷儿瞿嘉除了晚上去“杰杰”唱歌,白天的上下午都去哪了?

    还能去哪,就是在店里帮工干活儿。

    机床厂职工搭伙开办的副食小吃店,大家都是半路出家,真正有手艺能做出东西的,就是五位中年女职工。小店就起了一个最朴实的名儿,“五芳”。早起经营早餐业务,下午卖各种点心小吃,晚上就在街边支出摊子摆开桌椅,经营夜宵,各种烤串和麻辣烫。

    瞿嘉确实没有时间再去上补习班和声乐课。

    开学了,在学校上课,坐在课堂里,他能睁着眼睛补觉。那时候,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连轴高速旋转的发条,已然过度磨损又疏于保养,终于卡住转不动了,脑筋都不转了。那种疲惫不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的。一块磐石从大后方最脆弱的地方开裂,边边角角一片一片掉落,侵蚀……独自在内心支撑太久,再坚强的人,也终究快要撑不住。

    瞿嘉傍晚放学之后,时常就出现在店里。芝麻烧饼,『奶』油炸糕,他现在什么都学会了,都会做。

    他做的那份是记在瞿连娣账上。小店是自负盈亏,扣除成本和房租再赚到的,就算她们自己的,几人按照劳动贡献私下瓜分;假若赔本了经营不下去,哪天就要关门大吉。那份失业破产的压力,就每天追逐着她们这些人的脚后跟,啃噬着人心。

    “哎,妈。”瞿嘉轻敲『操』作间的门框,“您回去睡觉。”

    “门钉肉饼,晚上的。”瞿连娣把下巴一抬,示意眼前的面盆和一大锅肉馅,擀面杖,砧板,水盆。

    “我做。”瞿嘉可能累得连表情都懒得表现,“您走。”

    他妈妈现在头发染得可勤了,一头乌黑烫发。用瞿连娣自己的话讲,咱做得也算是“窗口服务行业”,要注意个人形象,我是卖饭的,出门就不能再邋里邋遢永远像个买菜大妈!然而,染得越勤白发却就越多。在左右鬓角和头顶发际边缘,白发争先恐后此起彼伏地冒头,像很多细碎的雪片粘连在头发上。

    “你会做吗你?”瞿连娣嫌弃着说,“你做的那个不行,一堆大肉包子似的,什么玩意儿?那就不是门钉肉饼。”

    “做完给谁吃?”瞿嘉歪着头说,“反正不是您吃或者我吃。”

    “那你就敢瞎做?”瞿连娣白了一眼。

    “论个儿卖,又不是论造型。”瞿嘉说。

    “你这不是砸我的牌子嘛!”瞿连娣还不乐意呢。

    “哎呦——”瞿嘉肩膀一抖,发呆的表情终于绽开,乐出来,“我的妈,您那肉饼还有‘牌子’了?”

    “那当然了。”瞿连娣也笑,“不信你问问那些街坊去,我这牌子叫什么?……我得先想个名儿……我想想啊,‘瞿嫂牌’门钉肉饼,你问问去!”

    噗,瞿嘉吐了个槽:“这么俗气,您这牌子没准儿还真能火。”

    “讨厌你!”瞿连娣挥铲子把她儿子赶一边去,“滚蛋,回家,你回家睡觉去!”

    如果能把瞿嘉赶回家睡觉,瞿连娣真不吝把擀面杖甩她儿子头上。

    回过脸去,脸冲着墙,用力地『揉』面,擀皮儿,瞿连娣那眼泪就时常潸然而下,滴到案板上,极力地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特别委屈。

    一滴,两滴,眼泪就在洒满面粉的案板上和泥了。

    她以前从来没机会吃瞿嘉做出来的东西,现在终于吃到了。

    挺好吃的,瞿嘉还挺能干的。

    可她如论如何不愿意让瞿嘉陪她做这个,耽误学习,不务正业。

    她儿子眼眶都是红的,眼底含着血丝。瞿嘉那双细长的眼都能看出充血了,就真是一片红了,每天强撑着睁眼,严重缺觉了。

    瞿嘉系了一件围裙,反戴棒球帽,在店里收拾擦净客人用过的桌子。

    他重新洗了手,擦手,隔着玻璃一抬头……

    门店距离学校只有一站地,不远,就经常能碰见熟人。

    『操』作间透明的大玻璃窗外面,站着两位眼熟的女生。就是他们朝阳一中初中部的学生,现在应该上初三了,上次在运动会上偷拍过他的照片。

    俩女生也瞅着他,相当的意外:“啊,瞿嘉?!”

    瞿嘉愣神儿没超过半秒:“买点心么?”

    “还是拍我来的?”瞿嘉把棒球帽戴正了,压住双眼,嘴唇动了一下,“拍照就别拍了,不用把我放到学校宣传栏打广告了。”

    “不不不是,不拍了。”俩女生赶紧摆手,略腼腆地开口,“上次对不起么,也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乱』拍了……那……我们……”

    那两个姑娘对视,互相打个小眼『色』,估『摸』是对瞿嘉师兄心存愧疚,有意试图弥补曾经的那份精神损失。心理上精神上的重大伤害,应当如何弥补,如何挽回损失?当然是掏钱补啊。

    给什么都不如给人民币来得实惠,女生于是掏出精致的卡通小钱包数出钞票,隔着玻璃柜台开始点。看哪个都想买,『奶』油炸糕开口笑,撒子炸糕萨其马,糖卷果咯吱盒,芝麻烧饼螺丝转,每一样都来俩,加一起可就好几斤了。

    “别买那么多,”瞿嘉说,“你们俩真的吃不了。”

    “是你在卖,那我们当然要捧场么!”俩女生捂嘴哧哧地笑。

    “不用对我那么大方。”瞿嘉无奈地一笑,“买这么多,我让你们拍照,随便拍。”

    “这月零花钱够用了!”女生也笑,毫不含糊地把几张十块钱钞票拍在柜台上,“只要不去网上网,买什么都够了。”

    现在的孩子,零花钱压岁钱数目水涨船高,家庭条件如此优越。

    瞿嘉望着两位女生,突然说:“这些点心吃了长胖,增肥,吃进去几斤就长几斤,都是碳水化合物。我长了好几斤呢。”

    这招儿最管用了,俩女生捂着脸发出尖叫,增肥,不能吃那么多了,不敢买了,怎么办啊——

    周遥那天来晚了,傍晚匆忙赶到店里,从“五芳”的后门溜进去。眼前就是两条大长腿横在狭窄的过道上,挡住他的去路。

    他们店面本来就很小,为了租金成本便宜。后面的『操』作间和库房合二为一,大包大包的面粉和油料堆积一地。

    『操』作间门口的板凳上,坐着瞿嘉。

    瞿嘉的头靠住铝制的金属门框,手往身前一搭,两腿伸到笔直,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很暗的灯光在水泥地板上缓缓铺开,把瞿嘉斜靠着的影子映在面粉袋上。

    睡着了。

    双眼紧闭,头用力摽住门框,不然就滑下去了。

    周遥怔愣看着,屏住呼吸走过去。他找了一条『毛』巾,叠叠,卷成一个虎皮蛋糕卷的形状,小心翼翼把瞿嘉的头托起,想给垫住脖子。

    瞿嘉动了一下,下意识就靠过来,一歪,就靠到周遥身上了。

    “嗯……”周遥赶紧托住这个头,以身代替门框。

    瞿嘉就靠他腰上,还动了两下,在周遥的腹肌上找到一块最舒服的位置,贴住了,安静地呼吸。

    周遥搂了这人的头,悄悄抚『摸』鬓角头发。

    他一只手遮在瞿嘉脑门上方,帮忙遮住灯光。

    瞿嘉这人是不是做着梦也有潜意识?两只手就『摸』过来了,环抱住周遥的大腿。

    周遥:“……”

    然后,有一只手从后面,毫不客气地戳了他后门儿,从没被外人『摸』过的处|男田。

    “啊!”周遥被戳得一蹦高,一下子推开对方,“你手贱啊?”

    瞿嘉『露』出个疲倦的笑模样,舌尖轻轻『舔』过下唇。私仇得报,终于『摸』到周遥屁股缝那里,就那里没有大块肌肉,软乎乎的。

    “你什么时候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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