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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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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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俨神色紧结,整个人宛如僵石,盯着乌珠屈,忽然掉头上马,纵马便疾驰而去,月光之下,身影很快就缩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了视线里。

    乌珠屈的咳嗽渐渐地停歇下来,掏帕擦拭嘴角血痕。

    “王!少主人强硬至此,王为何不在渔阳散布少主人真实身份的消息?反而如此大费周折,甚至自己冒险越境?只要人人都知道少主人非汉人,魏家他自然不能再留了,到时除了投奔王,少主人再无别的去路!”

    呼衍列神情焦灼里带着无奈。

    乌珠屈望着魏俨离去的方向,慢慢地摇了摇头:“我要的是儿子。不是一个恨我的仇敌。”

    呼衍列沉默了。

    乌珠屈出神了片刻,忽然问:“三年前派去服侍我儿的那个兰家之女,如今可有什么消息?”

    ……

    每年这个时候,只要不逢战事,鹿骊大会便会在渔阳城外的鹿骊台如期召开。

    不仅仅只是为了一战成名继而平步青云。毕竟,有底气能站出来上台的还是少数人。对于大多数中下层军官和军士来说,鹿骊大会更像是一场盛大的全军娱乐活动,人人期待。更不巧的是,前年这时候,魏劭大军在冀州打仗,去年这时候,他和陈翔争地。已经接连两年落空,今年终于遇到了好时机。上月洛阳幸逊和青州袁赭他们打架,如今正打的焦头烂额,魏劭闭门养病,病还没好,出不了门,自然就把精力放到鹿骊大会这项全军娱乐的大事上了。

    还有三天大会就要举行。从今天开始,不止渔阳,从范阳、涿郡、高阳、信都等各地军营里遴选出来的健儿也陆续抵达了,街道更加热闹,城里民众谈的最多的,也是过几天的大会。

    他们感兴趣的,除了看军人比武,还有君侯家中的女眷。

    每一次的大会,徐夫人必定亲自出席,为比武的健儿们擂鼓助威。

    今年君侯新娶了夫人。全城人都知道女君美若天仙。平日难得有机会见,那天想必女君会露面的。

    有能够近距离满足眼福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

    魏劭最近很忙。

    自从知道了和她睡觉的滋味之后,他的满脑子就都是这件事了。

    抱她一起睡觉给他带来的那种**的满足感,甚至渐渐有点快赶上夺下一座城池后的成就感了。

    老实说,最近他确实,没空再去想自己以前怎么讨厌她,怎么恨乔家了。

    即便不小心想起来,他也能很快就把那念头从脑子里给赶出去。

    他最近只忙着想,怎么才能弄出更多的时间好躺床上用各种姿势和她睡觉。

    可是幽州本来就很大,加上后来打下来的冀州,还有几个月前新弄到手的并州,那么多的城池,就算各地不出添乱的大事,每天随便需要他定夺的一两件事,总还是有的,一起送到渔阳,到他手上就是一大堆了。

    原来他在外打仗,幽州衙署里的公文,就由魏俨处理。

    魏俨若不在,有公孙羊和长史卫权。

    可惜卫权被派去了晋阳。公孙羊最近又犯了咳嗽的老毛病。听他坐那里,咳的仿佛快把肺都给吐出来了,魏劭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逼他早晚到衙署报道。交给别人又不合适。他只能自己处理。

    白天恨长,夜里恨短,这是魏劭最近的深刻体会。

    所以这天傍晚,当他终于从案牍里解脱出来,走出衙署大门的时候,健步如飞。

    早上出门前,他和小乔说好,晚上自己要早点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刚才他被一件事情稍微耽搁了下,起身比预想的要晚了。

    魏劭几步下了衙署大门口的大石台阶,接了马缰要上马时,看到对面走来了一个貌甚美的年轻女人。

    他见过这女人,表兄魏俨的一个宠姬。跟他好像也有三两年了。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见她停在了自己面前,猜想是来问魏俨,径直道:“我兄长这两日应就回了。”说完上马。

    兰云朝魏劭躬身道:“多谢君侯相告。我名叫兰云。我不是来问魏君归期的。他归期也与我无干了。他这次去代郡前,已经将我遣走,不要我了。”

    魏劭看了她一眼。

    魏俨身边女人时常有变,魏劭也知道。这个自称兰云的女人留的时间最久,所以他才有印象。

    听她这么说,魏劭略微颔首,说了声“你若有事,等他回来再寻他说。”说完打马要走。

    兰云道:“君侯有所不知,我来寻君侯,是要告诉君侯一件事。您的长兄魏使君,他对您的夫人有所不敬。”

    魏劭微微一怔,坐于马上,低头盯了她一眼,眉头随即皱了起来,声音也变冷了。

    “你可知道,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兰云道:“我之所言,句句是真。魏君罔顾人伦,肖想一个他本该呼为‘弟妹’的女子!”

    魏劭双眸泛出奇异的冰冷之色,盯了兰云片刻,一字一字地道:“我看你是找死,竟敢如此从中挑拨!”

    兰云蓦地跪了下去:“君侯若不信,可随我去。君侯见了一样东西,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魏劭神色阴沉,没有理会兰云,从她身旁绕过,纵马而去。

    他纵马已经奔出去了数丈之外,忽然又停下了马,慢慢地回过了头。

    兰云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若有半点不实,我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魏劭冷冰冰的声音在兰云耳边响了起来。

    ……

    魏俨去代郡,遣散了家中姬妾。现在只剩朱权和几个下人还留着。

    家中没了主人,下人这几日便陆续为私出门,只剩朱权一人。方才有人来叫朱权吃酒。朱权推却不过,锁了大门离去。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兰云以匙打开了门锁,魏劭一语不发,大步朝里而去。径直来到魏俨那间卧房门前。

    魏俨出门之前,卧房的门也反锁。门上一只铁将军把守着。

    他冷眼看着兰云摸出另一把钥匙,顺利地打开锁,轻轻推开了门。

    魏劭大步往里走去,最后停在了一面墙壁之前。

    墙壁之上,悬挂了一幅长条山水。运笔洒脱,意境空灵。

    兰云点亮一盏烛火,端在手上,走了过来在旁照明。

    魏劭盯了那副山水片刻,终于慢慢地抬起手,朝那副悬画伸了过去。

    他的神色异常凝重,手仿佛重比千钧,在空中停了片刻,忽然一把撩开了山水画幅。

    他面庞上的肌肉立刻僵硬。视线定在了墙上,身影亦如同凝固。身畔兰云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魏君最近和往常很是不同。召我陪寝少了。往往回来就自己入房不出,有时独自喝酒。从前他并非如此的。我便疑心他看上了别的女子,故而平常多有留意他的举动……”

    她说着,神情里露出了一丝怨艾。

    “那天晚上,魏君归家,先是独自在庭院中独自饮酒,不叫我们作陪,后来忽然独自回房闭门,他却忘了将窗闭严,我心中疑虑,悄悄潜到了窗下,窥到他于墙上画了这幅美人图……”

    “从前有一回,我恰好在街上远远看到过女君一面。实在风华绝代,我一见难以忘怀。魏君画笔又惟妙惟肖,我一见便认了出来。惊惧莫可言状,我怕被他觉察,正要走的时候,竟然看到魏君……”

    兰云顿了一顿,“我看到魏君撩起他的衣摆,对着墙便自己弄了出来……当时情状,他如痴如醉……”

    魏劭猛地转身,抬手一把扫掉了兰云手中的烛台。

    烛台掉落在地,随着一阵轻微的怪异响声,滚到了墙角。

    其时窗外暮色浓重,却还能够辨认人脸。

    兰云看到魏劭双眸冰冷,却又仿佛有怒光闪动,面容狰狞,神色可怖。

    尽管这是她所希望的。但真面对这样的一幕,兰云依旧感到心惊胆战,双腿一软,不由地便跪了下去,低头不敢看他。

    魏劭僵在原地,死寂的屋子里,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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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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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权原本是魏家下人。魏俨小时候起就开始服侍他的生活起居。魏俨十七岁娶妻搬出魏家后,他也跟了出来。一年后魏俨丧妻,此后未再续娶。

    于治军和边务这一方面,魏俨无疑治军有道,边务清肃,毫无可指摘之处。但独身后,他便开始过起了放荡的私生活,于男女事颇放得开,身边女人更如走马灯的换。一年里留在渔阳的日子也不多,犹如无根之浮萍。徐夫人关切,有时会将朱权唤去,询问关于魏俨的种种。朱权回来后,偶也会劝魏俨续娶,如此方能安定下来。

    魏俨通常也不恼,一笑置之罢了。

    这回魏俨动身又去了代郡,走的有些仓促,且那日临走又将姬妾打发了。朱权想起魏俨这段时日,比起从前,回家后仿佛有些抑郁,心里也是不宁。方才被一个老相识叫走吃酒,推却不了,跟着去了几条街外的一间酒肆,坐下才饮了几杯,留意到酒肆门外的道上,不断有人往一个方向跑去,口中呼着“起火”,出去察看,望见远处自己来的方向,果然隐隐有火光冲天,心里放不下去匆匆赶了回去。才跑到街口,远远看到竟果真是自家的宅子失了火,火势不小,熊熊冲天。

    朱权大惊失色,慌忙呼人救火。只是北方的夏日本就燥炙,如今虽渐入秋,天气依旧热,加上多日没有下雨,火又已经烧了起来,如何还能压的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渐渐将整座房子吞没。幸好魏俨性子孤僻,当初择选房屋时,不喜与旁人相邻,房子左右都无民居,这才没有波及开来,等火势终于小了,最后被扑灭,房子也早面目全非,屋顶坍塌,只剩了一个空壳,内里一应的器物家什,全都被烧了个精光。

    朱权记得自己临出门前,屋内并未留下火种的。也不知道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唯一可能,要门就是灶膛里的残余火星没有盖住,这才蔓延了出来引燃了大火。

    朱权悔恨不已,自责不该出去吃酒误事,自己一边收拾火场,又派人去向徐夫人禀告不提。

    ……

    魏劭一早出门时,和小乔你侬我侬,依依不舍,约好说晚上赶回来吃饭。

    到了傍晚,小乔沐浴新出,换了身新裁的以淡香薰过的樱草色轻罗衣衫,对镜稍稍点染了细香胭脂。

    镜中之人双眉若裁,秋波横卧,面若芙蓉,色羡云霞,连她自己见了也是愉悦。

    小乔开始等魏劭回来。一直等到了天黑,已经过了约好的饭点,却迟迟不见魏劭回来。

    小乔渐渐有些不放心起来。想衙署也不远,正要打发个人过去看看,有个魏劭的亲兵来了,传了句话,说君侯有事,不回来吃饭了,叫夫人不必再等。

    魏劭平日事务繁忙,临时有事也是经常,小乔不疑有它,自己先去吃了饭。

    魏劭对猫敏感。那只猫咪虽还没被送走,但小乔洗过澡了,晚上也不敢再去和它玩耍,唯恐不小心沾到了猫毛或者猫唾引发魏劭不适,回房后无心做别的,静下心后,坐下去继续抄着经文。

    屋里宁静一片,偶有案头灯花爆裂发出的轻微噼啪一声。

    小乔静心凝气,右手握笔,随着笔尖勾提挑捺,细腻洁白的帛面之上,渐渐地写满了一行行的娟秀雅丽的字。写到“譬如大海一人斗量,经历劫数尚可穷底。人有至心求道,精进不止,会当克果,何愿不得”的时候,她双眸注视着这一行字,慢慢地停了笔,最后将笔搁到架上,支颐对着案头的烛火,渐渐地出起了神。

    魏劭无疑是喜欢她的。最近甚至渐渐让她感觉到了迷恋的程度。至于他喜欢,或者迷恋的是她的脸肉还是她这个人,坦白说,小乔并不知道。因为两人在一起,哪怕是白天,魏劭对她做的最多的,也就是摆弄她,和她做男女的那么点事儿。

    除此之外,小乔就想不出来,两人之间还有过关于别的什么内容的谈话。

    有时情浓之时,她其实有点想问,却没有底气去问。更没有底气去试探:到了有一天,他会不会放过乔家。

    小乔知道这种想法既幼稚又可笑。希望男人因为一个女人而放下心底里的仇恨,这个女人是要有多伟大,才能化解去男人心中的原本被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恨?

    大约也就只有佛祖,才有如此普渡众生的大能了。

    “心常谛住度世之道。于一切万物,随意自在。”

    她记得前几天抄时,经文里还有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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