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桃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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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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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正修看小桃防备的神情,心里有些别扭,就好像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拂了拂袖子,一个侍婢捧着壶过来。把旁边的小炉点着,把壶架了上去。

    小桃好奇地看着那个侍婢,只见她从一个茶盒里舀出几勺茶叶的细碎至极的末,放到了四个茶碗里。祁正修笑道:“没有想到会遇上你。之前约了几个朋友在这里,其中有一个嘴刁的,普通的茶他不喜欢,必须要点茶才行。估摸着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声音已经在背后响起:“老七,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呢?”

    小桃抬眼一看,两位公子正边笑着,边大步向这里走来。走在前面说话的那个青色袍子,头发用黑色丝织冠子束着,比祁公子看着年长,另一个蓝色袍子,看着忠厚老实。青色袍子走近看着小桃眯眼笑道:“这位是谁?”

    祁正修站起来勾唇笑道:“何府上的。一个朋友。”

第37章 三寸金莲得君心 五更清宵同入梦(4)() 
青袍公子哈哈大笑道:“何府除了那位大小姐还有你的朋友?”说着转看向小桃笑道,“我叫陈述,你叫什么?”

    祁正修立在了小桃前面:“好了,赶紧坐下吧。”

    小桃鼓了鼓勇气,看着陈述道:“我叫叶桃宜。”祁正修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不觉一皱。小桃顿了下又说道,“我见过你,今年端午,就在这里。”

    陈述转眸想了一下,拊掌笑道:“不错,那天我们是在这里喝酒。”蓝袍公子坐下,微笑不语。

    小桃的脸有点发烫,低头坐到了祁正修身边。祁正修笑道:“凤凰贡茶,怎么样?”

    陈述的眼睛亮了一下,兴致大起:“极好。不过还要看点茶的功夫。”

    小桃低头看了看茶盏里极细的茶末,那侍婢待水烧开后,提壶倒进了其中一个茶盏里,从手边的托盘里拿出一个像竹刷子样的东西,快速地在茶盏里搅动,很快茶就打起了泡沫,不多时茶汤就变得均匀。祁正修抬手示意先给蓝袍公子,这里应是他最年长。

    蓝袍公子啜了一口,说道:“欠了点。”

    祁正修勾唇笑了笑,顺手提起侍婢面前的壶,站起来向下一冲,小桃心里凛了一下,这么高能倒进去吗?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水流快速而有力地直接冲进了茶盏,祁正修拿起茶筅快速搅着,小桃只觉得眼花缭乱,祁公子的动作飘逸出尘,长袖挥舞间,她还来不及看得清,一盏茶已经点好,均匀而青绿的茶汤散发着幽幽的茶香。

    陈述迫不及待地抢着端起茶喝了一口,眼角都是笑:“绝了,好茶,好功夫。”瞟了一眼茶盏外赞道,“果然连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蓝袍公子道:“他的点茶功夫御茶坊的都比不上,还能把水洒出来?”

    祁正修又点了三盏,小桃面前也有一盏,看其他人都喝了,小桃也轻轻捧起来,喝了一口,和寻常喝的的确不同。小桃说不出具体滋味,只是觉得平时喝茶,是有茶香的解渴,而此时此景喝这种茶,就像整个人都飘起来一样。

    陈述边喝边似无意地说道:“陛下这回有心御驾亲征,几个反对的都被贬了。”

    祁正修唇际挑了挑,不再出声。蓝袍公子问道:“子介,你认为不会?”

    祁正修淡淡道:“有心无力。”顿了下看着蓝袍公子道,“陛下是否提过召回太子?”

    蓝袍公子答着:“前几日听闻周军魏王符彦卿和右将军赵匡义去增援濠州,曾提过让太子回来,不过如你所说,朝中有人提议再增派战船。陛下便没有坚持。”

    听到赵匡义的名字,小桃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又去濠州了?不由目光有些游离,嘴里的茶喝着也有点咂摸不出味儿。祁正修斜睨了一眼小桃,淡笑着岔开了话题:“不提这些了。近日可有什么新作?”

    一时间几人又聊起了彼此近来写的诗文词曲,互相品评一番。从他们聊天里,小桃知道了那蓝袍公子叫徐锴,字楚金,擅长书法。恰好陈述有首新词,祁正修便让侍婢备了笔墨,陈述吟诗,徐锴写了出来。

    小桃也不由凑了上去,徐锴的字不及赵匡义的苍劲,不像大小姐的娟秀,也不像祁公子的飘逸,却是金瘦铁钩,别有味道。小桃忍不住也跟着在手心里描画着。

    陈述无意瞥到小桃的动作,不觉好奇道:“桃姑娘也会写字吗?”丫头识字的都不多,别说是写了。

    小桃抿唇摇头笑道:“我写得不好。”

    “不好就是会写,”陈述忙把笔递给小桃:“快写几个看看。”祁正修的面上依然淡淡的,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滋味,看来他的确不够了解小桃。

    小桃拿起笔,看了眼祁正修,落笔写了十个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句诗赵匡义曾经带她写过好几次,她也只这句写得最好。

    字写好后,几个人都有些吃惊,陈述拍掌道:“写得倒有些男子的风骨。”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不像祁正修的字。

    祁正修看着那十个字,忽然一股热气从脚底噌地窜到了全身,击得他的心苦涩。他袖中的拳往紧捏了捏,却勾唇笑了,写得不错。他之前看过赵匡义写的字,小桃果然是他的好徒弟。

    就连擅长书法的徐锴,也赞叹小桃的字写得有模有样。小桃红了脸,默默退到了祁正修的背后,心里却也微甜着。能在祁公子的世界里露一小手,小小的得意,小小的安慰,都让她欢愉。

    那晚,是小桃从未有过的快乐。看着祁公子、陈述他们几个,聊得热闹,喝得开怀。起初是喝茶,后来是喝酒,连小桃也架不住陈述的调侃,喝了一盏。脸红心跳间,却也少了许多羞涩和拘束。

    陈述喝得兴起,一边用筷子敲着酒碗,一边大声吟唱着李白的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小桃看他表情激昂,不由抿唇笑得眉眼弯起,帮祁公子添了一盏酒,却看到祁公子正眯眼看着她,她的心扑通跳了起来,把酒壶放下,低下了头。

    忽然手里一暖,祁公子的手已经紧紧攥上了她的,小桃的心跳得好快,指尖都微微颤着。她不敢抬头看祁公子,只是任由自己的手被祁公子握得很紧。

    幽幽的竹林,谈笑的公子,甘洌的美酒,特别的点茶,是小桃那晚的记忆,也是祁正修的记忆。脑子里没有想战火纷飞的边界,没有想风雨飘摇的大唐,没有想兵临城下的决绝,只是安静的林子,三五至交朋友,一个暖暖的丫头。

    四周渐渐有些凉气了,已经是三更天,陈述和徐锴起身要回去,祁正修把他们送到门口坐上马车,又返了回来。

    小桃看祁正修也有些摇晃的步子,不由上前扶了他一把:“公子,今晚在这里歇着吗?”

    祁正修摇摇头,温声说道:“我先去书房写封急信。待会送你回去。”

    小桃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扶着祁正修向书房走去。有侍婢也跟了进来,在书房点好炭火盆子,很快屋里便暖和了起来。

    小桃把墨研得浓浓,祁正修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并没有急着写,只是一手扶着额,像在思考着什么。

    小桃等了许久,祁正修也没有动笔,盆里的炭火烧得有些过了,小桃走到炭火盆的边上,蹲下从旁边夹了两块木炭,放到炭火盆里,火苗一下又蹿了起来,小桃手忙脚乱地赶紧把火苗压了压,一个没注意,袖子里的那包药直接掉进了炭火盆里,“哧”一声,冒起了一股青烟。一股有点甜得刺鼻的味道蹿了出来,呛得小桃咳嗽了两声。

    小桃赶忙站了起来,头有点晕,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幺娘说那药遇到热发得更厉害,若是祁公子和自己都吸了这药小桃偷偷抬眸看着祁公子,却和祁正修看向她的目光正好遇上,小桃忙又低下了头。

    祁正修心里动了一动,随即一阵凉意拂上心头,过了半晌,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缓缓说道:“这个,是你的吧?”

    小桃一愣,走向前把簪子拿在手里,正是她当初慌乱中给云笙还礼的,却怎么在祁公子手里:“是我的,公子,这?”

    祁正修心里紧了紧,强作了一个微笑:“云笙要我给你的。”

    小桃脸色有些赤红,自己和云笙的姻缘,正是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人撮合的,小桃不免眉眼中几丝哀怨,幽幽看着祁正修道:“公子真是糊涂。”

    “糊涂?”祁正修叹了口气,“和云笙的婚事,你,愿意吗?”

    小桃直看着祁正修,哀婉的目光让祁正修心里不是滋味:“我愿意不愿意,重要吗?公子和大小姐不已经决定了吗?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纵然不愿意,又能怎样?”

    小桃压抑低沉的声调让祁正修心里像被什么掠过一般刺疼,半晌才道:“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替云笙送的聘礼,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作数。一切都等战事有了眉目再说吧。”

    小桃心里“咯噔”一下,不由一喜,不作数吗?不由眉眼弯弯:“公子说的是真的?还有转圜的余地?”

    祁正修苦笑:“总不能勉强你。”说完,祁正修看向了别处。战火无情,一个多月前和周军三天三夜的对垒战中,云笙被敌军的流箭射中,还没来得及交代一句话已经离去。祁正修只在他贴身的衣物里找到了那枚簪子。他记得,那是小桃的。他不知道怎么和小桃说起,也不想说起。他替已故的云笙下聘,不过是让何之棠放过小桃的权宜之计。以后怎么办?祁正修不知道,如今所有的情形都是转瞬即变,他也只能是且走且看。

    小桃不知道祁正修的心思,只知道自己不必嫁给云笙,欢喜地把簪子插在头上,低头拨弄着炭火。药在炭火里已经烧尽,屋里的气息热得发晕,小桃有些头晕眼花,眼前的祁公子也来回晃动着。糟了,药力发作了。小桃忍不住撕扯着胸前的衣襟,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被衣服烫伤般灼热。

    祁正修嗅到了屋里一丝甜腻的味道,全身的血脉像通过缕缕细细的血管都涌动起来,燥热、痒痛,见血封喉留下的后遗症让他格外敏感。祁正修看着同样迷离的小桃,淡淡笑了,刚才她丢在炭火盆里的药只怕就是这个效果。祁正修觉得自己应该把小桃拎起来放在榻上,自己再去冲个凉水澡才好。不管她是有意无意丢的药,他和她,不该这样。

    祁正修把小桃抱起,小桃不禁伸出双臂勾上了祁正修的脖子,一双弯弯的眉眼里,全是祁正修的影子。从云湾村,到金陵,多少个日子的相思,小桃不知道,昏昏沉沉里,小桃伸手抚摩着祁正修如玉的面颊,又抚上祁正修的胸膛。祁正修把小桃放在榻上,双手却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不该这样,云笙的义,何之棠的恩,都让他不该这样,他也无法为小桃负责。可是眼前如花的女子,让他不忍离去。小桃撕扯开的衣襟,露出了颈下的桃花胎记,绚烂如三月妖娆。雨里的撑伞,深夜里双燕舞的信号,水里的度气,朝阳里的微笑祁正修的记忆在药力里轰然坍塌,忍不住俯身吻上了小桃的唇,从轻柔,到用力,他不知道自己压抑挣扎了多久,终于还是深深地陷入了药物里的迷离中,在昏乱中紧紧揽着小桃的腰,把小桃压在了身下,带着几分鬼魅:“那就给我吧。”

    小桃全身烫得很,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一心挂念的人,有什么不能给他的呢?小桃紧紧抓住了祁正修的衣襟,回应着他的热烈。

    祁正修眼前一热,空气里的幽幽香甜促得他全身的血液几乎沸腾,那桃花胎记仿佛变成无数的桃花铺天盖地而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药力也罢,内心的魔怔也罢,执念也罢,祁正修脑子一片空白,疯狂而动情地陷入了泥泞中不想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夜也变得清淡起来,小桃渐渐恢复了清醒。祁正修在身边闭目而眠,小桃不知道他睡没睡着。看着身边的男人,她有刻骨铭心的欢愉,却也有深深的愧疚。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她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祁公子,无意中用了药,自己和幺娘有什么分别?小桃的脸发烫,看着身边墨发如泻的祁正修,欢愉和纠结同时扯得她的心七绕八绕地慌乱。小桃匆忙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把书房的门打开,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祁正修睁开了眼,起身立在了窗前。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药力所致,还是情之所至。但是他不后悔。小桃做不得自己的主,自己又何曾可以任性?

    祁正修在书房里静静地站着,看着屋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变亮,他的心第一次有种难言的酸涩。做太子侍读已经多年,多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这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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