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桃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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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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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桃惊讶地从床上蹦下来,使劲把幺娘腰上的布解了下来。幺娘伸手去挡,却挡不住小桃手脚的利索,几下就把裹得紧紧的白布解了下来,里面果然是铁块。束腰还要包铁块?小桃直摇头:“这铁块凉透透的,裹在肚子上难受死了。女人多怕冷啊。”说着伸手要去拍幺娘的肚子,“快揉揉松快松快。”

    幺娘向旁边躲开,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在。小桃撇撇嘴:“你今天真怪了。怎么像变了个人。”

    幺娘呆呆地坐在床边,想挤出个笑,却只是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嘴角,过了许久,还是伪装不来,双手捂住了脸,无声地抽泣起来。

    小桃慌了,揽着幺娘的肩说道:“怎么了?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幺娘不说话,只是啜泣。小桃看得急死了,不停问着。幺娘终于咬着牙说道:“我——我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小桃不解。看幺娘苍白的脸泪痕满满,又琢磨了半晌,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下蹦了起来,“啊?谁的?”

    “我不知道。”幺娘仰起了头,可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小桃急得使劲晃幺娘:“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夜,像死一般寂静,只有幺娘的抽泣声和着屋外的风鸣。过了好久,从幺娘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小桃听出个端详。

    那天宫宴一直持续到晚上,除了宫里的歌姬舞姬,还有几个大臣府上豢养的歌舞姬也在表演着。到了晚上,都有些醉意微醺。幺娘跳舞结束后,便在附近转了转。本来是看着六皇子向荷塘一带独自踱步走了过去,她便也随脚跟了过去。跟着跟着看不到了六皇子,却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地撞进了一间傍假山的亭子,七皇子正在那里调戏着一个歌姬。见她闯进来,歌姬红着脸跑开。她也要走开,却被七皇子拦腰截了下来。

    七皇子凑在幺娘的耳边吹着酒气:“我认得你,舞跳得最好那个。”幺娘又羞又臊要挣扎,却又不敢得罪七皇子。来回揪扯了几下,七皇子命她喝了两盅酒便放她回去。幺娘急慌慌地把酒喝了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她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假山不远处的一间荒弃的房子里,身下是一片血。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幺娘痛苦地靠在了床边,面如死灰,“我当时真想直接跳进湖里死了算了,可刚走到湖边,就碰到管事的找了过来。我只好装着没事人似的,同他一起回来。”

    小桃紧紧拉住了幺娘的手,手脚都是冰凉的。畜生!小桃心里骂着,可她不敢说出来惹幺娘更伤心。

    “起初我真的想死,可等回来后,又没了勇气。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我不甘心。”幺娘的眸子里有丝疯狂的挣扎,“我真的不甘心。”

    小桃心里一酸,把幺娘揽进了怀里:“不许提死呀活的,那些畜生逍遥着,你怎么能先死?”

    幺娘冷笑着:“我本来以为这事过去就算了,没想到葵水两个月都没来。只一次,便这样了。我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幺娘的牙齿咯噔咯噔作响,几乎癫狂。小桃除了紧紧抱着幺娘,再没有一丝力气,她整个人都懵了。

    小桃咬牙说道:“还能是谁?十有八九是那个七皇子。还是皇子呢,真下作,用这种手段。”

    “我不知道。”幺娘的眼泪扑簌了下来,“后来我偷偷打听了打听,七皇子是这几个皇子里风评最差的一个,皇宫里除了妃子不敢动,模样周正点的宫女他都会调戏。皇上也最不喜欢他。可他还是老样子。”

    “这种人老天怎么不天打雷劈劈死他!”小桃几乎要冒火。虽说身为侍婢歌姬舞姬,都是低贱的。陪侍达官显贵也算是本分。可毕竟幺娘是何府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欺负。即便是九五之尊的龙子龙孙,也不能这么拿人不当人。

    “人家是皇子,我们只是奴婢,能怎么样?老天爷从我们出生,就是不公平的。”幺娘凄凉地说着,“我现在只想赶紧把肚子里这块肉弄掉。否则何家也不会要我的。我有什么颜面活着?”

    “所以你就束腰?”小桃终于明白幺娘折腾自己的原因了。

    幺娘点点头:“只能试试了,听人说这么用力勒,也许能勒掉。”说着看着小桃眼睛泛起了光泽,“你帮我一起弄吧?”幺娘把床上的白布用力塞给小桃,“小桃,求求你,帮我把它弄掉,好不好?”

    小桃看着幺娘痛苦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接过了白布:“怎么弄?”

    幺娘下了床,指着屋里的柱子说道:“把这布的一头系着柱子,在我腰上绕一圈,然后你用力拽着另一头,我就不信弄不下去。”

    小桃犹豫着按照幺娘的吩咐,把白布准备妥当:“这能行吗?会很疼吧。”

    “我不管。只要能把这堆肉弄掉。”幺娘的脸重新有了光泽,“只有它掉了,我才能重新做人。”

    小桃的手有些抖,可幺娘说的对,不把孩子弄掉,幺娘还怎么活下去?何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去找七皇子理论。为了门楣干净,会不会把幺娘赶走?小桃不敢想下去,咬了咬牙,扯着白布用力拽过去。

    幺娘被裹在白布里绞着,小桃用力地满头大汗,柱子那头系着的崩开好几次,幺娘脸上的汗也直淌,脸由于疼痛而扭曲着,肚子却没一点动静。

    折腾了好半晌,小桃停住了手,抹了抹汗道:“这么做不行。干受罪弄不下来。”顿了下说道,“还是去抓几服药弄掉吧。”小桃以前在云湾村的时候,听说过有人家穷养不起孩子,再怀上只能用药打掉。

    “嗯。”幺娘虚弱地点着头,“不过瑶台阁管得严,我不方便出去。”

    “我去。”小桃急忙说着,“我有时会帮大小姐出去买些东西,进出倒是自由些。明天一早,我就去帮你抓药。”

    幺娘紧紧抓着小桃的手,跌坐在了床板上。

    一夜无眠,小桃和幺娘都没什么睡意。上午小桃起来到大小姐身边服侍了一会儿,便找了个买香片的由头跑了出去。一出何府别院的门,小桃便直接冲着南城河堤外的那间“汇安堂”跑了去。

    直到中午,小桃才又跑回何之棠那边服侍。何之棠的精神不太好,不停地咳嗽着,闻着小桃身上的药味,不觉蹙眉道:“做什么去了?怎么一身的药味?”

    “哦——”小桃支吾着,“早晨去买香片的时候,兴许在药铺里待久了,染了一身。”

    何之棠点点头,对小桃说道:“待会到后院采些墨菊回来,芸娘正在窨茶呢,顺带把墨菊和茶窨在一起,味道会很独特。”小桃应了一声出去。

    采好墨菊交给芸娘,小桃惦记着幺娘,又跑到瑶台阁。幺娘服了药以后正躺在床上歇着,小桃给幺娘倒了碗水问道:“怎么样?喝药后有什么感觉?”

    “没太大的不适,只是肚子一阵阵地抽疼。”幺娘的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却恢复了亮色,“看来还是有用的。”幺娘的额上渐渐渗出了几层汗,身子也蜷了起来。身下藕色的褥子透出了一层血。

    小桃紧张地问着:“出了这么多血,不会有事吧?”

    幺娘摇头,有气无力地喘着:“没事,肚子轻泛了许多。这会没有刚才疼了。”又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幺娘松了口气:“药劲儿应该过去了。不怎么疼了,血也流得缓了。”

    小桃跑去煮了热水,给幺娘端进来一大盆,把门窗全都闩得严严实实。幺娘用巾子蘸了热水擦了擦身上,把带血的褥子换了下来。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挣扎着下了床:“我得去趟瑶台阁,不能让别人看出来我病恹恹的。”

    “你不要命了?”小桃急得拽住幺娘,“你这身子怎么能行?”

    幺娘摆摆手:“不妨事,我就去露个脸,不会去跳舞的。否则我一整天不露面她们会怀疑。”说着摇晃着身体踉跄着出了门。

    小桃咬了咬唇,偷偷地把一堆带血的东西裹紧了,趁着傍晚人少的时候,从后门跑出去,又拐了几条街,才扔了出去。

    何之棠的屋里,油灯有些暗了,她却只是失神地在那里坐着。芸娘推门走了进来,何之棠一怔,抬起了眸子:“怎么样?”

    “小姐猜得没错,桃宜身上的药味果然不是从药铺里沾的那么简单。我派人在别院里细细搜了搜,从后院的芍药圃里找到些药渣,郎中看了说只是些利血运气的药。”芸娘静静回答着,“后来我又找人去城中的各个药铺都查了,汇安堂的伙计说早晨有个女子去过,不过什么药也没抓,很奇怪。而汇安堂的郎中就什么都不肯说,只说不记得了。其余的药铺没什么印象。”

    何之棠的脸上依旧苍白没有血色:“既然这样,那便是说桃宜只是抓了几服药,却不知道是什么药?”

    芸娘有些犹豫,半晌说着:“倒也不是。有家药铺说记得有个姑娘抓了些川穹和斑蝥,但量很小。”

    “川穹、斑蝥?”何之棠一怔,“那是什么?”

    “我问了郎中,川穹和桃仁同用,再加上些斑蝥就可以——”芸娘支吾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可以堕胎。”

    当啷,何之棠手里的笔摔在了桌上,细小的墨汁溅了一身。何之棠的声音有些抖:“她没有抓桃仁”

    “可是桃宜去了不止一个药铺,这个药铺没抓,兴许在别的药铺抓了。只是别的药铺不记得而已。”芸娘叹了口气说着。

    “那这家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何之棠没有擦拭身上的墨痕,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他家一天没有生意,再加上桃宜抓了斑蝥,这药并不常用,所以记得清楚些。”芸娘接着说道,“下午又派人跟了桃宜,她去了三条巷子外,扔掉了一堆染血的衣物。”

    何之棠的表情都木在了一处,放在桌上的手也微微抖着:“会不会是别人的?”

    芸娘面容有些凝重地说着:“桃宜今天除了在这边服侍,就是在瑶台阁的舞姬幺娘那里。幺娘和桃宜是一起来的,也走得近。如果不是桃宜,就是幺娘。可幺娘是府里的舞姬,之训少爷不在,谁敢动她们?若是府外,每次出去都是一群人,谁想轻薄她也没机会。再说幺娘下午还去了瑶台阁,又是旋身又是下腰,要是服了堕胎药,哪还有精神蹦跳”

    “好了——”何之棠抬手打断了芸娘的话,“不要再说了。”

    屋里寂静一片,谁也没有出声。只有何之棠眼前的红烛在来回跳跃着,晃得人心里缭乱。过了许久,芸娘轻轻出了声:“我觉得祁公子不是不庄重的人。”

    “你先出去吧。”何之棠的声音有些凉。芸娘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何之棠颤抖着手拾起桌上的笔,却再也写不了字,一落笔就是重重的一团墨,何之棠把笔冲着前方用力地掷了出去,直洒得满地墨点。

    看着桌上被揉成一团的纸和满地凌乱的墨,何之棠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泼?这不该是她的仪容。何之兰才是泼辣的,她何之棠该是贤淑的,温良的,不是吗?

第25章 幺娘入宫遇不淑 桃宜临危赴开封(2)() 
可原来她也不是贤良淑德的。如果她是,她便不该为桃宜和祁正修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吃醋,她该善解人意地让桃宜做陪嫁。可她做不到。她妒忌桃宜奋不顾身地救祁正修,更妒忌祁正修带着人马闯到涡口救桃宜,她妒忌他们之间欲说还休的情绪,更妒忌他们曾经因为赵廷宜起的别扭。

    而这些情愫,祁正修对她都不曾有。他对她,有尊敬,有礼让,有温和。可何之棠总觉得这些情绪似乎不够真实。她明明是主角,为什么在这场感情里,她的分量越来越轻?所以她迫不及待想把桃宜嫁出去,恰好出现了云笙,何之棠不惜一切努力想促成云笙和桃宜的婚事。

    可是祁正修竟然一直没有给她个准话,直到祁正修从涡口救桃宜回来,听下人的闲言碎语,祁正修在涡口战场亲口说桃宜是他的人,何之棠不敢想这是祁正修的计谋还是事实,而现在,恐怕是事实了。

    桌上的烛火燃尽了,何之棠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她想说服自己接受,嫁入任何一个世家,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妻,姬妾成群是常态,将来祁正修也会有不少的小妾,何必在乎一个桃宜?她是撼动不了自己正妻的位子的。与其和别人共享一夫,不如桃宜,起码有情分在。可为什么偏偏是桃宜?偏偏是那个她当初可怜同情、真心以待的桃宜?她怎么就在身边养了一条蛇?祁正修和桃宜都背叛了她为什么还不肯和她说实话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何之棠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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