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桃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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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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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的丫头听到红姑的命令,一个钳住小桃的手,另一个去拽小桃的衣服。小桃用力挣扎着,闪躲着,声音急切:“红姑,不要——”话还没有说完,带着锦毛鼠围领的上披已经被丫头们哧啦一声扯了下去,露出了白色的低领中衣,脖子上的黑色胎记也分外地刺眼。

    拽下小桃衣服的丫头低声呼了一句“啊!”也被吓得倒退了两步,那胎记被针刺过后,比原先还大了许多,黑乎乎的让人直反胃。

    红姑的胃一顶,忙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捂上了嘴,看着小桃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小桃把扯下的衣服捡了起来,捂在了胎记上,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如今就是这个样子了,擦不掉,洗不掉。这样去见客人,哪个客人会喜欢?”

    红姑愣在了那里,完了,这下真的全完了。就这个样子出去见人,还不把客人都恶心跑了?即便是捂得严实,但如果真的跳舞,来回舞动之间难免会露出来。

    红姑一脸的懊恼,看着小桃跺跺脚骂道:“没用的东西。”说完气急败坏地走出了门,到了前堂和秦大人又是一番解释。

    小桃缓缓把锦鼠毛的上披又围上,这辈子,她只怕离不开这个东西了。冬天还好说。夏天可怎么办?颈上的这片刺青,像一个烙印一样,时刻刺着她,提醒着她所有痛苦的过去。

    红姑实在是气恼,白白养了一个废物,索性把服侍小桃的丫头全都撤走,只留个空空的院子给小桃。那是皇上御赐的,没办法收回。别的吃穿用度,一律减了下来。小桃只得自给自足,吃饭自己去厨房拿出一份来,还是和下人一样的配给,洗衣服、收拾整理、缝缝补补全是自己的活儿。小桃的身子一直也恢复得不利索,总是气虚体弱,红姑自然不会找郎中给她调理。如今这些日常的活计也要自己做,小桃的身体渐渐有些撑不来。这里比起赵家唯一的好处,便是心的安宁,不会再有阴谋算计,不会再有骨肉血泪,不会再有撕心裂肺,更不会有侮辱唐人的刺痛,这些,就足够了。

    祁正修再去见小桃的时候,是三月初。本是烟花江南的季节,小桃却像枝枯萎的残花一般,全身瘦得皮包着骨头。祁正修走进桃苑的时候,小桃正坐在树下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半睡着。屋里比外头冷,外头的春风吹在身上,暖意融融。

第110章 风雪故人迎车马 黄袍加身天下易(4)() 
小桃听到脚步,睁眼一看是祁正修,想站起来,却是刚站起来就无力地又跌在了椅子上,只得虚弱地看着祁正修笑笑:“公子来了。”

    祁正修的眼前,是一幅很不协调的画面,柳树吐着嫩绿的新芽,桃花梨花争相次第地开着,而一身青灰的小桃,面容枯槁,头上竟然还有几丝白发。她才多大?祁正修缓步走到小桃的身边,把她扶进了屋子。

    屋里又凉又潮,有的地方还长出了青苔。祁正修把窗户打开,屋外的暖风吹了进来,不多时,有了丝丝热气。祁正修看着小桃,目光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能让她把活着变成了只是喘气。好像除了喘口气,她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乐趣。半晌,祁正修看着小桃开了口:“是不是暖和一些?”

    小桃点点头,屋里多了个人,又开了窗户,是暖和多了。以至于她脖子上的锦鼠毛围领有点热,小桃微微把围领调整了个方向,继续戴着。

    祁正修眉头蹙了蹙,对小桃颔首笑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小桃点头,看着祁正修的背影远去,小桃靠在床上不觉又有些困意。

    等到她再醒来,日头偏了西,一袭白衣的祁正修就坐在她的床边,看她睁开眼,微微一笑:“醒了?”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祁正修淡淡勾唇,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小桃,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桃把腿往被子里缩了缩,傍晚的阳光似乎还是很热,小桃不知是阳光热还是被祁正修看得燥热,把脖子上的围领又转了转。

    祁正修忽地抬起手,伸手去解小桃的围领:“太热了,解了吧。”

    小桃惊慌得直往后挪:“公子,不要。”一边伸出手拼命地拽着围领。

    祁正修停住手,看着小桃声音很沉:“听我的,解开它。”祁正修的目光很温和,却有种说不出的安稳的力量,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小桃。小桃跳突的心在祁正修的目光下渐渐平缓了些,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手松开了。祁正修把小桃的锦鼠毛围领解下,很快又把中衣的衣领往下拽了拽,毫无防备的小桃全身都开始抖了起来,那团漆黑的刺青就那么毫无遮拦地显露在了祁公子面前,小桃已经忘了害羞和脸红,只是脸色煞白地看着祁正修。自己最丑陋的一个角落暴露在了那么干净的祁公子面前,小桃的脑子一片空白。

    祁正修的目光从小桃的脸上移到了脖子上,小桃只觉得像被刀割上去似的疼,所有看过她这片刺青的人,没有不被吓到或是直捂嘴的。那种屈辱和羞愧,是小桃最害怕的刺痛。如今祁正修在看,小桃抖着身子很快把手捂在了自己的颈下,没有敢看祁正修,只是快速而匆忙地说着:“公子转过去吧,不干净。会惊了公子。”

    祁正修的心有些莫名地酸涩,那片刺青,他终于看清了,细细密密的针留下的痕迹还能看得到,当初小桃一定很疼。祁正修只觉得身上都有些麻,而小桃闪躲的样子让他的心更加撕扯,就是这个烙印,把那个昔日纯真、娇俏的女子变得这么自卑、枯槁、苍老吗?祁正修的动作很快,按上了小桃的手,声音温和而笃定:“让我看看。不要逃。”

    祁正修越这么说,小桃越往后挣,一丝不安和惶恐窜了上来,她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气定神闲,从来都无法做到。

    祁正修却是用力按着小桃,任她怎么挣扎也动弹不了半分,小桃无奈,只得抬头,眼角泛潮地看着祁正修哀求道:“公子,饶了我吧,别看了。”给她留最后一点自尊也好。

    祁正修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上了小桃的脖颈,他的动作很轻,像春风滑过一般,指尖有些微凉。

    小桃没有想到祁正修会伸手上来,全身都僵住了,瞪大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祁正修,他不怕脏吗?祁正修的指尖每滑过一寸,所经之处便是一阵酥麻。

    祁正修看着怔住的小桃,声音温和中带些凄凉:“不要躲开我,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以前那样,是哪样?小桃的脑子继续空着,只是机械地看着祁正修转过身去,从床边的桌上打开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应该是祁正修带来的,小桃看着很陌生。祁正修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笔,蘸上旁边的一个小盒里的东西,向小桃转过来,微微笑道:“不要动。”

    说完抬手,笔在小桃的颈下细细描了起来。祁正修手里的笔很小,不是一般写字用的笔,却比写字的笔稍稍硬些,蘸着盒子里的颜料,一点点,一丝丝地,在小桃的颈上绘着。

    小桃的脖子凉丝丝的,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祁公子在帮她画那片刺青?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许久,才看着祁正修问道:“公子,怎么会想到这样?”

    祁正修没有回答,依旧很专注地看着小桃的脖子,非常细致地描绘着。那一瞬,小桃的鼻子有点酸,眼睛也有些泛潮。这是第一个不嫌弃她的人,一如他从前的不嫌弃。小桃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地翻滚起来,祁正修脸上毫不介怀的神情,全神贯注的神情,像看着什么艺术品般珍惜小心的神情,让小桃的心颤悠悠地感动着。

    过了许久,祁正修终于把那片刺青全描好了,祁正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笔笑了笑,把镜子递给小桃。

    小桃有些微颤着手接过镜子,定在了那里。里面的自己,颈下的桃花,就像外面阳春三月树上的一般,绽开得妖娆。再也不见墨痕,再也不见刺青。小桃简直有些喜形于色了。

    祁正修放下笔,这才浅浅说道:“总不能一辈子把脖子遮起来。如果再用针刺朱砂进去,一来不一定能掩盖墨痕,二来会很痛。所以我找人讨教了一番,兑成了这种颜料,给你描上。这些日子,除了朝堂的事,我便一直在试这个配方,看怎样可以不褪色。”

    小桃这次彻底呆在了原地,祁公子这些日子没有来。她也没有太在意,祁公子如今朝政很忙,又怎么会时时惦念她这个卑微不堪的人,却没有想到他会为自己研制可以遮盖刺青的颜料。小桃看着祁正修,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微颤着声音道:“公子的恩情,小桃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报答?”祁正修的眉眼划过了一丝落寞,轻声叹道,“如果要报答,我又怎么报答你割腕相救,在我看不见时的守候?”

    小桃的脸有些红,那些过往被祁正修说出来,每一句都让她的心跳得好快,却有些异样的尴尬,小桃转着话题问道:“这样绘上,便可以不褪色吗?”

    祁正修的神色黯淡了一下,随即勾唇笑道:“如今这颜料是不怕水的,你日常洗澡或是见水都不打紧的。只是时间久了,需要再补色描一描。”

    小桃把镜子拿得更近了些,细细来回看了许久,终于抿唇笑了。漆黑过去,是不是就可以从头来过?

    祁正修走了,临走前给红姑塞了不少银子,叮嘱她照顾好小桃,如果有什么吃穿用度不够,只管向他去要。红姑有些吃惊,本以为祁正修好些日子没来,是把小桃扔在脑后了,如今看祁正修又是这般大手笔,红姑忙应道:“大人尽管放心,桃姑娘在我们这里,那就是手心的宝贝,我会紧着照料。”待祁正修走后,又把秀菊和连翘给小桃安排了回去。反正有人给银子,红姑这才平衡。

    花月坊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当红的姑娘,红姑善待,众人也尊重;不得势的姑娘,人人都不屑一顾。对小桃,自然是不服气的。没什么本事和手段,就靠着狗屎运得了皇上的封赏,如今又有人莫名地撑腰,那些姑娘对小桃都明着暗着给两句,小桃只麻木地听着。这些对她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了。

    赵光义在开封,偶尔会有大唐的使臣来,赵光义便会请使臣去吃饭喝酒,宴席上赵光义只管和使臣不停地喝酒,待使臣喝得七荤八素醉意朦胧时,赵光义便打听小桃在花月坊的近况。从使臣半醉的话里,知道了小桃又回到了花月坊,赐了从四品的鱼袋和院子,甚至是跟了祁正修,不再接客。

    赵光义的心扯得很疼,一口接一口的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是啊,她回到了唐地,自然会跟了祁正修,她对祁正修是那么痴迷,痴迷得一见到祁正修眼里连天和地都抛却了。自己又算个什么?!自从知道小桃跟了祁正修,赵光义也不再去找大唐的使臣了。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东西。

    四月,李筠派军攻打泽州,正式对大宋开战。李筠担心自己一支队伍的力量太薄弱,和北汉进行了联盟。北汉皇帝本就对大宋虎视眈眈,和李筠一拍即合,大开海口答应给李筠派增兵援助。

    赵光义这次主动请命去平叛,赵匡胤答应了,并派了慕容延钊和石守信作为后援。李筠驻守的是潞州,在晋南。赵光义查看了地势,如果从北边攻打,北汉会从北面回应李筠,到时两方夹击,很难攻取;而从东侧,上有辽,下有南唐,也不便于行事;只有从秦地一带向北攻是最好的办法。而驻守秦地乾州的李英手里还有兵力,万一攻打的力量不够还可以做增援。

    于是赵光义给李英去了书信,信中说明会借道去攻打潞州。李英过了许久才回函同意。李英此时的态度是犹豫而纠结的。他本是大周的部下,也深得先帝柴荣的赏识,对于赵匡胤的篡位,他是心中不平的。但他生性软弱,自然不会像李筠那样旗帜鲜明地反叛。李英本想看李筠揭竿而起后的情势,如果深得民心,响应者很多,那他也自然加入抗宋一派。但前期这不知死活的事儿,他也不敢掺和。

    可是这个墙头草还没做几天,赵光义就派来了急函借道。这下墙头草也做不成了,不借,就是明着和大宋作对,没准赵光义顺道把他灭了;借了,那他就是归顺大宋。思来想去,李英还是决定先借道再说,日后抗宋力量壮大后再反悔也不迟。眼下的赵光义慕容延钊等人,他可得罪不起。

第111章 军情临危订婚约 免陷污淖入幕宾(1)() 
赵光义先行带兵到了乾州,李英亲自出城相迎。到了的时间已经是傍晚,李英自然设宴款待。赵光义和部下在乾州修整几天,顺便等等慕容延钊等人。

    李月娥听说赵光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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