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门徒- 第39部分

　　　　莫声谷无话可说，只能听俞岱岩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两句话并不抵触啊，”俞岱岩见众人苦思冥想，火候差不多了，方才出言解释道：“荀子所说君子善假于物，便是说要从各处學习，譬如我修道之人，學前人功法，参天地造化，才能强壮己身，参悟天机。”

　　　　“所谓‘河图洛书无一可据，天象地理无一可恃’，不是说河图洛书天象地理就不要了，而是不可作为倚仗，所能倚仗者惟有自身。”

　　　　“便如我等习武之人，倘若以为學了几本高深功法，便自鸣得意，以为这便能以此通达天道，成为一代宗师，那就大谬不然了。”俞岱岩若有深意的看了周天生一眼，又道：“但若是有高深功法在前，却又视若不见，只想着自己自创，那又是迂腐不知变通，浪费前人心血。”

　　　　加重语气说道：“圣人不凝滞于物，而君子不器！”

　　　　“圣人不凝滞于物”语出，说的是圣人不拘泥执着，“君子不器”语出，说的是君子不当固守于具体的事物。

　　　　俞岱岩把这两句出处不同的句子搭在一起，用的自然也不是本来的意思，他的意思，君子虽然广泛學习，却不能囿于前人。

　　　　周天生心中暗暗吐槽，这不就是牛顿说的，“如果说我比别人看得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上”，难怪牛顿说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不是抱住巨人的大腿，看来不管是写文章的，练武功的还是搞科學的，到了顶尖儿上道理都是一样的。

　　　　莫声谷听到此，身子一震，眸光陡然清亮，拱手行礼，“多谢师兄指点，声谷懂了！”

　　　　俞岱岩不可置否，提点说道：“你若当真懂了，则炼神可期。师弟现在么，还差上不少。”

　　　　周天生听他们两人一问一答，不知怎地，想到不久之前，俞莲舟指点他站桩时，提到的张三丰指点俞莲舟如何突破“炼神”的话：

　　　　“这桩功你法自虎、龙、熊、鸡，而后形意十二形又有龙、虎、猴、马、鸡、鹞、燕、蛇、鼍、鸟台、鹰、熊等十二形意，能至‘**’之境，这诸相法意尽去，那你俞莲舟就不能有一道只合你自己的法意么？”

　　　　两下一相比较，一丝明悟浮上心头，待到机缘所至，定然会一飞冲天。

　　　　现在自己的师父也这么指点莫声谷，看来自家师父真像太师父说的那样，只待功力到了，就能破入“炼神”。

　　　　“好像跑题跑地挺远了，再说回去吧。若只是守着九阳功的道理，那我们武当的也就最多比别派武功更注重自身，更重视心境空明，而不至于以柔克刚，屈己从人。”俞岱岩说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俞岱岩又吟了一遍，方才问道：“倘若拂山岗的不是清风而是暴风飓风，照大江的不是明月，而是九阳当空。你还能守得住根本么？”

　　　　弟子们纷纷低下头去，无法作答，这般深奥的道理，让他们如何接口？

　　　　“呵呵，若飓风来袭，我只需潜于地下，就能避其暴烈；若九阳当空，我只需并入暗流，便能免于烧灼。而如此一来，外力不能加身，待其锐气一泄，我便乘势反击。”俞岱岩笑道，“这道理可不是我想的，而是师尊想的。当年师尊见着雪压青松，雪势再大，青松只需弯下枝头，卸去积雪，又能傲然挺立，突发颖悟。”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师尊便想让这柔克刚，弱胜强的道理融入拳法之中，由此点滴积累，才有了武当、少林共执牛首。若不然，武当也就是少林派下一分支而已。”俞岱岩叙叙说道，“本派的‘武当绵掌’、‘武当长拳’，已经透着‘以柔克刚，后发制人’的意思，不过还不够圆满。前几日教给你们的‘太极拳’，方能算将这道理彻底融入拳中，发扬到极致。”

　　　　说罢，看了周天生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又对众弟子说道：“好了，你们有些烦了吧，我说了这么多，影响了你们听故事。好了，好了，天生啊，你继续，我不插嘴了。”

　　　　“不会不会，三师祖所言让我等弟子受益匪浅！”

　　　　“能听三师祖指点，我等三生有幸！”

　　　　……

　　　　弟子们忙称谢道。

　　　　周天生得俞岱岩示意，又继续讲了下去，讲到姬落红、莫细雨慨然赴死，莫声谷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也。再说到云万程毁目断手，愤然自戕，他脖子涨的通红，义愤填膺，恨不能以身代之，与萧千绝大战三百回合。

　　　　……

　　　　光阴流转，红日东升，照的东方天空红彤彤的一片。

　　　　院子里周天生直讲得口干舌燥，深秋清晨，居然额头上冒出汗珠来。

　　　　“梁文靖咽了一口气，道：‘萧……儿……’梁萧急忙将耳朵伸过去，只听梁文靖口中断断续续：‘别……别……欺负……好……人……’。”周天生讲到这儿，自己眼眶也红了。

　　　　待到说到梁文靖身死，尸身被野狗扯得不成人形，底下众人饶是之前已经听过一遍，依旧忍不住泪涌而出，尤其是周芷若，想到爹爹周子旺身首异处，尸身不存，不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莫声谷怒喝一声：“梁萧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他吵吵闹闹的，怎么会引来萧千绝？若不引来萧千绝，他爹又怎么会死？！要我说，教孩子就得像大师兄一样，严父方能出孝子，棍棒底下出孝子！你瞧青书，知书识礼温文尔雅，不比梁萧强上百倍！”

　　　　“声谷，凡事皆有因果，依我看错非在梁萧，而在萧千绝，只消萧千绝有半分心软，梁文靖也不至身死。不过萧千绝如此乖戾，也当是个苦命人，世上是非种种谁又能看得清呢？”俞岱岩怅然说道，“便如五弟，若不是我当年一时忍不住向他吐露实情，他又怎会心丧若死，在大殿上自刎？他不死，弟妹又怎会殉情？五弟之死，我……我有罪啊！”

　　　　“师兄，别说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少林寺那帮贼秃在后面撑腰，他们又岂敢来我武当放肆，五哥又怎么会被逼死？！”莫声谷怒道。

　　　　似乎不欲深谈，俞岱岩截住了他，说道：“好了，时间也到了，你把弟子们带去做早课吧，”又吩咐道：“天生还有清风、明月、闲云、灵霄，你们几个留下。”　

第六十八章周芷若的问题（）　
“哦，芷若，你也留下。”俞岱岩道，“声谷，带他们走吧。剩下这几个，我亲自指导，就不必跟你去了。”

　　　　莫声谷点头称是，一声令下，众弟子排成一列随其离开，秩序井然。

　　　　院落中便只剩下俞岱岩等几人，周芷若也听他安排，并未离开。

　　　　俞岱岩功力大进，眼力也提升不少，一瞧之下哪里还不知道周芷若练了周流六虚功，周流六虚功虽然已经被周天生献给武当，算是武当的秘传，但他自己想教授给谁，那也是他的自由，武当诸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不过俞岱岩也看得出来，周芷若选择修炼的一劲与她颇不相合，纵然练到最后也不能登峰造极。虽然周芷若已经定下送去峨眉，但俞岱岩不忍良材美质因走错了路子，就此浪费了一身高绝资质，故而将周芷若也留下，要出言提点。

　　　　“想来你们几个也听说过，我们武当天赐机缘，得了几门神功，近来欲要择良材教授。”俞岱岩说道，清风等四人闻此，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我门下，弟子稀薄，三代弟子现在只有元虚跟天生二人。清风、明月、闲云、灵霄你们四人名义上拜在元虚门下，这么些年却也没有得到太多指点，只是學了些基础内功跟入门拳法，师祖有些过意不去。你们啊，名为弟子，实为侍童，这些年，麻烦了。”俞岱岩叹道。

　　　　“不敢！不敢！”

　　　　“服侍师祖乃是我等分内之事！”

　　　　“师祖万万不要这么说！”

　　　　“此乃我等心甘情愿！”

　　　　四人慌忙作揖，连道不敢。

　　　　俞岱岩淡淡道：“你们拜在我武当门下，本就为學艺而来，师祖这身子拖累了你们打基础的大好时光，只能现下做些补偿了。自今日起，你们四人受内门弟子待遇，一应绝學不禁修习，你们看如何？”

　　　　武当派这些年来广收门徒，富家弟子、贫民弟子都有了不少，若是一视同仁，以武当的财力根本无法支撑，所以门下弟子分为四等，嫡传，内门，外门，杂役。

　　　　富家大族的弟子，束脩丰厚，若是将人当作杂役也说不过去，因而大多都是外门弟子。贫民小户人家的孩子，拜入武当，束脩虽然减免不少，不过需承担一些杂物，相应的也会给些酬报以补贴家用。

　　　　外门弟子与杂役，只公开教授基础内功和拳脚功夫，没有单对单的指点机会。这倒不是武当派敝帚自珍，以张真人的心胸，岂会做这等事？

　　　　武当人太多，要是一个一个指点，俞莲舟他们几个就算三头六臂也指点不过来的。

　　　　武当派基础内功和拳脚功夫，虽冠以基础二字，却着实不简单，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对资质要求极低，只要肯下苦功就能修得小有成就，丝毫不比一些二流门派的镇派功法差。亦且冲淡平和，无走火入魔之虞，还有补气养元之效。

　　　　要知道，越是高深的功法对资质心性要求就越高，不说别的就说之前提过的乾坤大挪移，同样一层，资质高的七年练成，资质中等的十四年，资质差的可就一辈子了，有这么长时间，就算只练基础内功跟基础拳脚，恐怕也比习练乾坤大挪移厉害得多。

　　　　内门弟子，看的就是资质心性，达到标准的自然会收入内门，没达到的勉强收进那也是有害无益。

　　　　内门弟子有一样好处，门中绝學，只要你能學会，你便任意去學，學不会那是自己的问题，不仅如此，修行上有什么困惑瓶颈，均有机会得到门中长辈的亲自指点。

　　　　不过总有些偏才怪才资质奇诡，无法分辨，所以张三丰上次才下令，将“天子望气术”与“大金刚神力”向全武当弟子公开，若是有哪些怪才无意间能将这两门功法练成，那即便是杂役也会即刻收入内门之中。

　　　　内门弟子便是武当派根基所在！

　　　　至于嫡传弟子，就是像周天生这样的，张三丰、俞莲舟几个时时关注，稍有行差踏错，立马指点补救。目前武当派中享受过同样待遇的，只有三人，一个是宋青书，还有一个就是张无忌了，最后一个么，就是因祸得福的李旭了。

　　　　宋青书本来也在山上修行，由他爹宋远桥亲自指点，不过他已经年过十七，今年被他娘催着回家娶媳妇，所以不在山中，至于后来竟然苦恋周芷若，大概这次相亲有些不成功吧。

　　　　本来以清风、明月、闲云、灵霄四人的资质，比起收为内门弟子的标准还要差上一丝，不过有俞岱岩的见闻指点，自然就能将这其中微不足道的差距补上。

　　　　四人一听此话，惊喜之色溢于言表，连连作揖拜谢。

　　　　“至于天生你，师尊说你与我路子不同，他亲自指点。我便给你讲些修行见闻，常见关卡。”俞岱岩又对周天生说道，“还有你这小子，胆大包天，自己學得狗屁不通，还敢教芷若，她那一丁点的内力是你教的吧？幸好还没练成，不然悔之晚矣！”

　　　　周天生听师父说的这么严重法，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忙向周芷若问道：“芷若，你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周芷若眨眨大眼睛，歪着脑袋说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就是感觉怎么都有些不对劲，好像我的身体要把修炼出来的真气赶出去一样。”

　　　　周天生额头上冒出点点汗滴，周芷若这么说，真是说明问题大了，要不是师父点出来，恐怕要害她一世。

　　　　“知道怕了？本来你传她功夫我也不反对，不过她将要拜入峨眉门下，若是让灭绝师太知道她學了我们武当的功夫，灭绝师太会怎么想？莫非我们武当不把峨眉瞧在眼里，连功夫都要代授了？”俞岱岩斥道，“还有，周流八劲，气中藏神，与寻常内力不同，若不与性格相契，身体相合，万难达到顶点。就像芷若所说，身体对真气排斥。”

　　　　“师父，徒儿知错了！不知该当如何解决？”周天生问道。

　　　　周芷若哼了一声，嘟起小嘴对俞岱岩说道：“我就要學哥哥教的，俞大叔，哥哥教我的是周流风劲，不是有八劲么？难道不能换一种试一试？”

　　　　俞岱岩向周芷若温言说道：“芷若，你既然如此说，那俞大叔也不做恶人了。你既为女子之身，属阴，按理当更加适合周流土劲，我刚好习练的就是这一门。这样吧，你把手伸过来，搭在我手上，看看是不是适合这一门。”

　　　　周芷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