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盈君心- 第79部分

　　　　“前辈，是我，苏慕。”

　　　　余恨这才放心开门，但脸色依然不好看：“如果你是来当萧若水的说客，恕鄙人只能将你逐出去。”

　　　　苏慕印象中的余恨一直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外高人，能让他不顾形象的人，不多见，苏慕本着探索精神对余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事已至此，也不必和他来绕弯子那一套，直接开门见山：“想必前辈已经听若水姑娘说过了，我还是要在说一遍，您为什么不救孟姓之人，同若水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余恨看他的表情，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指定撵不走他。

　　　　“不救孟姓之人是鄙人的誓言，鄙人和萧姑娘也没有什么关系。”

　　　　“哦，果真如此么？”苏慕的语气里充满了疑问好奇。

　　　　“这是鄙人的私事，苏公子又何必要执意逼迫我道出个一二三来。”

　　　　“这是萧姑娘嘱托给在下的事，如果前辈肯出手相救，苏慕自然不敢再多言。”

　　　　他们互视着对方，双方眼里都有暗潮涌动，空气凝滞。

　　　　余恨败下阵来，“罢了，罢了，鄙人今天就破誓救他一回。”

　　　　苏慕眼里暗潮退去，“多谢前辈。”

　　　　那老头又幽幽提出了条件，苏慕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他从一堆药瓶子里取出一种，倒出一粒暗绿色的药丸在手里，沉肃告诉他：“你先吃了这粒药，我再告诉你。”

　　　　苏慕浓视了他一眼，又想到昨天萧若水跪地求他的情景，迟疑了一下，从容服下。

　　　　余恨开始提要求：“刚才你服下的毒为期一年，若一年之后在我这儿拿不到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肝胆俱裂，极其痛苦的死去。”

　　　　苏慕疏冷道：“说重点。”

　　　　余恨心头凝了一下，慎重道：“我要你保护萧姑娘，你可做的到。”

　　　　苏慕扬唇一笑，“前辈就是不给在下服毒，苏慕也会护她周全。”

　　　　当天，余恨就应诺救醒了孟珣，只是他中的是蛊，而能对付他体内情蛊的一味重药，只有南国才有，于是后来他们又辗转回到南国，并且见到了江青月，只此一次萧若水为了救好孟珣答应了余恨的话，和他一同返淮，永远不会南国。

　　　　夜，余恨道：“青月，你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

　　　　江青月慢慢给他倒了一盏云雾茶，沉顿道：“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她的身份，因为她那天带着那支兰花簪。”

　　　　余恨悠悠道：“原以为她可在林府安然一生，没想到事情还是回到了最初。”

　　　　江青月清浅的望向他，“师父，您会告诉她一切吗？”

　　　　他举杯遥望天月，愁云满面，“我不知道，大概瑶娘不希望我告诉她。”

　　　　窗外树影萧飒，寒风灌入，凉透了云雾茶。

　　　　萧若水回绣坊后，还是流莺激极最先迎她入坊，经过数月历练，南国景物依旧，只是她变了，再也找不回过去那种感觉了，言及从此以后要离开锦绣坊，姐妹们知道她又要事，也不再多问，这天她向流莺她们一一告别，个个都愁容满面，包括向来对她刻板严厉的掌事，也和蔼了很多，不舍她离去，其中犹以流莺表现最激动，至于她的形式有些特别，她让萧若水去全南国最好的酒楼请她吃了一顿大餐，说是这样才能深刻的记住她。

　　　　即使她不这样萧若水也不会忘记她，因为在她最孤独矛盾的时候，流莺总会以她珠圆玉润的脸扬起最可爱干净的笑容，以最温和的语言带她走出过去的阴影，她拯救了曾经痛苦的她，怎可忘记。

　　　　这南朝秋寂她舍得过林府，舍得过狭街，舍得过叶青枫，舍得过绣坊众姐妹，唯一舍不得的只有一个他。

　　　　临走那天纵凄风残雨，两相不舍，还是分别在上次那颗叶落垂零的柳树下，那天他们相拥了很久很久，这一别或许相见无期，可他们只能无奈承受，命运总是在给人希望的同时，再给人绝命一击，造化无常。

　　　　她不走，苏慕会死，不过他们相信总有一天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她交代孟珣留意他爹的案子。

　　　　肃南执意同他一起去淮国，孟珣也同意肃南暗中保护她。

　　　　自萧若水走后，孟珣一改往日闲散潇洒，也为了能直接调查林御史灭门案，决定进入风云际会的庙堂之上，亲手揭开层层阴云。

　　　　平王借此，大谈这次援淮，孟珣履出计策大败狼族的过程，推举孟珣，南王大加欣赏，刚好淮都兵科给事中因罪降到地方上去了，钦定孟珣为从七品左都给事中，虽然官阶低微，却有纠察百官的权利，要调查林御史一案，这官职再合适不过，而孟凛秋就为兵部尚书，本来他屡屡进言，不让孟珣入朝，可王上看中他，此事也就成铁实

　　　　。

　　　　当日，平王宴请孟珣，才得知他执意入朝的缘由，只因心中一牵绊，以后在官场上就要随时应变飞来的刀枪箭雨了。

　　　　萧若水到了荣王府后，一直闷闷不乐，而且也不穿婢装了，苏慕说这次她是王府的客人，那些姬妾们就不满了，一个出府的婢女时隔数月又回到了王府，这事再不能像上回那样忽视了，而且这段时间荣景王老是去找她听琴，女眷们心里都酸溜溜的。

　　　　秋日正好，萧若水像是回到了过去在林府的日子慵然的支颐着头翻看诗经，她穿了一袭粉罗朱瑾齐腰襦裙，倾髻上依旧插着那根兰花簪，又不施粉黛，如此活泼粉嫩的衫裙，愣是给她穿出飘逸出尘的味道，秋日丽阳透过窗暖融融的照在她脸上，她打了个盹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梦里他背影迷蒙，越行越远，她伸手去抓，隐约听到轻柔的扣门声。

第151章　泛湖（）　
她恍惚醒来倦然去开门，一个柔媚的女子，着丁香绸直身，屏气敛息亭亭立在门口，盈盈拿着一方镂花紫檀木盒，萧若水一眼认出了她是苏慕的二号宠妾画娘，她对这女子印象甚是深刻，在一众千娇百媚的姬妾里，唯独她虽长了张魅惑人心的脸，仪态却端淑有方，颇有些书卷气，难怪惹苏慕怜爱，至于那一号宠妾美算不上最美但很会酿酒，平时装扮也很素净，只是可惜因为上次擅自放萧若水出府，被弃出了王府。

　　　　画娘得萧若水同意，妙目流盼，举止淑娟进屋，兰指开盒，里面是一支碧凌凌的琉璃发簪，款式简洁，是萧若水喜欢的类型。

　　　　萧若水知道她这是来献殷勤了，只是她还算比较聪明，谈话期间只字不提苏慕，更像是在和她攀关系，并且亲自将琉璃簪插在萧若水发髻上，萧若水和她客套了几话，她就轻步离开。

　　　　萧若水虽很看得上发簪，但从刚才那一番嘘寒问暖中有感觉这画娘是个内敛的人，她顺手摘下簪子放回盒子里，目色清寒盖上，在没弄清楚对方之前，还是不要随便用别人的东西。

　　　　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这业务量比得上绣坊了，只是这次来的是金尊玉贵的荣王爷，他好像随时见到萧若水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表情，那种招牌式佻笑也不摆了，改成熏然的微笑，但这种正儿八经的笑容摆在他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上，还是会起到一种撩人的效果。

　　　　萧若水对他在真实和伪装之间随意自然的来回转换实在理不清。

　　　　还是老规矩，衣摆一撩大大方方在她房里坐下，听她弹琴，本来她房间里时没琴的，这七弦伏羲琴实际上是苏慕的，他还取了个特文雅的名字，“离微”。

　　　　萧若水的琴技并不算精妙，彼时离微还在他殿里，无意中听他弹过一次，高深玄妙，不浮其表，本来还觉得自己弹得挺好，但和他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这天苏慕正听得心荡神驰之时，她提出了疑问：“王爷，小人上次听起过您弹琴，确高于我，为何还愿日日来听我弹琴。”

　　　　苏慕悠然睁开眼，眸清如镜，疏懒道：“各家弹琴都有不同的风格，我就喜欢听你琴音中那股若近若离的哀怨，此琴离微在你手里才实至名归。”

　　　　萧若水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居然喜欢听这种忧郁的琴音，她眼睫垂了垂，想起南国种种，琴音渐歇，归于沉寂。

　　　　苏慕提醒她：“为什么不谈了？”

　　　　萧若水遥想到那夜繁星如昼，他说过的话，沉思道：“伤感使人消沉，这类音乐殿下还是少听为好。”

　　　　苏慕面色冷峻，看向她空邃幽深的眼光，垂眼飘向了别处。

　　　　萧若水面蕴郁色问道：“上次柳上卿那件事情况如何。”

　　　　苏慕视线收回她脸上道：“若水姑娘的惊骇之举，弄得现在满朝风雨，本王为了避嫌连门都不敢出了。”

　　　　萧若水站起来：“那这么说，很糟糕。”

　　　　“岂止是糟糕，现在朝党林立，形势混乱一片，牵连了一大堆人，周宗业现在还在天牢里。”

　　　　“柳上卿那边如何，他可有表态。”

　　　　“看情况他是支持周宗业的，现在案子棘手父王交给了三法司，不过目前朝中拥护柳上卿的朝党占多数。”

　　　　萧若水轻松坐回琴几边道：“那王爷不用担心了，现在这样做个旁观者最好。”

　　　　她说出了苏慕的心声，站起来走向她道：“那边闹的腥风血雨，这边闲得风平浪静，幸得有你这闯祸精闹腾这无聊的王府，陪本王出去走走。”

　　　　萧若水想了想在王府的日子确实够闹腾的，再加上肃南这匹小野狼，确实很闹心，也不怪苏慕说她闯祸精。

　　　　也是时候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淮国风貌旖旎，淮国美人处处可见，酒香四溢，苏慕带她逛遍了整个淮都陈，顺带遣词逐句的侃侃解说，譬如一个小水沟都能说出一段感人涕零的风月传奇，萧若水逛也逛累了，清风微簇，她望见淮宁湖里一艘艘画舫皓彩轻浮。

　　　　苏慕看懂了她的意思吩咐牧杲去租一艘，翠帘卷浮，平浅流光，萧若水伫立船头，湖风里氛氲着两岸酒家新开美酒的醉人醇香，白鸟桥下飞徊，扑簌着翅膀从她耳边掠过，她陶醉于这种安心舒宁的感觉，抛开那些暴雨狂风，全心投入这温柔秀清的风景中。

　　　　珠帘轻轻摇曳，苏慕衫影清逸，飘然立在她旁边，笑容温浅，染上三分风之醇，湖之清。给萧若水一种舒心幻渺的感觉。

　　　　萧若水放空道：“你们淮国的美景，美人果真名不虚传，最易使人沉溺。”

　　　　苏慕舒和道：“你这是夸还是损呢。”

　　　　她微哂而言：“当然是夸了。”

　　　　她粉罗衫裙飘逸，目波清渺，素白的脸上挂起一丝清淡的笑容，置身于乌瓦浅水中，独成一道衣鬓影杳的明媚色彩。苏慕不由自主的拂了拂吹在她嘴边的一缕乌发，她窘然缓退。

　　　　他眼里淡淡的落寂轻漫开来，浮笑滞声道：“你喜欢这里，永远留下就好。”

　　　　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心思，并没有打算长留在淮国的意思。

　　　　“殿下，您忘了么，我是不会离开淮国的。”这句话对己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苏慕把目光幽转到了前方越来越近的淮宁桥，飘渺道：“你又何必说这些没用的，你的心并不在这里，你能主动站在王府，对我和颜悦色只是因为我救了他，你对我亏欠，余恨给我服毒也只是为了能牵制住你。”

　　　　苏慕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她缓缓低沉下头。

　　　　“除了这些，你可对我有一丝丝的感情。”

　　　　她心头一砰，抬起幽暗的眼眸望向他，决然道：“没有。”

　　　　苏慕轻嘲一声：“连骗我也不愿意么。”

　　　　萧若水觉得苏慕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玩弄他的感情，绝对要把他萌芽的情愫扼杀。

　　　　“殿下，其实你大可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这样您就不会为此烦恼了。”

　　　　他言辞微微激动：“可你已经牢牢闯进了我的心里。”

　　　　这不得了了，必须想办法，拔除他的念想。

　　　　她垂睫平复下心绪道：“殿下您多留意留意您身边的美人，心情就能开阔很多，比如那个画娘就比我好很多。”

　　　　“她们和你不一样。”

　　　　苏慕这是要杠上了，而且一直紧紧盯着她。

第152章　探风（）　
夜色欲沉，机会来了，萧若水转移话题：“殿下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苏慕眼色变浅，还是停留在她脸上。

　　　　“肃南他见不到我，会发狂的。”

　　　　那天肃南把王府闹的鸡犬不宁的情况，犹自重现。

　　　　他端步走近画舫里，冷顿道：“牧杲，停岸，回府。”

　　　　回府，上一次的情况重现，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女眷们换成了男人，流程照旧，男奴们在前面惊呼流窜，肃南在后面狂追不舍。

　　　　萧若水喃喃：“我就说应该早点儿回来的。”

　　　　苏慕瞥了她一眼，继续加入，操作熟练，三两下就摆平了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