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书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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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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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要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兰姬倒是装出一副惊恐模样,她颤抖着俯跪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喊道:“太子,这与奴家无关啊!奴家不认得此女啊!”

    如果不是那晚我亲眼见识过她的狠毒,也许真的会被她此时的娇弱和眼泪打动。

    “别哭了!你过去看看这刺客可是你的舞伎!”太子怒道。

    兰姬颤巍巍走过去看了瑶女一眼,回道:“太子,奴家真的不认识她。十天前的夜里,奴家寄宿的司乐坊起了一场大火,把我从楚国买来的三十个舞伎都烧死了。这些个人都是三天前,奴家托人在秦地现找的,原都是一些贵人府里的舞伎和歌伎。”

    烧死了?!

    我心中大恸,那天夜里我情急之下假扮成了楚女,没想到却害得三十个如花少女莫名其妙地被烧死了。那兽面男子若是知道我还没死,也绝对不会放过我。

    “荒唐!你们倒是都给我来认认,这刺客到底是谁家的人,是谁那么想要我的命!”太子鞝俯身一推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底下的人吓得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禀兄长,这刺客原是我府上的歌伎,半年前送给了伍封将军。”公子利皱着眉头,沉声回道。

    “哈哈,好啊,原来是你想要我的命!”太子鞝想要自己站起来,可身子一歪又跌倒在地,两旁的寺人立马来扶,却都被他推开了。他走过来蹲在公子利面前笑道:“好弟弟,你我一母同胞,自幼就比旁人亲厚,可到了今天你却想要我的命。”

    公子利抬起头来,扶着太子鞝的手,恳言道:“兄长,利自幼就跟着你,从来没有半分逾越之心。此事,若是我主使,刚刚就不会掷出酒爵救下兄长了。”

    太子鞝闻言一愣,立马就有人把那击开匕首的酒爵呈了上来。螭龙含珠青铜爵,这宴席上只有太子与公子利有资格使用。

    太子鞝看着公子利一时说不出话来,楼大夫冒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道:“禀太子,下臣以为这女刺客身份特殊,就算与公子无关,也与伍封脱不了干系,还请太子禀明国君审查之。”

    太子鞝站起身来,走到瑶女面前,用手狠狠地捏着她的脸,道:“说!是不是伍封派你来行刺的。”

    瑶女把嘴闭得死紧,撇过头去不说话,太子鞝反手一个巴掌就把她掀翻在地:“嘴硬!等你尝过我太子府的刑具,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来人啊,派人送信给伍封,让他即刻回雍。五日之内,他若没回来,我就剁了他府上的女娃做肉糜!”

第38章 步步惊心(一)() 
剁了我做肉糜?!哼,这太子鞝还真是看得起我。刺杀太子是死罪,伍封如果真是主使,岂会傻傻地回来送死?

    不等太子鞝派人抓我,我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屏风来到瑶女身旁,俯身一跪,高声道:“太子在上,婢子有事上禀。”

    “你有何事要禀?”太子鞝冷冷道。

    “此女入秦前曾是晋国智氏的歌伎。秦晋一直不合,这一次,她怕是受了晋人的指使要对太子不利。”

    “小儿一派胡言,如今秦晋之间相安无事,他们为何要大动干戈来刺杀我秦国太子!”楼大夫冷哼一声还想继续责骂,却被太子鞝拦了下来。

    “你说,是晋人想杀我?”太子鞝脸色僵硬,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小儿可有证据?”

    “婢子曾无意之中在此女的梳妆奁里看到了一些物什。”

    “什么物什?”太子鞝走到我面前,急切道。

    “禀太子,是几块碎了的粘土板。上面似乎刻了些晋地的文字。我原以为是她与家人之间互相往来的传书就不曾细看,现在想想也许会是太子要的凭证。”

    我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太子鞝和公子利沉默不语,瑶女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因为只有她清楚地知道,在她的梳妆奁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粘土板。

    “小儿,你可知骗我的下场?”太子鞝捏着我的下巴威胁道。

    “请太子明察,小女所言句句属实,派人到府一搜便知。”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来人,把她们三个都给我关起来!”太子鞝一抬手,便有几个佩剑的卫士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公子利拦下卫士,转头向太子鞝求道:“兄长,伍将军为人光明磊落,深受君父器重,今日之事定然与他无关。你莫要中了晋人的奸计,平白伤了与将军的和气。况且,阿拾大病初愈,受不了地牢阴气,不如在府中另找一间房子关押?”

    “嘶——”太子鞝龇牙咧嘴地接过寺人递上来的白丝绢,颤抖着手按住自己一直流血的耳朵,冷哼道,“四弟这样就心疼了?只要找到这丫头说的东西,我自会放了她。现在,谁也不许给她求情!来人,带下去!”

    后面的卫士领命重重地推了我一把。我之前吹了冷风又喝了些热酒,一时没站稳竟被推倒在地。

    “阿拾——”公子利想来扶我,却被身后的符舒死死地拽住。

    “我没事。”我拍了拍擦破皮的手,勉力站了起来,冲身后的两名卫士厉声喝道,“我自己会走!”

    太子鞝看了公子利一眼,对身边的寺人吩咐道:“把她和那两个分开关押,多备几条被褥,再送些热水。”

    被褥?热水?他不是最想我死的那个人吗?

    太子鞝迈了一步把脸凑了上来,恶狠狠地用指尖戳着我的鼻子道:“在伍封回来之前,你最好别给我病死!你要是死了,我照样把你剁成肉糜喂狗!”说完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公子利脸色煞白,凑上来安慰了我几句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太子府的地牢入地二十尺,因为建在地下水脉之上,所以整间地牢潮湿泥泞,寒气逼人,就连当值的狱卒也不愿在里面多待。

    兰姬和瑶女被关在我旁边的牢房里,隔着牢栏,瑶女一声不吭地缩在角落里,兰姬则焦躁不安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太子鞝之前吩咐下来的被褥、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我搓了搓冻僵的手,倒了碗热水,穿过牢栏递了过去:“瑶女,要不要喝点热水?”

    “在这死牢里,你还装什么好人!”兰姬气汹汹地走过来,一掌打飞了我手中的陶碗,“好你个贱婢,你可真该死!”她右手穿过木栏掐住我的脖颈猛地往前一拉,我的脸随即狠狠地撞上了木栏,嘴里一片腥甜。

    “诡计多端的死丫头,早知道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那晚我就应该一掌劈了你。”兰姬双目欲裂,满脸戾气,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即刻就活剥了我的皮。

    “你放开她”黑漆漆的角落里传来瑶女幽幽的声音。

    兰姬瞪了我一眼,狠狠地放下手。毕竟,我如果死在这里,她也别想活着出去。

    “你给我记好了,只要我兰姬活着走出这道门,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

    我吐掉口中的淤血,默默地靠着木栏坐下。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我只求伍封能够安然无恙,至于自己的性命,只能看老天的安排了。

    “贵女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所以今日梳妆时才同我说了那些话?”瑶女扶着墙从角落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在我身前蹲下,隔着牢栏怔怔地看着我,嘴角挂了一丝苦笑。

    我无法反驳,只能点了点头:“是,那晚你和他在小巷见面时,我就躲在树后。我听见了你们说话,也看见了他和兰姬亲昵的样子。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只是希望你能放弃,希望你能明白,你爱的那个人根本不在乎你,他在乎的只有他的计划,而你只是他杀人的一件工具。”

    瑶女莞尔一笑,舒开了紧皱的眉头,伸出手帮我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贵女,我在公子府时就听过你的名字。公子同人谈起你时,总是眼角飞扬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进了伍府,我又亲眼见到了家主对你的珍爱。你拥有太多我连想都敢不想的东西,所以你不会懂,也永远没办法明白我的决定。我六岁便失了双亲入了教坊,此后每日苦练琴技、歌艺为的只是能讨主人欢心。我是歌伎,也是家妓,是一件任人玩弄的物什,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但只有他只有他懂我,怜我,拿我当一个真正的人。”她的嘴角分明是笑着的,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滑,“家主待我宽厚,我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会连累你们,但是我不得不做。”

    “对不起。”我低下头,“我口口声声指责那人无情,但最后却和他一样利用了你。”

    “呵,你们俩还真是主仆情深。不过,瑶女你该高兴才对,你这次坏了主人的大计,他今后怕是再也忘不了你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兰姬突然出言讥讽。

    瑶女的脸一下褪尽了血色,兰姬的话仿佛一计重锤夺走了她仅有的生气。

    兰姬这时又冲着我道:“臭丫头,你知道不知道,你今日之举又要害多少人亡命沙场?你保了你家将军一人,却要害千千万万人替他去送死。”

    “杀太子鞝可以阻秦攻晋,杀不了他,也可以借瑶女陷害公子和将军引起秦国内乱。你家主人的确好计谋。”

    “原来你早就知道!”兰姬的眼中凶光毕现,“你最好永远都别出这地牢,否则我定不会让你死得舒坦。”

    “此事不劳你费心。只是等你出去之后,请你务必给你家主人带个话,就说我要与他做笔交易,如果他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一定能阻止这场秦、吴攻晋的战事。”

    我这话一出,兰姬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她弯腰大笑不止:“你?就凭你?”

    “你只需传话即可,你家主人信或不信,来或不来,都随他。如果,他想要我的命,也尽管派人来取。”

    “贵女,主人为人谨慎,他不会来的。”瑶女轻声叹道。

    “不,他会来的。”

第39章 步步惊心(二)()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三人都没有再说话,黑乎乎的地牢里只听见老鼠在我们身边爬来爬去,啃咬地牢里木柱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侍卫符舒。

    “阿拾姑娘,东西找到了。这女刺客一直与晋国暗通消息,预谋刺杀太子,嫁祸公子和将军。”

    “找到了就好。”我松了一口气,这事的第一步算是走好了。

    “但是,公子这次不方便出面请太子放人。所以,姑娘恐怕还要在太子府待上一段日子,等伍将军回来再做打算。”

    “无妨,这地牢我还受得住。”

    “地牢湿冷,公子让我把这手炉转交给姑娘。”符舒从身后拿出一个青铜炉递给了我,“太子方才已命人准备房间,等到明日就会有人来接姑娘出去了。”

    “请替阿拾谢过公子。”我捧着手炉行礼谢过,符舒回了一礼便告退了。

    兰姬走了过来,挑起眉毛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小炉,笑道:“呵,你这丫头莫不是精怪所化,专门迷惑世间男子的吧?我与太子夜夜寻欢,他却把被褥、热水都给了你。这会儿,又轮到公子利了。不知那伍封是不是也会快马加鞭赶回来救你。”

    我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兰姬的嘲讽,只将手炉往地上一放,伸手脱掉了外面的深衣,只在身上留了一件最薄的里衣,然后走到角落里,端起了早先盛热水的陶罐。

    “贵女,你干什么?”瑶女惊问。

    我弯起嘴角,举起陶罐将水从头顶徐徐浇下。

    之前的热水到现在已经变得冰寒,浇在头皮上冷得发痛。我咬紧打颤的牙关,任冰水顺着头发浸湿身上每一寸衣服。

    兰姬看着我,收起了之前嘲讽的脸色:“秦太子品性凉薄,又好女色,难道你以为病了就能躲得过去?”

    “不试试,你又如何知道?”我放下陶罐,靠着墙脚坐下,用力抱紧自己的双臂,可身子却抖得越发厉害。

    “贵女,你得了寒症会死的。”瑶女道。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恨我。你不能拒绝那人的要求,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将军受人诬陷。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歌,喜欢你的故事,但是你我各为其主。”

    “是我害你在先,错责在我。”

    耳边传来瑶女哽咽的声音,但我已经听得不太真切了,脑子里一直有嗡嗡的响声,身上更似有千万根针扎刺着。

    第二日,我迷迷糊糊地被太子鞝派来的人接出了牢房。朦胧间,有人给我喂了水,喂了药,我却一直昏睡不醒直到三日之后。

    三日后,我的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但原本给我送水送饭的婢子却再也没有出现。我不禁好奇,莫非这秦太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喜见人病死,喜欢看人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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