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书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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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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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真实历史改编,非架空)春秋末年,天下将倾,群雄争霸;玉笄红颜,运筹花间,暗动棋局。四岁前,她是贱民,是山鬼,是预言里月下碧眸的“亡晋女”;十年后,她是巫士,是国士,是祭坛上君臣俯拜的晋国神子。拜师阴阳家,讨教孔夫子,与春秋末年最卓绝的男子共赴一场倾世之恋。两千年,竹简斑驳,不留只字片语;二十年,不求闻达,却书浓墨重彩。一卷青竹,一支刀笔,素手调漆,谱一曲竹书谣,唱一段战火流年,听一世爱恨离愁。号:(入群密码:请填写书中狼娃的名字,两个字,书里的一个角色。)微博账号:文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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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一)() 
周敬王二十四年冬,晋侯大疾。

    时年,晋主政四卿智、赵、韩、魏,礼代国君城外冬祭。

    祭罢,晋都新绛阴蔽三十日,昼不见日,夜不见月。

    齐史卜曰:“大凶,四卿乱序,晋其将亡。”

    这是晋国四卿代替晋侯城外冬祭后的第三十一日,新绛城入冬后最冷的一日。无风,无雨,无雪,却偏偏要人命的冷,捂住脸躲在手心吸一口气也能把五脏六腑冻个透彻。宫城的西角,那棵百年的老槐树几个月前便已落尽了枯叶。它清楚地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新绛城已经下过好几场雪。冰雪成灾,一连两月。杀声震天的那一夜,暴雪封城,它守护了一生的两座府邸被重兵攻陷。茫茫大雪之中,逃出府门的稚子女眷还未看清去路便被人削去头颅做了刀下亡魂。

    血结的冰河,尸堆的雪山,绛之战,晋国六大卿族只余下了四家。

    许是那夜的雪下得太过凶猛,所以今冬笼罩在晋都上空的雪才迟迟下不下来。老天在憋着一股气,越憋越冷。

    身为天下群盗之首的盗跖向来是不怕冷的,喝了酒撒起狂来,冰窟里洗澡的事他也做过。不过这会儿,他提着滴血的长剑站在智府密室的大门前,直觉得自己原本火烧火燎了三个月的心瞬间就被冻成了一块冰疙瘩,继而碎得满地冰渣。

    鲁都城外,泗水翻滚的巨浪里他几乎是用命从公输班手中骗到了智府密室的钥匙。一百多个日夜,这机巧怪异的钥匙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时炙烤着他心底最深的欲望。那些关于密室的猜测和想象,如郑国舞姬妖娆的手挠得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他必须要去一趟晋国,去一趟新绛,即便新绛城的大门旁一直挂着悬赏缉捕他的文书。

    秋雁南飞,冬雨连绵,当盗跖穿破第六双鲁履时,他终于从曲阜来到了新绛,终于在迷宫一样的智府里找到了深藏在地底的密室。今夜,他杀了十二个守卫,三个无辜撞见的婢女,破了七道夺人性命的机关,才最终用公输班的钥匙打开了眼前这扇半尺厚的石门。

    可智氏一族积累了五代的宝藏呢?

    血战之中范氏失踪的那柄夏禹剑呢?

    李耳骑青牛出函谷关前留下的那卷长书不也应该在这里吗?

    身为晋国四卿之首的智跞千里迢迢派人到鲁国请公输一族造锁,难道只是为了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七窍玲珑锁,半尺青石门,墙夹千金,顶刻巫咒,这机关重重的密室里即便没有举世奇珍也该关着九天神女啊!可这,这算什么!

    世人皆知,周王二十三年冬,晋国上卿智跞率领三千亲兵攻下晋卿范吉射的府邸,范氏藏宝楼一夜之间被搬了个精光。除了献给晋侯的三十件珍宝外,商王问神琮、轩辕夏禹剑、幽王璇珠镜全都消失不见。半年之后,传言智跞密令能工巧匠修建密室,另托鲁国公输一族暗制七窍玲珑锁。但密室的位置无人知晓,知道的人全都已经做了断头拔舌的孤魂野鬼。这样的劳师动众,难道只是为了关一个怀孕的女人和一个快死的小儿?

    盗跖想不明白,更不甘心。他趴在密室的墙壁上左敲右打,企图再另找出条藏满宝藏的暗道来解释眼前的一切。

    此时,晋都上空,一弯如钩的新月撕裂周天密布的乌云现于山巅之上,俯视芸芸众生。新绛城连续三十日的黑暗魔咒,在这一刻悄然终结。

    久违的月光带着湿冷的寒气从密室顶端的透气孔里倾泻而下,青白如霜,氤氲似雾。

    夹铸金石的青泥墙上一幅巨大的兽面图腾在谜样的月色中隐隐显露——眦目,方口,一轮碧色圆月被它死死咬在口中。

    望着眼前这张诡异的兽面,盗跖停下了搜寻的脚步。他忽然觉得他可能被骗了,被别人或者被自己。也许智府的密室里本就没有如山的珠玉,失踪的至宝,有的从来只是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孩子。

    可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身为晋国掌权人的智跞要在自己的寝卧下修建这样一个密室?为什么要用天下最难解的机关术来关押他们?

    难不成他们是坠世的神明,食人的山鬼

    盗跖膨胀的好奇心压住了他胸中沸腾的怒气,他一步步靠近蜷缩在墙角的那个黑影。

    “喂,你是谁?智跞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他用自己并不熟练的晋语冷冷问道。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窄小的密室里响起女人虚弱、沙哑的声音。

    “我?哈哈哈,列国之中怕是没有女人愿意听到我的名字。”盗跖笑得有些得意。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去,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女人抬起头,月光洒在她的肩上,三千青丝染了点点碎银如月下清溪蜿蜒直至男人脚边。

    盗跖有些想笑,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周王宫里见到的王姬,那女人衣裳半解向他求饶时,似乎也没有这么大的口气。

    “我一时倒真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我拿不到,而你能给的。不如——你告诉我?”盗跖蹲下身子把脸凑到女人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极漂亮的女人,如果她不像眼前这般消瘦,如果她的肚子里没有怀着别人的种,她也许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不说别的,仅她稀薄月色下淡淡笼着的一弯眉,就足以让雍门街上那些细腰扭捏的楚女们汗颜。

    “我我猜,你今夜找到这里是想要范氏藏宝楼里的珍宝。”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这地底逼人的寒气,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这些颤抖的音,落在男人耳边却恰如三月雨后簌簌落在肩头的杨花,带着绝望的喘息,带着弥留的香。

    男人一时凝神没有回应,她心凉如水。

    半晌,盗跖用剑柄抬起女人越垂越低的下巴,揶揄道:“抬起头来,不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猜得准我的心?”

序章(二)() 
男人的鼻尖顶着她的鼻尖,他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冰冷的唇边。女人想要逃,若是一年前,她定会逃之夭夭。然后,他会杀了他。那时她还有他,有天下最美的城池。

    可现在,她活在黄泉下,她不在乎谁对她无礼,不在乎眼前的男人要什么。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手伸进男人滚烫的胸膛,穿过那层皮肉,穿过那两根胸骨,摸准他的心。

    女人盯着盗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的晋语带着鲁腔,你手上有鲁国公输家特制的钥匙,你脚上穿的是鲁地的帛履,所以你是鲁人。鲁国离晋国何止千里,你千方百计闯进这里,是因为你以为智氏把从范氏府邸抢掠来的珍宝都藏在这里。你不稀罕珍珠美玉,因为智跞的寝卧里有的是值钱的东西。你你要的,可是商王问神琮?”

    “不对。”盗跖摇头,“问神琮是件好货,可吉凶福祸我从来只问自己,不问天。”

    放眼列国,无论君王将相还是国民黎庶,哪个不敬天意,不惧鬼神,这男人竟是个异数?

    莫非这就是老天让他今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女人按捺下心中的狂喜,又道:“你若不要问神琮,我可以给你夏禹剑,众神采首山之铜为轩辕氏所造。”

    盗跖耸了耸肩,不屑道:“天下名剑全是人一锤一锤造出来的,哪个神明会愿意汗流浃背做那种苦活。不过——”他面色一转,笑道,“你若真能把夏禹剑的下落告诉我,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去。”

    “真的?”女人大喜过望,“君子一诺”

    “慢,谁说我是君子了?”盗跖右眉轻轻一挑堵住了女人的话,“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天下两样至宝世人得之一见已是奢望,这女人轻轻松松就许出了两样,她究竟是谁?“你是——范吉射的女人?”他问。

    “不是。”

    “中行寅的?”

    “不是。”

    “那他是谁的儿子?”盗跖伸手拨弄着女人怀里昏睡的小儿,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女人却未曾发觉。

    “他的父亲并非晋国六卿,他是”

    “算了,你不用告诉我。”女人正欲解释,盗跖却突然拍拍袖子站了起来,“可惜了,若是往常,你告诉我其中任何一样的下落,我都会带你出去。可今天,还是免了。我走了,莫送。”

    “为什么?!”女人大惊失色,急忙用手去拉男人的衣袖。无奈她怀着身孕,身上又躺着一个昏睡的孩子,她连他的袖角都没碰到,便整个人扑倒在地。

    “阿娘——”昏睡中的男孩被惊起,他一睁开眼睛什么都没看清就尖叫着往女人身上撞去。女人身子重一时起不来,他竟趴在地上手脚并用,仿佛要即刻挖出个坑洞好躲到他母亲身下。

    盗跖见不得这混乱,他伸手便把男孩从地上拎了起来。

    男孩惊恐的嘶叫声几欲震裂整间密室。

    “别吵了,再吵剁了你喂狗!”盗跖一手捂了男孩的嘴,一手三两下把他剥了个精光丢到墙角,“瞧,他就是我不能带你出去的原因。”

    “阿藜——”女人大叫一声,冲上去把已经吓傻的男孩死死地抱在怀里。

    男孩的背裸露在如迷雾般的月色里,一股诡异的药香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间密室。男孩瘦小嶙峋的脊背上,刀痕无处不在,新的、旧的、结了痂的、腐烂的,交织错落,如同一张暗红色的蛛网将眼前的孩子死死罩住。

    盗跖不喜欢孩子,但他也见不惯别人这样虐待孩子。

    他将男孩的衣服丢了过去,撇开脸道:“我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列国之中稀奇古怪的事也多少知道一些。智氏宗主智跞前月都是要死的人了,今天却有力气在府里大宴晋国众大夫,多半是托了这个小药人的福。我今日带走的若是夏禹剑,智跞顶多派人出城追我。追不上,过个一两年也就算了。可今日,我若是偷了他的药人,就等于要了他的命。他能饶得了我吗?他若死了,晋国的大权就要落到赵氏手里。到时候,恐怕智氏全族的人都要惦记着我这颗脑袋了。我本就是恶鬼,我只杀人不救人,更不救麻烦的人。夏禹剑的下落你也不用告诉我了。”

    “阿娘,他是谁?”男孩听见盗跖的声音转过身来,在他微微鼓起的胸口,一个拳头大的血洞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痛吗?”盗跖用手指戳了戳男孩胸前的伤口,那里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痛。”男孩瑟缩着点头。

    “哎,我本可以一剑杀了你,叫你解脱。真可惜,杀你和救你,我都做不了。”盗跖弯下腰拍了拍男孩的头。男孩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就仿佛今夜他从未出现过。

    “恶鬼盗跖?!柳下跖!柳下跖——你欠我狐氏一条命——”密室里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但此刻已没有人回应她,漆黑的地底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没有认出他,她应该猜到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拿到公输班的钥匙;除了他,还有哪国的盗贼敢打智氏的主意。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她把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断送了。

    “阿娘,他走了吗?他不是阿爹派来救我们的吗?”男孩扬起头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女人捧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伸手环住男孩的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从她怀上腹中这个孩子,从狐氏先祖的墓旁生出那杆诡异的青竹,从他们一把火烧了她千株木槿,很多事情就已经不容她解释了。

    “鲜虞狐氏?你是当年给我敷药的小丫头?”黑暗中,一个声音从天际传来。

序章(三)() 
“二十岁的盗跖想不明白,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密室以为自己遭遇了人生最挫败的一个夜晚。十四年后,当他咽下那管毒药,遇上那个人,他才知道,这原是他一生中最玄妙最接近神意的一个夜晚。”

    盗跖这一生死里逃生过很多回,但每次都是自己救的自己。唯一一次受人搭救还是他十五岁前未作盗匪的时候。

    那晚救他的人身边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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