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终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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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终将离去-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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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和江秦的一点心意,很珍贵的和田玉,是我们在南京演出赚的钱买的,以后你看到它可要想到我。”林孤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玉雕,白如凝脂的玉器细腻光润,笑着递给她的父亲。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块玉雕看上去就价格不菲,实在是一种讽刺。

    “这……”林孤的父亲果然傻眼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这是你自己赚钱买的?”他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多亏了江秦帮我,不然首演也不会这么成功。”林孤微笑着说,尽管微笑是那样的刻意和勉强。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来这里结束她束缚的生活,用这样完全不是她所喜欢的方式终止这一切,她的礼貌和微笑是那么的虚假,将她身上自由的光芒都遮蔽得黯淡了,但她要结束了,从此她再也不用理会这些不理解的目光,它们都将远离她,在她走向那条路的时刻,这些东西就已经追不上她飞翔的脚步了。

20。回归远方() 
我看到林孤父亲的眼里有种一瞬间暗下去了的目光,多少年他所坚持的理念,在林孤的身上完完全全的破灭了,他输了,这样惨败。

    “大家吃饭吧,不用等小远了,她快中考了学习挺紧张的,可能老师拖堂了。”舅妈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我在心里遗憾着她竟错过了这一场好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林孤的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声气,终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吃饭吧。”

    大家相继上了桌,只有江秦突然说,“我们还是等等小远吧,这样丢下她一个人先吃饭,她会不开心的。”

    餐桌上突然沉静了一秒,然后舅妈很快地说,“哦没事没事,那,等等就等等吧。”我这一刻突然这样由衷地觉得,从此以后在这个家里,有很多的事情或许都会变得不一样。

    “林孤姐姐?”小远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个小家伙,没进门就知道我回了呀?”林孤给了小远一个拥抱。

    “姐姐的香水味我一下子就能闻出来!而且只有姐姐才会穿那么漂亮的高跟鞋,我当然能认出来了。”小远长高了,这一年她因为学业的折磨变得沉静了不少,却只有在见到林孤的时候,才能恢复她的童真。

    “这么厉害,快去洗手吃饭吧。”

    “林孤姐姐,林歌就是你对不对,我同学都笑话我,说我吹牛皮说大话,我跟她们说过了,林歌就是我姐姐,上次你唱过那首歌给我听的,对不对,姐姐对不对?”小远急切地问着。

    整个桌上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小远。

    “呀,小远的同学也听姐姐的歌吗?”林孤笑着说。

    “噢!”小远高兴得跳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姐姐,姐姐你下午送我去上学好不好?”她闪着激动的目光充满期待地盯着林孤。

    “小远,你们初中就听林歌的歌了,不容易呀,有前途!”江秦摸摸小远的头,笑着说。

    “你……”小远的嘴张成了圆形,兴奋得快要尖叫起来,“你是十念八方的……”她扑倒林孤怀里,“姐姐,他是那个主唱对不对,姐姐你让他给我签名好不好,我有个朋友超级喜欢他的!”

    “你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啊?女生的话就不让。”林孤故意开着玩笑。

    “啊……”小远不解地看着林孤。

    “姐姐……他,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天哪!姐姐,林孤姐姐!”小远激动得已经要跳起来。

    “小远你不要夸张了,姐姐可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有那么厉害,你们学校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我们才对。”林孤说。

    “嗯……不多,可是有的那几个都跟我是好朋友!”小远说。

    “是吗?那下午姐姐和哥哥一起送你去学校,好不好?”林孤说。

    “太好了!太好了,林孤……哦不,林歌姐姐,我实在是高兴得都要不敢相信了。”她一蹦一跳地将书包放下,去厕所洗手。

    剩下整桌不明所以的人,在短暂的安静后,惊醒般地搭着话,“呀,原来林孤在外面你换了名字的呀,怪不得……”

    “是呀,怪不得没听到过……”

    某一刻我突然觉得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在心里暗自为她们这种自圆的说法感到可笑,就算他们真能够听到林孤的歌,也是永远无法懂得她歌声里情绪的。

    那天下午我终于亲眼见证了林孤的小有成就,她并非不得不戴上墨镜口罩出门的大众歌手,但走过那些街道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好奇地走过来,轻声问她,嗨,请问你是林歌吗。

    林孤会静静地点点头,为那些人签一个名,然后笑着道别。

    小远好好地风光了一把,她牵着林孤的手,让她的几个同学羡慕得要命,林孤蹲下来,在那些人的本子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阳光底下笑得是那样灿烂。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多年之前的林孤是什么样子。

    她蹲下来与那群孩子微笑,阳光从她的头顶照射下来,将她短短的夹杂着几束银灰色的头发映得那样好看,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站在她的身边了,这画面太美好,太美好,就这么盘亘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

    在那一刻我却突然预感到,她要离开了。

    她要离开了。

    ……

    十多年了,我有着太多的选择,

    结果毫无选择。

    我不断漂泊,

    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终于,我来到这一带长年积雨的森林,

    雨的怀旧,雨的同情,

    长年苍白的雨季与翠绿的乔木,

    雨的喧哗,林的沉默,

    这是我失而复得的乐园,

    短刀在我腰间的温暖,

    指南针颤抖仍如我懦怯探险的心,

    可是我知道,隔绝的地带,

    是安全的地带。

    ……

    我在静得发慌的教室,合上那本张错的诗集,撕下一张小小的纸条,在上面用好看的铅字笔写着:林孤,让我们在远方相遇。

    隔着几个书桌我将纸条远远递给了她。

    那是在我们高三的时候。

    那一年的我和林孤活在一种固定而又忙碌的生活里,沉进深不见底的各种参考书和资料中,尽管如今我想起来,根本无法追溯出任何当年奋力和拼命的缘由,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才在那样的时刻,无数次地把自己逼到疲惫崩溃的边缘。

    但我依旧清楚地记得,那一大段关于高中故事的记忆永远充斥着一种化不开的压抑,不论是窗外面压得很低的灰暗天空,还是操场双杠边缘永远长不绿的草地,在那段时光中,我们倾尽全力地把所谓的不安、颓靡、失望以及迷茫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我依然记得在我藏在书立后面读一本一本晦涩沉重的小说时,我总是无数次地想象有一天我们离开这里的样子,而我也常常对林孤说起那句有些矫情的话,我总是觉得,有朝一日,我们应该在另一个地方,过上想过的生活。

    然而我,却终于在林孤离开之后,把所有的生活都弄得糟糕不堪。

    几天之前她清理了一些重要的行李,拿上了所有的证件,准备开始她和江秦的全国巡演。她们从北京开始,在地图上标记出沿路的城市,固定举办专场的酒吧地点,打算一边演出一边旅行。

    她依然是不声不响就这样离开了。走的前一天,我们坐在高中操场的那一排双杠上,她晃着腿儿,对我说:“余染,我打算不用手机了。你别担心,我会一直给你写信的。”

    在她有些封闭的房间里,除了那架漂亮的钢琴,仿佛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带有她气息的东西,她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在林孤的父母看到它的时候,他们大概就会知道,林歌这一走,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实在无法不联想到许多年前的我们,那时候的我们才只有小远那样的年纪,林孤却远远超出她的年龄所应有的成熟,她已经踩上了高跟鞋,化着漂亮精致却略带一丝妖媚的妆容,背着吉他在舞台上面唱歌,苏郁solo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和着音乐跳舞,充满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在她身后的李念钦带着一丝和她相仿的孤独感,沉默地按着琴键,眼中有着望不到底的凄清。

    这就是了,这就是那年的她,这就是她们动辄伤怀的岁月。那一年她就如同现在这般,收拾了所有的行李,要奔赴她渴望拥有的世界,然而她远远低估了现实的实力,惨败而归,从此像只被驯服了的狮子,终日守在无望的牢笼里,那些格子将她的生活框出一个漂亮的框架,仅供欣赏和辨认。我暗自嘲笑她的生活,不过是在辛苦地走出那么远后,又重新回到了原地,她终于只是命运手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千千万万之一,要承受这些枷锁和束缚。

    但是我错了,她最后还是永远地离开了这里,再也不会从原点开始将痛苦的岁月重新走一遭,她头也不回,将所有的大动干戈地往事都留下,只身奔赴远方。

    那一段日子我陷入了一种无尽的痛苦里。

    我无数次地梦到小时候的场景。

    梦里是一片灰白的水泥地。

    在一片灰暗的惨白里,唐林孤穿着火红色的小短裙拿着捡来的红砖蹲在地上画一个又一个的格子,她的裙子太短了,甚至我能看到她裙子底下若隐若现的短裤。她忘我地画着各种各样的格子,然后小跑着过来拉住我。她说“余染,我们一起跳房子好不好。”

    然而我从来都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站在那儿不知在等待着什么,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害怕林孤完成不了,要回到原地重新开始,又害怕她完成了,会在最后大笑着跳起来,在那一刻,我一定会无助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我的爸爸偶尔会陪着我画各种各样的房子,他在我的身后,将我的身体撑起来,一步一步将我往远处推去。

21。天人永隔() 
我总是笑着转过头,不愿意继续玩下去,而是跳到爸爸的身上,缠着他带我去画更多更漂亮的房子。

    恍惚中惊醒,我发现自己只身一人站在广袤的草场上,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头的虚无,铺满了陈旧的色彩,微晕里看不清任何的路途。

    我才发觉天色已经暗得看不到一丝星光。

    就在那个夏天即将到来的傍晚,我的爸爸死了。

    在某个阴雨的暮色中,刘叔叔开车接我一起去医院找妈妈,想为她送伞。她在办公室里为一个陌生的病人诊断病症,穿着白色大衣的妈妈看上去是这样的像救难济世的仙女,刘叔叔走进去,一脸沉醉地看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支支吾吾半天,才结巴地说:“陈医师,那个……余染的爸爸,在急诊室那边呢……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我冲上去,抓着那个护士。

    “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妈妈急忙问。

    “宋医师说,他自己把药给停了,不知道是不是没钱买……,他病情恶化好久了,刚才被送来急诊室,好像是快不行了,宋医师说除非马上做换肾手术,不然……可能都熬不过明天……”

    我一瞬间天昏地暗,就要站不住,我哭喊着,“妈妈,你救救爸爸,舅舅不是说刘叔叔很有钱吗……”我跪在刘叔叔的面前,“刘叔叔,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爸爸,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刘叔叔……”我抓住他的裤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余染,你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他扶起我。

    “余染,这个手术,就……就算做了成功率也不大,而且……而且刘叔叔和你爸爸非亲非故,我……我怎么可能让他……余染,你得懂事点啊!”妈妈结结巴巴地说,在那一瞬间我再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在妈妈最后的那声劝说里,我晕了过去。

    在那个梦里,我又一次清晰地见到了爸爸。

    他拿着一架风筝,颤颤巍巍地朝着我一瘸一拐地跑来,他说,“余染,爸爸陪你去放风筝好不好?”

    我开心地抱着他,“好耶!爸爸最棒了!”

    就在那一片漂亮的绿色草场上,我看到爸爸拐着有些摇晃的腿,奋力地向着远处跑去,手中的风筝渐渐飞高了,即便他已经努力地放着线,那架风筝却还是一直牵着他向远处飞去,我站起来,追着爸爸。

    他的身影虚弱又有些不稳,在我的面前虚晃着,然而我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我就这样,追着风筝,追着爸爸,朝着远处一直狂奔着。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道路突兀地被截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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