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终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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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终将离去-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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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直到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我才渐渐体会到某些孤独的意义。

    何衷在我的宿舍楼下向我挥手,电话那头他说着:“你好好休息会儿,晚上6点我再来接你。”

    “好。”我同时挥手向他告别。

    空旷的宿舍只有我一人。另外的三个室友都是本省人,她们向来要等到开学的最后一天才会恋恋不舍地从家里回到学校来。此刻她们的桌柜上都空空荡荡,所有的书以及衣物都已经放置在内侧。我轻轻在桌上摸过,手指上已然是厚厚的灰尘。

    我见识过这里台风的恐怖,那是在我大一刚进校不久的秋天,台风卷席了整个厦门,老师通知着我们提前储备好粮食,关紧门窗,并且学校停课三天。我们四个人兴致勃勃买回来整整三大袋的食物,准备好了一切要在宿舍度过安然的几天小日子。所以不论那次台风在窗外如何呼啸,带着嘶吼的轰鸣,我们面不改色地在宿舍看着肥皂剧吃着零食,仿佛窗外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甚至所谓的受灾程度是否有人死伤的新闻我们都忽略没看。

    如果不是在几天后,我们打开门窗看到一片狼藉的阳台,我们大概根本不会意识到这场台风确实疯狂地来过。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就仿佛生命里骤然卷席过一些大动干戈的人事,然而因为紧闭了心门,就错以为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只有等到一切过去后回过头来清理时,才发现,所有纷乱的生活早就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而那种震撼,远比不动声色潜移默化地影响要来得痛彻心扉得多。

    我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旧毛巾,开始了大扫除。

    两个小时后,我安心地躺在了新换的床单上,给舍友们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似乎是太累了,我并没有等到她们回复就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次我梦到了罗雨嘉和陆凡。梦到我们在三中的校门口买早点,然后急匆匆地赶去教室,我和罗雨嘉一边端着热干面,一边不忘看着书上标记的各类重点。余冉冉坐在离我两个座位的地方,啃着包子背英语,墙上那个滑稽的倒计时的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其实在二十岁之后,我开始学会对自己坦诚一切。

    当我愿意去承认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时,我发现我能够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表情轻松地笑出来,那让我感觉舒服。是谁说过,让自己快乐起来最迅速的方式就是,快乐地坐直身体,并装作很快乐地与人交谈和生活。我第一次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就觉得它对极了,然后我就用剪刀把它裁下来,悄悄贴在我书桌上,一抬眼就能够看到,仿佛那些阴郁的色彩就不能再侵袭入我的生命里。

    我知道我害怕看到那些色彩,我也害怕别人看到它,我甚至不能在人前哭泣。

    别人会如何看那个所谓的,温暖又知性,容易相处而快乐的唐林学姐曾有一日躲在黑暗里哭泣的样子。如果有人把她的曾经扒出来,像露天电影一般地在人前放映,当那些撕扯着肮脏与不美好的曾经,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人前时,别人会怎样嘲笑这个看上去完美而幸福的女人,会如何用跟当年学校里的人一样诋毁的语言,辱骂这个虚伪又不堪的人呢?

    于是,我只能收起眼泪,把那些涌动着暗黑的血液冲进雨水里,拼命洗刷干净,保持着我如今的皮囊,继续麻木地生活下去,虽然连我都在怀疑,这算是生活吗,然而那又如何呢,谁在乎,这个城市连一个能够真正看清我的人都不存在,谁又会在乎。

    所以这些从未曾消失的框架就在无数的辗转变更中,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牢牢框在生活里,纵然我无数次,无数次来回地往复,不断从起点出发,又回到原地重头来过,那些我自己画地为牢的格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叫江秦的歌手在微博上写,他说,我想去一座人烟稀少的岛屿,尽管人烟稀少,但足够证明那不是一座孤岛;而我们所在的城市人潮涌动,我却觉得它是一座孤城。

    我终于在看到的瞬间忍不住大哭,记忆被拉扯回多年前,在那个溢满月光的夜色里,曾经有句似曾相识的话在我的耳边响起过。此刻这些句子,似乎像一颗子弹一击即中我的内心深处。我突然就明白过来,明白了那个冷清忧郁的李念钦和他钟爱的肖邦所谓的可怕的孤独。他说得太对,再如何千夫所指的年岁,我身侧尚有着几许越酿越深的情绪,而如今,这么多的人烟,也无法抵御我时时刻刻油然而生的孤独。

    然后我就这样带着泪,把那个摇滚歌手的话抄下来,放进一个信封里,寄给了余冉冉。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高三的时候,她曾经在那些兵荒马乱的晚自习,穿过好几个座位递给我的那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林孤,让我们在远方相聚。

    让我们在远方相聚。

    今年的春天格外的来去匆匆。

    四月出头的日子里许多人却已经换上了短袖,艳阳高高挂着,晒得人心烦意乱。林晴举着伞警惕地把胳膊往伞下收着,害怕阳光照到她。

    “唐林同学,为什么我每年花这么大手笔在防晒上还是这么黑呢,你连伞都不打居然都不会晒黑,这也太不公平了啊!”她捏着我的胳膊,愤愤不平地说。

    “你就是涂了太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学学我这样回归真实。”我笑嘻嘻地打趣她。

    “哼,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了什么强效防晒美白用品,快点从实招来。”她不依不饶地装作威胁我的样子。

    “你知道的,我每天想变黑都想疯了,怎么会用那些呢。”我无辜地说着,“不过,我上次好像听她们说一款防晒喷雾挺有效的,下次陪你去买嘛。”

    “真的吗真的吗!”林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唐林我爱死你了,刚好今天周五,我们明儿就去买吧。”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日程表,无奈地递给林晴,“林副部长,明天是十佳歌手赛的准备大会,你忘了。”

    林晴看了看手机,又顺带翻了翻往后几日的日程,立刻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不是吧,又要开始忙了,往后好几个星期都是满的。”她撅起嘴巴扯着我的手,“唐大部长,你放我个假去买防晒霜吧,看在我变白决心这么强烈的份儿上。”

    “哎哟你别折煞我了,死丫头。”我无奈地叹叹气,“我要是能做得了这个主,首先肯定给自己放假,孟大主席的脾气你还不清楚。”

    林晴失落地放开我往前走路,嘴里埋怨地喃喃自语。

    “得啦,每年这会儿不都这样吗,忙完这个比赛就好啦。”我戳戳她,“不如,你让黎曦帮你去买呀,那小子最近不是殷勤献得不错吗?”

    然而林晴却并没有被我的玩笑逗笑,她眼睛渐渐氤氲起些许淡然的无奈。她问我,声音带着伤怀“唐林,你也觉得黎曦不错吗。”

    我被她问得不知所措,俨然呆在了原地。

    林晴却在问完的瞬间马上佯装轻松地笑了一下,“哎呀我乱问的啦。对啦唐林,你的吉他是拿回宿舍还是继续放在我家里呢?”

    但最终这样疯狂的举措仍未能挽回这一段感情,他们还是分手,那个男生打包完行李,离开了厦门。

    我这才瞬间想起去年过生日时罗雨嘉送给我的那把价值不菲的吉他,当初因为不方便带回宿舍,我便寄放在了林晴在校外租的房子里。那时候的林晴正在与她那个相恋了四年的男朋友纠缠,那个男生从林晴的家乡追到了厦门,死活不愿意分手,然而林晴对他却是举棋不定。那个在一所低档的专科院校上学的男生,翘了整整一个学期的课,在我们学校外面租来的房子里陪着林晴。

21。都是如今() 
但最终这样疯狂的举措仍未能挽回这一段感情,他们还是分手,那个男生打包完行李,离开了厦门。

    那一天林晴表现得很冷静,男生清行李的整个过程里她始终冷着脸玩手机,偶尔跟站在一旁的我搭话,直到他拖着行李箱出门,回头深深地看着林晴,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小晴,我走了。”她都依旧没有抬头看他哪怕最后一眼,那声重重的关门声,给他们四年的感情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也像所有狗血的青春剧一样,就在那个关门声里,林晴终于抱着我大声痛哭。我认识的那个家教严格仪表规范的林晴,也不顾穿着包臀的气质短裙,就那么“啪”地坐在了脏兮兮的地板上哭得悲天动地。

    我在那一刻难受极了,胸口突突地疼。于是我就傻气地抱着林晴,像个孩子一样和她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哭了。

    他们的感情用何衷的话来说就是:现代校园版狗血琼瑶偶像剧,只不过悲剧收场了。

    没有错,在林晴的故事里,男方家境普通不说,还有着一身小混混的坏习惯,吃喝嫖赌无一不通,脾气暴躁不学无术。偏偏这样一个男生,爱上了林晴这种从小到大就不知人间冷暖的大家闺秀。这个从小学习钢琴成绩又都名列前茅的乖巧姑娘,大概从没有让她的父母有过一丁点儿的不满意。直到这个男生的出现,把林晴全家闹得翻天覆地,她的父母无法接受自己完美的女儿居然跟这样一个混小子站在了一起,甚至以死相逼,要她们立刻分手。林晴起初的立场也很坚定,那让我一度非常佩服,似乎在心底暗暗为这种似曾相识的搭配祈祷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但似乎,命运永远是最伟大的,他们终于没能敌过不同生活方式地争吵、恶化、最终分离。

    何衷纠正我,“这跟命运没关系,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分开的。”

    “可是我觉得是他没有努力,如果他愿意变好让林晴父母信服,他们也不会这样。”我说。

    “傻瓜,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状态,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呢。”何衷摸摸我的头,“就算他真的变成一个林晴父母眼里的好男生,那还是林晴喜欢的那个人吗?”

    “可是……我觉得好可惜。何衷,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我的小唐林,你要知道。林晴以后会遇上一个与她更般配的人,那个人会给她真正的幸福,然后获得大家和父母的祝福,就像我们一样。”他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神色,“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知道吗。”

    我就在那个深情的眼神里,压下了内心所有想法。那些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点点头,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

    就在这短短的几年里,我学会了女生所有会讨人喜欢的乖巧、示弱、温柔以及善解人意,在这一层早已真假难辨的性格里把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曾经在一本书看到过这样的话:面具戴久了,就成了皮肤。如今我越来越觉得这句话的真理性,这些年后我早已渐渐忘记所谓真实的唐林孤应该是什么样子,就连她的梦想和对未来的憧憬,都一并忘得干干净净。但那些看上去如此遥远而不可理喻的梦想,那些不怎么被人接受的生活,是不是其实,忘了更好呢。

    “吉他还是先放你家好了,我宿舍没地方放。”我回答林晴。

    “那好吧,明天见,我先回家了。”走到校门口,林晴对我挥了挥手。我点点头,向她道别。离开伞的遮挡,阳光一下子包围了我,带着十足的热情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向宿舍走去。

    周五的晚上宿舍竟然破天荒地全部都在,我推开门的时候差点要以为自己走错宿舍了。

    “唐大部长你可算回来了。”舍友们激动地涌上来。

    “这,这是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被推搡着坐下。

    “诶,这不是十佳赛要开始了么,给我们几张票吧,我们想去看啊。”

    一年一度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是我们学校每一年最热闹的活动,这个恰好赶上了各大电视台选秀节目的季节,似乎就是为了这些所谓的青春歌手而热烈着。关于决赛的入场券也是一票难求,预赛还没开始,宿舍的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打票的主意了。

    “我说你们也太着急了吧,预赛都还没开始呢,决赛的票我也没有啊。”我无奈地摊手,“如果我能弄到就一定给你们留着,行吗?”

    “好极了,唐林孤你真是最好的部长!”

    我没来得及嘲笑她们的阿谀,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名,来电正是孟大主席。

    “喂,唐林,你注意查收下邮箱,我发了一份详细策划给你,从明天的准备会开始,所有比赛的内容全程跟踪宣传报道,你安排好跟队的人和时间。还有预赛的海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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