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终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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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终将离去-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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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孟离笙还好吗?”她明知故问。在这样的时刻接到江秦的电话,听到他声音里的落寞与绝望,她应该猜到他们必然是过得不顺。

    他依旧沉默,什么也不愿意说。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她仿佛能够洞悉他的心思。过了一会,她像是犹豫了非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江秦,你来英国找我吧。”

    他站在寒风呼啸的路边,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只有林歌的声音低低传入耳畔,像是突然触到他已经麻木了非常久的开关,他感到两条温热的泪水,像开了阀,无法控制地从脸颊上倾泻而下。

    “我会发给你办理手续的各种相关资料,我这里什么都有,如果运气好……你说不定能和我一起待下来。……你不用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江秦,我明白这种痛苦。”

    “就像我不愿向你提及我的过去。”

    林歌换了语气,这样安静地在电话那头对江秦轻轻诉说,他猜想不出她的表情,是否也如同以前一般淡然而清澈,仿佛从未见过这世间的悲伤故事。

    于是他问:“林歌,你是不是,也像我一般爱过别人?”

    “是,江秦,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叫李念钦。”林歌的语气波澜不惊,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那后来呢?”

    “江秦,你不要再问,就像我没有问你,好不容易娶了孟离笙,为什么却仍旧没有好起来。”她的语气竟然是布满疮痍的,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江秦已能从她的话里探到那段感情悲伤的陌路。

    “林歌,我们相爱吧。”他说。

    她听到他的声音干冽,像英国寒冷的冬天。这个国度天寒地冻地飘雪,如人生一般冷而失望。

    “好。”她答。

    ……即便我早已没了希望。

    他想起入狱时,孟离笙曾经前来探望他。

    她那时候还是年轻的模样,一脸天真而懊悔,絮絮地隔着窗子跟他讲话,走时还落了泪。

    “我父亲走了,昨天夜里闭的眼。那时候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江秦,父亲将我拉扯长大,便是再怎样辛苦我也要救他……我以为这样便可以拿到钱,我从未想要伤害你。如今他也去了,你我之间,算是善恶有报,只是欠你的,我此生是还不清了,只求你不要恨我,我是这样爱你的。”

    “只是这爱太渺茫了,没有未来可言。”

    他怔怔望着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终于还是没有给出一句回音。

    她失望而去。

    “你不会知道我曾在你身上付诸了多大的希望,孟离笙。”

    然而如今他觉得那些爱是如此遥不可及,原来每一次他以为自己靠近,将要触到……不过是越来越远,从未真正得到。

    恍然间江秦想起林歌尚在北京的日子,有一天夜里他出了房间,听到她在阳台弹唱一首歌,声音黯哑心碎。

    WheneverI’malonewithyou

    YoumakemefeellikeIamhomeagain

    WheneverImalonewithyou

    YoumakemefeellikeIamwholeagain

    WheneverImalonewithyou

    YoumakemefeellikeIamyoungagain

    WheneverImalonewithyou

    YoumakemefeellikeIamfunagain

    HoweverfarawayIwillalwaysloveyou

    HoweverlongIstayIwillalwaysloveyou

    WhateverwordsIsayIwillalwaysloveyou

    Iwillalwaysloveyou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最喜爱的歌,夜里从琴行练琴回家,接过叶青手里的话筒,跳上舞台接好各种乐器,常常是唱这首歌开场。彼时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歌词里写的并不是爱,而是痛与悲哀。

    哪来那么多的永远和无论如何,这些爱里,他从头至尾,没有一次侥幸逃脱。

    离去的时刻,他经过叶青的酒馆,突然想要见她一面,推门而入,屋子里是几个陌生的面孔,他静静站立许久,才恍然一般地离去。

    他站在街市繁闹处,突然暗自庆幸她不在,人世之间太多悲喜,各安天命,他不需将自己这般沉痛加杂在她的幸福人生之上,即便她知道一切,也不过是徒添伤悲罢。

    冬日里起了风,他提着轻飘飘的行李,人生里大部分的东西都被他留在了这里,打包行李时,他带走了窗子上的照片,和林歌从英国寄来的那些蓝色的羽毛。江秦似乎是很熟悉的,却一下无法想起曾在哪里见过这种鸟,只依稀记得它所代表着痴缠无望的爱情。

    临行的时刻,他看到一树光秃的枝桠,风把阳光吹散,仍有几许枯叶缓缓飘落下来。

    那时候,他刚上大学时,屋里陈旧的书桌上誊抄着密密麻麻的佛经,桌上积了灰,多数字迹都难以辨认,他开了灯,坐下来仔细将灰尘擦拭干净,桌面洁净如初,缺刻却在书桌上长存。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那还是十九岁的他,揣着珍贵的字迹,在零零落落的校园里奔跑,独自淌过雨水浸渍的池塘,那般期盼而略微激动的心情。

    ……尚有着关于希望与幻灭的想象。

01。波澜四起() 
其实学校许久前就已经放假。

    回家的前夕我被杨祎的一通电话叫去了校外的烧烤摊,夜色里依稀可见的杯盏交错。

    其实那些时常一起买醉的朋友,我多半是记不清脸与姓名的,朝离夕散,从来都只是过客。那天我最终还是把回家的事忘得干净,一行人醉到天亮才稀稀落落地四散而去。

    与往日毫无差别的生活,在醉与醒之间反复转换。

    而我的名字是江嫣,刚满二十岁,和杨祎在校外的一件公寓合租。

    睁眼的时候已经下午,他在我身边睡得鼾声雷动,我没缓过酒劲,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迟缓地坐起来,像死过了一样,顶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双目无光地看着我。

    “我烟呢?”我问。

    他抓抓头,跨过我爬到椅子前在大衣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烟盒扔给我。

    点上烟我渐渐恢复意识,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家也回不去了,我骂咧咧地往杨祎屁股上打了一大巴掌:“臭傻逼,老子回不了家,都他妈怪你。”

    他还未清醒,捂着被子傻笑了一阵,含糊不清地嘟囔。

    我掏出手机,上面已经有好几个我爸的未接来电,这才想起他原本说今天要来车站接我,便赶忙回了过去。

    “那我帮你重新订票,春节的票不太好买。”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失落,毕竟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离家这样久,他们估计是很早就盼着我回去了。

    “好的,谢谢老爸。”

    只有跟他说话,我才会显露出少有的女生气,带着一丁点撒娇。然而仅仅是这一丁点,已经让我觉得很不好受。

    我爸对此却很受用,我是知道的,男人嘛。

    他一直很好哄,或许因为太宠我,几句讨好的话就能让他语气很快明朗起来。他问了几句近况,又乱七八糟地叮嘱了一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否也是这样一个父亲,或者说,我从来无法悉知在我记事之前发生的故事,尽管那些渐次袭来的片段,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却从来没有答案。但我隐隐记得,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些温和与纵容,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逐渐显露出来的。

    而他们,那两个谁也不敢提起的名字,也早已经模糊在我的记忆里,太多的疑问,我都无法寻到回答。

    那天起床后,我和杨祎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看电视,折腾到五点才出去吃饭。

    放假之后的学校很冷清,那是鹭岛的深冬,四处都是渐起的凉意,几个零落的学生走进来,坐下时目光往我们这边看了一下,躲躲闪闪的,很快便转移开。

    “杨祎,又有妹妹在看你喔。”

    他不耐烦地哼了哼,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我刚进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杨祎。那天我站在路边抽烟,他走过来跟我借火,张口就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他抬起头来狡黠地笑,我也对着他笑,这大抵是缘分,我们变成了好友,跟他走在学校里的时候,经常有许多女生目光斜斜看过来,他多半是不关注,倒是偶尔会留意一些恍惚闪过的健硕身影。

    “一个男孩子,能好看成你这样,也真的挺不容易。”这是我时常打趣他的话,但我心里一直清楚,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跟我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喜欢异性。

    估计是昨夜玩得太累,我们都没什么力气说话,默默低头吃饭,屋子里很暖和,蒸汽热腾腾地升着,把深冬隔在外面。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呼呼的冷风灌了进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我回头顺着声音往后看,一抬眼便看到陈蓝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我脑子一瞬间空白了,好像有许多的声音顺着耳朵往里灌,直直地盯着她转不开眼。

    “江嫣,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我她同样是惊讶的神情,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过来,穿一件红色的薄外套,挨着我坐。

    “你没回家吗?”她问。

    我怔了好几秒,才恍惚地反应过来,说:“对呀,我没那么早回去。”

    “好巧哦,我也是。”她笑呵呵地,一直看着我,眉眼弯弯,我们近得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那顿饭吃得异常缓慢,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她扎起的长发偶尔滑至脸颊,落下一些稀疏的影子。

    我跟陈蓝在面试的时候认识,那天她来得很迟,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向我确认这里是不是电视台实习生的面试,我们交谈了几句,发现是同校,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面试结束的时候,她说要去换衣服,我便站在门口等她。

    等到她出来,我几乎是惊住了,原来她是这样清爽的女生,梳着光溜的马尾,穿工字背心和短裤,脚上一双匡威的帆布鞋,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看了她好久,觉得动心就是一瞬间的事。

    往后我一直主动要求跟她分在一个小组,她做事很马虎,也没什么能力,我总是能帮的尽量帮她,为表感谢她请我吃饭,一来二去我们便熟了起来。

    后来有一阵她有了男友,我失落不已,便许久没有联系,心里却是有着挂念的,只是久而久之,这挂念也日渐生疏,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如今这样相见,我心下一阵感叹,竟然暗自庆幸没有赶上回家的动车。

    那几天我们都呆在一起,夜里喊些朋友出来喝酒聚餐。陈蓝打扮得很漂亮,笑起来明艳动人,虽然极少参与这样的场面,她还是一直微笑地坐在我身边。到了半夜,她已经非常困,不断打着哈欠,却也没有说要提前离开,我心里一阵感动,觉得带她出来简直赚足了面子。

    春节将近,回家的日期已至,她来车站送我。实在是不舍,我等到最后一刻才进站上车,看到她站在远处对我挥手,鼻子竟然有些酸。上车之后她给我发短信,祝我一路顺风。我记起她的笑脸,暗自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矫情,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人,但那天在车上我竟然做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梦,川流不息的暗潮,还有四下无人的寂静,到处都是一片灰色。我就这样在列车的摇晃中醒来,觉得整个人的情绪都被这个梦境拉扯得低迷,胸口一阵沉重的闷。

    好不容易熬到下车,我点上一支烟,站在人潮来往的站台把它抽完了,才提起行李往外走。

    走出车站我才发现已经深夜,外面稀稀落落地下着雨,地面一片潮湿,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我爸,他竟然没有接。

    我只好拖着笨重的行李,走到附近一家麦当劳里坐下。

    鹭岛靠海更近,又是台风时节,四处都氤氲着海风的咸腥气味,这些天时常下雨,到处都潮湿得要拧出水来。

    我一直对这个城市没有太深的感情,大概是因为人的记忆有限,塞满之后就能难再填进其他浓重的情绪,我总是怀念住在榕城的那些岁月,怀念那些街道巷口里的笑声,还有已经依稀记不清长相的玩伴。年幼时熟悉的脸庞,那两个早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人,如今十年光阴,早已逐渐淡去。

    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点,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我打算自己打个车回家。

    就在这时候口袋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我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满是歉疚。

    “我这就过来接你了,你在车站等我,别自己乱走啊。”

    他很坚持,一直不许我走,好像我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也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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