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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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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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什么?”

    “没什么。”她没再说下去,默然地望着山下遥远的灯火,不知是怎么了,苏子扬突然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她,也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吗?

    “也许真的有命这种东西吧。”她突然感慨,“让我到了这个地方,遇见了你们。”

    “你……”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薛凝嫣突然转过身来,眼里好像有泪,可却是笑着的。

    “什么事?”

    “我们,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彼此信任,不要有任何猜忌,好吗?”

    秋叶的山风穿过树枝,沙沙作响,头顶是星星点点的浩瀚夜空,远处是与之辉映的万家灯火,苏子扬看着她异常明亮的眼睛,笑着应道:“好。”

    自九月中旬,从密州始,后至朔京,又到整个大周疆土,无人不知长宁郡主人如其名,乃是可守山河安宁的福星。

    关于密山石壁的谣言不攻自破,许多人都知道那是卑鄙小人陷害郡主所为。

    自此之后,大周的百姓们一面感念郡主早念为苍生所谋福祉,一面又感念上天降下如此福星。

    这原本的一场阴谋,因为钦天监揭开了长宁郡主所受荣宠的一个原因,反而成了助推宁宛声望的力量,让长宁郡主迅速地获得了百姓的感谢和称赞。

    从密山回京之前,飞歌特意找到了如今已搬到密州的她的母亲和舅舅,将二两银子放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一点钱,钱不多,你们若再要我也没了。今日我来,只想做个了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孝!”她舅舅着了急,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飞歌冷笑了一声,跟着郡主这么久,她或多或少也学到了郡主身上的优点。这会她舅舅说的话,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已经看透了,这些人就是吸血虫而已。早年拿着她的钱说着她的坏话,而今也可以拿了别人的钱,反过来污蔑她,污蔑她的主子。

    若不是楼天告诉她,她还被蒙在鼓里呢,以为她爹娘舅舅还有些良心,没想到他们就是贪财怕死的小人。

    有人给钱,就可以置女儿于不顾,肆意陷害圣上封的郡主,这样的人,她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不孝?我今天来就是说这件事。我既入了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了也是王府的鬼。我跟在郡主身边,我的命就是郡主的。你们当初既把我卖了,原本我们也是没有干系的人。”

    她起身,一把抽出长剑来。

    “今日我与你们之间,就如同这桌角和桌子,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一剑斩下,那木桌霎时掉下一个角来。飞歌的娘和舅舅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从今以后,你我都是路人。我只是郡主的侍卫,与你们,并无半点关系。”

    飞歌说完,没有再等他们回复,径直走了出去。

    山脚下,郡主还在等着她。她没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只是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再回头。

    回到恒亲王府的那天晚上,宁宛跟着自己的祖父去见了许久未见的祖母。

    彼时恒亲王妃正坐在小榻上,手里拿着绣绷子,不知在绣什么花样。她身边,玉嫆正坐在脚踏上,一下一下给她锤着腿。

    “王爷来了。”

    见恒亲王和宁宛进来,她把绣绷子放下,起了身。

    恒亲王没有客套什么,在小榻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中间的矮桌上放了许多花样,宁宛见恒亲王拿起一幅,然后说道:“你年轻时就喜欢这个,后来不曾绣过,本王以为你已经不喜欢了。”

    恒亲王妃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得很是安宁:“喜欢的东西过了多久也是喜欢的,不拿出来不过是怕拿出来变了。”

    “现在不怕变了?”

    “没什么好变了。该来的终会来,该走的迟早走。王爷让臣妾在这耗着日子,不就是这个理?”

    “想来你知道密州的事,本王不再多言。很多事,包括当年的,并不如你所想,你能及时收手,本王很欣慰。”

    “臣妾与王爷已经这般生疏了吗?”林氏忽然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恒亲王没再接着说下去,反而招手让宁宛过去。

    “给你祖母磕个头。”

    宁宛不知道恒亲王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仍旧照做了。

    行礼的姿势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一般标准,只是没想到,这次林氏竟然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起来吧。你既做了郡主,就只管好好做着。不必与本宫有这些虚礼。日后山高水长的,各安天命吧。”

    山高水长?

    宁宛愣了一下。

    只是她没等到什么解释,不过几天,事实就告诉了她答案。

    九月下旬,金黄的落叶铺满了朔京城的街道。恒亲王妃因身体欠安,送往临江休养。

    “她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已经怀有六个多月身孕的秦温宜扶着宁宛的手,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说道。

第250章 姐妹(上)() 
这年秋末冬初的恒亲王府比往年更显萧瑟。唯有元方睿那边,因为秦温宜怀了身孕,有了新的生命,还显得稍有些生机。

    自分了家之后,原来各房的院子只留了不多几个下人日常洒扫,如今院里的花落了,草也枯了,一下子荒凉起来。

    “幸而咱们府还种了些冬青,这冬日到了,也不至于太过单调。”清晨,落雪将清萱阁收拾妥当,一边推门出来一边说道。

    “早先人那么多,不觉得,如今人都走了,反倒有点寂寞了。”落花摇了摇头。

    这府里原本许多人都居心叵测,其实走了是最好的。宁宛不必费心思在那些事情上,处理起京城里的事总归好很多。只是屋子里总要有点人气。

    她们几个丫鬟可是眼见着小姐往世子妃那边跑。

    清萱阁的丫头们正说着话,见外面正有个丫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落雪常在府里各处走动,认识这丫头是二门上的,便迎上前问道:“大早起的过这边做什么?”

    那丫头知道这是郡主跟前的大丫鬟,便微微福了个礼:“回落雪姐姐,五少爷到了门口,说想见见郡主,正在外面的春和厅呢。”

    “五少爷?”久没听见这个称呼,落雪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原来四房的元方瓒。这五少爷突然到府上做什么?

    “我这就去和郡主说,你先去给少爷倒杯茶去。”

    那小丫头闻言点点头,忙又转身跑走了。

    “怎么了?”宁宛正坐在妆镜前,由落花给她将耳坠、璎珞都戴好。她原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只是听不真切,便等落雪进来才问道。

    “五少爷来了,说要见小姐。这大早晨的,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说来落雪也想不通,四房都搬出去了,该给的银子也没少,五少爷这么早来府上,是有什么大事?

    “五哥?”宁宛也有些惊讶,她倒真的很久没见元方瓒了,听说四叔给他谋了差使,难不成并没去当差?

    “去瞧瞧吧。”宁宛起身,落花将她衣服上的褶子捋平了些,便跟着她亦往春和厅去了。

    宁宛原本就好奇元方瓒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来,待到了春和厅,见了他,更是惊讶。

    元方瓒着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头发尽数扎起,最让宁宛意外的是,他背着一个包袱,似乎要到什么地方去。

    “五哥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宁宛踏进春和厅,笑着问道。

    元方瓒原本在喝茶,见她进来,忙将茶盏放下,起身道:“妹妹近来可好?清早叨扰,还请见谅。”

    “五哥不必同我客气,咱们原是一家人,如今也是一样的,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自然不会推脱。”宁宛在元方瓒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元方瓒似乎不太好意思开口。

    宁宛便又接着道:“我看五哥拿了包袱,可是要往别处上任?不知是定了哪里?”

    谁知元方瓒却是摇摇头:“妹妹知道,我自幼就想游览江河山川,如今既有了机会,自然想去好好游历一番。”

    “五哥要离开京城了?”宁宛着实没想到,元方瓒竟然是要走了。

    四夫人那么喜好攀比的一个人,会让自己的儿子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出京游历?

    “四叔和四婶婶他们……”

    元方瓒无奈地笑道:“他们不同意,我是自己走的。”

    “五哥既志在四方,宛儿亦不会阻拦。只是想来五哥今日前来,还是有别的事情,不知是什么?”

    “说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总觉得别人既有恩于我,还是应报答。”他说着,自包袱内拿出一封信来。

    “当年为了我的前程,宁词嫁到陈家,说来惭愧。我那时不知其中利害,也不曾好好谢谢她,而今走得匆忙,又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才好,故而想请四妹将这封信交给她。”

    宁宛将信封接了过来,见上面只写着“元宁词亲启”五个字。

    “这里面是我想说的话,并三百两的银票。银子不多,是我这些年自己攒的,便当给她贴补家用了。还有一张房契,是早年肖姨娘买的,一直是我在打理,如今一并还到她手上。”

    “想来五哥有这份心,大姐也应是理解的。”宁宛看着信封说道。

    “总归是我欠她的,她若埋怨我,也是我应受的。还请四妹妹帮我向宁词道一声谢。今生不知何日再见,只能请她自己保重了。”

    “五哥放心,宛儿一定择日亲自送到大姐手上。”

    元方瓒停留了没有多久,便向宁宛道别了。

    宁宛亲自往府门口送了他,他只一人一马,甚是逍遥地往东面而去,不知要到何方游历了。

    “五公子当真是闲云野鹤,便是谋了职位,也一心只想出京去。”落花将信收好,感慨道。

    宁宛笑笑:“当年我初回京城时,与兄弟姐妹们见面,旁人只同我说两句话便不说了,各说着京城的风物,唯五哥细细问我褚州民风民俗。说至冬日人们穿衣极多时,大家都一阵嘻笑,也只有五哥甚是感兴趣,问我褚州的天气雨雪。”

    “那会小姐也不过六岁吧,竟记得这么清楚。”落花说道。

    “我那时便觉得五哥与旁人不同。先时四婶婶安排大姐嫁给陈知同,我还想着五哥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攀附权贵,而今看来,他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五公子现在走了,四夫人那里不会闹起来吗?”落花不解。

    宁宛摇摇头:“不会,四夫人好面子,这种事情她是一定不会张扬的。恐怕她只会接着在三姐的身上做文章吧。”

    宁宛说着,又叹了口气:“五哥终究还是追着他一直的执念走了。这回他能好好看看外面的风景,想必他心里极高兴了吧。”

    谁又不想摆脱这“牢笼”里的生活呢?

    只是总不能事事如意,宁宛也不过尽己所能,过好这一生罢了。

    从前她是想逃脱,可每退后一步,就有人紧逼上来。现在她已经不再惧怕了,她愿意且能够站出来,为了杀出一条生路来,也为了天下苍生。

    果然如宁宛所言,元方瓒的离开并没有使四房那边传来什么新的波动。想来在四夫人眼里,元方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之人。只是家丑不能外扬,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什么都不会多说。

    宁宛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便坐着马车往陈府上去。

    天气日渐凉了下来,落花已在马车上备了手炉,一路上能看到朔京城里也尽是萧条之色,虽说天高云淡,可到底树木都落了叶,少了几分生气。

    说来宁宛也有段日子没见元宁词了。

    不过听闻她而今在陈府过得不错。陈知同也算有出息,如今在吏部任职,小有些声望。元宁词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一岁有余,算是京城里让人羡慕的妇人了。

    陈府比前几年修葺得好了不少,今年还新修了屋子,瞧着便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宁宛在元宁词院子的花厅里见到了她。陈知同还有两个姨娘,不过都被元宁词治得死死的,宁宛到了的时候,那两个姨娘刚请了安准备离开。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元宁词微微福了礼,如是说道。

    “大姐多礼了,不过是日常走动,也不是什么大事。”宁宛坐在矮桌的一面,元宁词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郡主有何事?如今天气渐凉,不若遣人来知会一声,省得郡主亲自过来。”

    “我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差,不过也是出来走走,正好有些东西要交给大姐,一并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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