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
安定大街上,一个黑影冲进人群,一把抱住了从上面摔下来的小小一团,就着力在地上滚了两圈。
围观的群众在安静了两秒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看嘛,这就是他们的宁王,怎么会见死不救呢?这不,才一回京,又救了一个。
有那爱嚼舌的妇人已经开始猜,这掉下来的是哪家的小姐,会不会就这么被宁王纳回了王府啊。那可是飞上枝头,美事一桩啊!
不过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宁宛才是个小女娃,不说年龄,人家还以为她未过男女大防呢!
而宁宛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个女子厌恶的表情,忽又想起那天在宫里,也是这么翻下来,砸到了燕凌远。到底宁王是成年的男人,比燕凌远要稳重多了,抱着她滚了两下,丝毫没伤到她。
不对,她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宁王原本以为掉下来的是谁家的小姐,如今瞧见是个小女娃,有些惊讶,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小女娃就好办多了。
“小姐小姐!”落花落雪这时才好不容易从楼上挤下来,瞧着她们小姐正在宁王殿下的怀里,一时惊讶得张大了嘴,行礼都忘了。
后面赶来的凝嫣丫鬟灵沫瞧着这两个杵在那里的样子,忙伸手拉了她们一把,众人这才给宁王行了礼。
薛凝嫣几个后面才下来,看见宁王正抱着宁宛,宁宛则一脸迷茫,也是一脸惊讶,不知作何好。
只听见宁王温柔地问着怀里的小女娃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我……我叫元宁宛。”宁宛则小声说道。
按理说宁王应是她的王叔,虽说被长辈抱着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宁宛还是有些害羞,这还是除了父亲外,第一个抱她的人。也许是第二个?如果燕凌远也算的话……
宁王心里一惊。他在临江时,已听说了这个侄女。是在大殿上解了九连环,圣上都夸赞的,本想着有机会能见上一面,没想到,才一回京,便在这样的境况下碰到了。
“可伤着了没有?”
“不曾伤到。”宁宛规规矩矩答道。
宁王见她没事,便将她放了下来。
宁宛这才行礼道:“今日谢过宁王叔叔救命之恩。”
“哈哈哈,救命之恩不敢当,日后小心些。”宁王终于有了表情,爽朗地笑了一声,仍回去骑着他的大黑马走了。
围观的百姓们还未散去,几个人大着胆子偷偷说着刚发生的一切。薛凝嫣瞧着不对,慌忙拉着宁宛跑进了她们在楼外青山的屋子。
“都看什么看什么!别看了,宁王都走了!”落雪瞧着心烦,便挥手赶了赶。
围观的人瞧着没热闹了,也便不再瞅着宁宛,仍追着宁王去了。
“哇!宛儿姐姐被宁王殿下抱在怀里了!”才进了小隔间,燕月悠便感概着。
“多大个人了,事情轻重都不分的。”薛凝嫣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宛儿险些摔伤了,幸好宁王殿下出了手,若摔到哪个流氓身上去,可是说不清了。”说罢便担忧地看着宁宛,“你可是吓坏我了。”
燕月悠委屈地撅撅嘴。
楚落音也蹙着眉头道:“你且说说是怎么一回事,这好好的围栏怎么还能断了,好巧不巧,断在你身边。”
“是了,一圈的围栏都没事情,偏生你那断了。”柳听雨也若有所思道。
宁宛想了想,这几个都是好姐妹,便将事情始末同她们说了一遍。
“我瞧着那个要掉下去的姑娘有些古怪。我同她素不相识,可她偏偏一脸仇恨地看着我。”末了,宁宛又补充道。
“你可还认得那个姑娘?”薛凝嫣听了也觉得不对,便问道。
“认得,只是朔京这样大,她怕是已经走了吧,我们又没处寻她。”
“我瞧着这事不对。宁王才一回京,就出这古怪事,怕是冲着宁王殿下去的。宛儿近日小心些,不要被卷进去说不清才好。”薛凝嫣担忧地说。
“我也瞧着不对,宛儿这几日还是小心些好。”楚落音也说道。
“要不然,你同世子和世子妃说说。”柳听雨说道。
宁宛点点头,“我回去同我娘和我爹说。”
第20章 宁王(下)()
“宛儿,我觉得你不如先跟你哥哥说说。”薛凝嫣却道,“你哥哥得圣上器重,这些年又跟在你祖父身边,对京中事情要了解些。世子世子妃离京这么些年……”薛凝嫣没再说下去,“就这个奇怪的女子这件事,还是先跟你哥哥说比较好。”
宁宛想了想,似乎确是如此。娘亲于后宅之内尚力不从心,如今再给她添别的事,好像有些不好。而父亲呢,自打回了京城,面都见不上几次。
想到此,宁宛不由得叹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一品居,一个少年站在窗前,正看着对面楼外青山断掉的半截围栏出神。
“我说你不是挺沉得住气的嘛,怎么刚刚还想直接飞出去救人啊?幸亏本少爷反应快,及时拉住你,不然和宁王撞一块,看你怎么办。”苏子扬端起茶杯,霎是风流地来了一口。
“饮茶饮成酒的,你也是独一份。”元方睿在一旁说道。
“事有蹊跷。”一直沉默的燕凌远忽然出了声。
“肯定啊,摆明了朝宁王来的。才一回京就碰见这事,也不知道这表面的安宁,能不能维持到我考科举那年啊。”苏子扬感叹道。
“你考科举和这事有什么关系?”薛慕舟问道。
“贤弟你这就不懂了吧,这科举呢,要在安定日子里考,才好扬名立万,这要是到时候几方势力争来争去,这考了,也逃不了卷进浑水里的命运啊。”苏子扬似饱经沧桑般,朝着薛慕舟说道。
“围栏断得太蹊跷,我去看过再下定论吧。”燕凌远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你又要半夜翻墙啊。啧啧啧,有功夫就是好啊,想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出门。”苏子扬在摇着头说道,“哎,哎你怎么走了啊?”
“你废话太多,找个清净地。”燕凌远留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喂燕凌远,就你话少,你厉害!”苏子扬大叫一声,后面的话却忽然低下来,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苏大哥这是?”薛慕舟悄悄地问元方睿。
“他啊,自知打不过凌远,不敢说话了呗。”元方睿笑着道。
夜幕缓缓降临,热闹了一天的朔京城渐渐归于安静,而今日,皇宫中却仍热闹非凡。
至和帝摆下了接风宴,为自己的二儿子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故而只有至和帝、建德皇后及几位妃子、几位王爷、如意公主并恒亲王府诸位主子在。
说来也怪,众臣揣测生意,道圣上并不喜欢这个二皇子宁王,然而每年宁王回来,至和帝总要摆宴席,请了自己的弟弟家来,摆个寻常人家说的团圆宴。
宁宛便是在这种境况下,第二次见到宁王殿下,不过这次,也一起见到了宁王妃。
宁王妃姓杨,闺名舒怡,人如其名。宁宛初见,便觉得这位宁王妃正像她的名字一样,让人感到舒服。她脸上一直挂着笑,不是建德皇后那样无可挑剔的笑,而是真的温柔的微笑。
那时候宁宛想的是,能娶到这样一位王妃,想必也是极幸福的吧。
“启渊路上可还顺利?”至和帝先开口问道。
“承蒙父皇福泽,启渊一路安稳。”宁王恭恭敬敬地答道,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也听不出有何情绪。
看来外界传闻宁王与圣上不和,是真的,宁宛想到。只是看圣上,似乎没有那么厌恶宁王殿下啊。
“那就好。”至和帝笑了笑,举起酒杯饮了一口,又接着道:“临江今春境况可好?”
“回父皇,夏季汛期还未到,如今一切都是按序进行,未有差池。”宁王答道。
“好啊好啊。”至和帝似乎很高兴,笑着赞道。
宁王也没有显露出什么心绪,只是跟着笑了笑,又饮了口酒。
“父皇,今日二弟回来,实是令人高兴。儿臣前几日得了一奇女子,乐舞乃是一绝,不知可否令她前来一舞助兴?”这时,大皇子齐王元启檀突然开口说道。
“哦?什么奇女子?可比孙昭仪跳得还好?”至和帝却问道。
孙昭仪乃是至和帝后宫一位昭仪,名唤孙芳媛,当年便是一舞动京城,被纳入后宫。
元启檀心中猛地一跳。皇帝这是在试探他!
若是他此时将这个女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超过了孙昭仪,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一半,可是这个女子定会被送进后宫,这与他本意就相差千里了。可若是比不过孙昭仪,那他的目的还能达到吗?
“父皇说笑了,不过是个有些才华的普通女子,哪里能同昭仪娘娘相比。”这时齐王妃陆曼悠开口说道。
至和帝看着齐王妃,笑了笑道:“有些才华?那就令他上来,看看有何才华。”
陆曼悠微微一笑,看了一旁的齐王一眼,元启檀令随身侍从去将那位女子叫上来。
宁王则看了这位大哥一眼,又望向至和帝,眉头轻皱。
不多时,便有乐师鱼贯而入,位列开来。笙歌起,几位伴舞的女子摆出了花开的造型,而齐王说得那位女子,着了大红色的舞衣,在当中背身而立。
有春日的夜风从外面吹来,衣袂翻飞间,只见她随着乐声缓缓转身。
看清她的容貌的一瞬间,宁宛忽感觉到一阵凉意自背后而来。
这位女子,正是白天将她意外推下楼外青山的那个奇怪的女子!
宁宛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她?她那时衣着那样朴素,怎么会又出现在皇宫里?齐王殿下叫她上殿,难道她认识齐王殿下?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冲进了宁宛的脑海,她现在只后悔为何没有一回去就将那时的事说给哥哥听。
那个女子的舞蹈还在继续,如齐王所言,她的舞蹈确实令人惊艳。妖艳却不媚俗,秾丽却又超脱。
而宁宛已全然注意不到这舞姿了,她脑子里,全是白日里那个女子怨恨的神情和她此时化着浓重妆容的俏脸。两相重合,多了一种浓浓的不真实的感觉。
一曲舞闭,在座的贵人们都鼓起了掌。宁宛却仍愣在那里,她现在脑子里乱乱的,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偏生此时在殿上,她无处可说,只能生生忍着。
只见那位女子大大方方跪在当中行了礼道:“民女沈湄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至和帝看似对方才的表演很是满意,“你叫沈湄?是何字?”
“回圣上,乃是《诗经》中‘所谓伊人,在水之湄’一句。”
“哈哈哈,好一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福临盛,赏。”至和帝高兴了,便要发赏。
沈湄拜谢过至和帝,便垂着首退了出去,转身时偷偷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宁王殿下。他仍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喝着酒,一旁的宁王妃贴心地为他又斟了一杯。
沈湄袖中紧紧握着拳,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她才没有一时冲动冲上去。
宁宛自始至终一直直直盯着这个沈湄,见她出去,仍未曾从自己的思绪中缓回来,直到有一个女声,十分突兀地响了起来,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仍在殿中。
“元四小姐当真是贵女,圣上都邀众人举杯了,仍坐着不动呢。”说话的是三皇子淳王的王妃柳雪。
才刚说完,便见圣上极为严厉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自知失言,垂了头。
不过这句话可是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宁宛身上了。
三夫人王氏也正想这么说呢,奈何她身份不够,贸然出口定只能惹祸上身,谁料淳王妃竟说了呢,王氏都恨不得起来鼓鼓掌了。
宁宛才刚从自己的思路里出来,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说话的淳王妃。猛见众人都举着杯,唯她自己愣在那里,脸上便烧了起来。只顾着想自己脑子里的事,忘记听圣上的话了,如今这样该怎么办才好?
“四妹妹,怎么呢?”坐在宁宛旁边隔了一个位置的宁如开口提醒道,可偏生她声音不大不小,碰巧让殿里的人都听见,算是坐实了宁宛在殿上失礼之事。
御前失仪,可大可小,全凭皇帝意思,可如今圣上并未说话,故而众人都是各怀心思。
“元宁宛!你是不是跟你娘一样不知谢罪认错为何物?”突然,恒亲王妃林氏一声厉声责问,惊得众人都是一愣。
薛梓沁也一时未反应过来。她也没想到王妃竟然在殿前就责问起来了。
宁宛更是惊了一跳,慌忙起来跪下道:“臣女自知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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