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次是真生气了。
长乐这丫头小时候不管多淘气,长大多会惹祸,公主也没上过心一笑了之,这次却是动真格的了。想想也是,自己当成眼珠子一般爱护的孩子,居然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怎么不动怒?
他走过去,替妻子捏肩,宽慰道:“公主啊,其实长乐小时候我是不喜欢她的。”
什么,你竟敢不喜欢!
清河猛地转身,眼里含着杀气。
锦乡侯许久没被这样凶悍的眼神看过,连声道:“我是说小时候,现在可喜欢了。”
就是小时候也不行。清河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锦乡侯『摸』了『摸』鼻子,朝着女儿耸了耸肩膀,看吧这下子连他也不待见了。
赵玉卿用口型道:“你加油啊!”
锦乡侯再度将手放到清河的背上,殷勤捶背,“小时候不喜欢长乐,是因为我一抱她就哭,一哭就『尿』我一身。”
清河掀了掀眼皮,哪个婴孩不会『尿』裤子?
“等长乐渐渐长大,我就越来越喜欢她了。公主,长乐随你,不仅长得像你,就连『性』子也是和你如出一辙。小时候你就是孩子王,宫中的公主皇子没一个敢招惹你的,那时候我还是九皇子的侍读,觉得公主真是威风堂堂,特别佩服。”
“本宫可是先帝的掌上明珠,自然威风。”
清河转过身,手掌向上摊开。
锦乡侯立马就将热茶奉上,观其表情,便知道自己这次拍马屁没有拍错,于是再接再厉,“公主还特别善良。我还记得有一次我被九皇子罚跪,大冬天的雪花簌簌落在我的肩上,是公主去跟先帝求情,让我免了惩罚。”
清河:我不是,我没有。
印象中的确是有过这么一回事,但是,真相并没有锦乡侯想的那么美好。
锦乡侯被罚跪的地方是宫学的院子,望京的冬天少雪,那一年的雪格外多,她年少贪玩,又霸道,便命人将那场地清出来。她要玩雪!
锦乡侯跪在那,碍着她了,不然她才不会管他呢。那个时候的锦乡侯还是个小结巴呢,宫中没人喜欢他。
在那之后,锦乡侯便开始黏着她了,黏着黏着就把她从皇宫骗到了侯府。
原来这件事在侯爷心中是那么美好,清河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免得破坏美好的记忆。
“公主啊,长乐此番救人的举动,不也是随了你的善良吗?她若真是那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岂不是才叫人失望?”
总算说出目的了啊。
长乐手一伸,拧住锦乡侯的耳朵,冷声道:“呵,合着你恭维我半天就是为了替女儿开脱。”
锦乡侯连摆手,歪头求饶,“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好不好啊,公主真的是天下间最美丽最善良最优雅的女人了…公主你快放开我的耳朵,叫女儿看见了,为夫还怎么保持形象嘛?”
“父亲认为自己还有什么形象可以保持?”
隔扇门被推开,面容清俊的赵思远拿着托盘进了屋子。
他们府上,父母亲的相处模式不同于其它地方,旁的都是做妻子的畏惧丈夫,总是温婉柔和、善解人意,他父母却是调了个,母亲常欺负父亲。饭桌下踩上两脚,散步时掐两把腰或是踢个腿,又或者像是此刻,揪耳朵。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快看不下去了,父亲真是有损男人颜面,偏偏父亲还乐在其中。
“您已经将耙耳朵的形象诠释得十分完美了,没有进步的余地。”
夫妻俩见这面瘫儿子进了屋,忙收敛了些。
看着这俩人,赵思远想他日后一定要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为妻子。
***
赵思远掠过两人,走到床榻前,端起『药』碗,吹了吹,“喝『药』。”
赵玉卿瞪大了眼睛,她哥居然给她端『药』!还吹温了!
“我自己来。”
让赵思远喂她,她很惶恐。她接过『药』碗,一口气将它干完。
好苦!
“给。”
赵思远将托盘里的点心碟子递到面前。
桃片,蜜枣,杏仁,都是甜津津的小零食。唔,似乎很贴心啊。
赵玉卿捧着碟子,默默低头啃点心,脑子却是飞快转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赵思远怎么会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不知不觉间,盘子里的点心就被她吃得差不多了。
赵思远将她手中的盘子拿开,“吃多了,积食。”
赵玉卿:五块!
赵思远:“你整日躺着,不克化。”
“我们谈谈吧。”赵思远对着锦乡侯夫妻俩招了招手,“父亲母亲也过来听听。”
看着赵思远一脸的正气,赵玉卿有些紧张,“谈什么?”
赵思远似笑非笑,“说吧,你什么时候会凫水了?”
对哦!女儿,你什么时候会凫水了!竟然在水里捞起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侯爷和清河公主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昨日见到一脸惨白浑身湿透的女儿被送回府上,夫妻俩都慌了神,彻夜照顾,早上西宁侯夫妻前来道谢,又甩下结亲这一消息,可把两人给雷炸了。
夫妻俩居然这事忘记了。
额…赵玉卿吞吐道:“此事说来话长,还得从…”她打了个呵欠,看向清河软声道:“阿爹阿娘,我好困啊,等我醒了再跟你们说好不好?”
清河疼女儿,禁不住女儿病怏怏的撒娇,道了声“好”便拖着锦乡侯离开。
“哥,我要睡觉了。”
你怎么还不走啊!赵玉卿气鼓鼓地想。
赵思远不慌不忙道:“你睡,我守着你。”
你在这儿我怎么睡着着!
“可你…”
赵思远伸手在空中划了一下,将手摊开,正『色』道:“看,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算了,随他去吧。赵玉卿翻身背对着他。
冷漠!
赵思远盯着她的背,自言自语道:“阿玉,你忘了吗?”
忘了什么?
“你怕水,你小时候溺过水的。”
!!!
这一瞬赵玉卿的呼吸都停了!
原身怕水!但她却能在水里如鱼儿般畅游,能救起一个少年郎。
“那是小时候啊,我已经长大了就不怕了嘛。”赵玉卿心虚的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赵思远的脸『色』。
“是吗?”赵思远起身,扳正赵玉卿的身子,撑在上方,“那这是什么?”
他伸手抚上赵玉卿的唇,揩去唇角的点心末,“阿玉,从来不吃杏仁的。小时候我骗过她,杏仁吃了会中毒,所以她不敢吃,可你刚才吃得无所顾忌。”
赵玉卿还想解释,却被赵思远制止了,“你不用再费心找借口,我怀疑你不是从今日开始的,从两月前就开始了。”
两月前?不就是她刚来的时候吗,什么地方『露』出破绽?
“即便早有怀疑,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阿玉没了。我宁可相信是你就是阿玉,你愿意改变,也不想承受良心上的亏欠。可到了昨日,你下水去救起了一个少年,我便知道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我的妹妹确实已经离开了。”
赵思远神『色』悲戚,眼眶泛红,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
赵玉卿有些后怕的往床里面靠了靠。
赵思远涉猎广泛,看过不少志怪小说,察觉赵玉卿的变化后便联想到了精灵鬼怪。
他看着赵玉卿,说要讲个故事。
“《松阳游记》中曾记载过一则奇事。在某朝,有一男子好赌,家中资产皆被他输光,他本人也被赌场的打手打死在街头。妻子欢喜的将丈夫带回家中,搭建灵棚,打算将丈夫下葬后就改嫁。到了半夜,男子从棺内爬出来,此后『性』情大变,与从前判若两人,不仅戒赌,还勤学上进,挣得了功名,任职期间廉洁正直,百姓爱戴不已。那男子更是被当作了浪子回头的模范。
但后人怀疑那死而复生的男子并非是先前嗜赌的男子,而是另有其人。你猜,是什么人?”
赵玉卿内心震撼,原来这世上不只是她有这么惊奇的遭遇。
赵思远盯着赵玉卿的眼睛,笃定的说:“那人就是和你一样的孤魂野鬼,借着别人的皮囊再世为人。”
经过先前的恐慌,赵玉卿已经平静了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赵思远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将此事告诉父亲与母亲,他们能接受吗?不告诉,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野鬼霸占妹妹的身子,享受父母亲的爱?
若父亲母亲问起妹妹为何去了,他该怎么说,说是因为他想给妹妹教训却没把握好度,让妹妹丢了『性』命?
他不敢。
双手覆面,眼前一片黑暗,他有些不敢面对外面的世界了。良久,他才抬起头,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精灵,还是鬼魂?”
“活着时是人,死了便是鬼。”
她也是死后才附身到阿玉这具躯体上的!
赵思远突然振奋了,也许他还能见到阿玉,还能将妹妹找回来!
“当孤魂野鬼不容易吧?既然你已经再世为人,就要遵守做人的规矩,尤其是你占着阿玉的身子。”赵思远警告道。
赵玉卿点头,“我知道,我承了二老的情,自然会回报的。我以前也是个好人。”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这就走了?赵玉卿看着赵思远的背影,还是不敢相信,赵思远居然就这么放过她了?
当然不是!
到底人鬼殊途,方才在屋内赵思远虽保持着镇定,出了屋子后两腿便是发抖,疾步走出那座小院。
他知道了那“赵玉卿”的身份,唯恐对方会将他灭口。
他嘱咐“赵玉卿”保重身子,便是想要稳住对方,等他寻到江湖中寻来奇人异士后,一定将住在阿玉体内的那个鬼魂赶走。
等阿玉回来,他再也不凶她了。
***
“你跟我来一下。”明月将彩霞拉到屏风后,面『色』严肃。
彩霞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以为我没看见,郡主落水,是你推的。你到底是谁的人,混到郡主身边有什么目的?”明月拿着一柄剪刀恶狠狠的『逼』问道。
“冤枉啊!”彩霞都快哭了,“明月姐姐,咱俩都是一个村子的、一起进的侯府、一起到郡主身边伺候,我对郡主可是忠心耿耿啊。”
明月迟疑片刻,后又将剪刀『逼』近了,“你当我瞎吗?我亲眼看到的,郡主站在船头,你就在背后手一推,郡主就落水了。好在郡主会凫水,若不然就真被你害死了。”
“不是的,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没有推郡主,是郡主让我推她的。”彩霞紧张得语无伦次。
“还在胡说,郡主怕水怎么会让你推她?”
“是真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套上绳子,郡主就让我推她。不信你去问郡主。”
明月将信将疑,彩霞便小心翼翼的移开剪刀,迅速逃到赵玉卿面前,将这事说了遍。
明月收了剪刀,进了内间,看这赵玉卿,“郡主,彩霞说的都可是真的?”
赵玉卿点点头,“嗯,你误会彩霞了,是我让她推的。”
“郡主!”明月很生气,大跨步坐到床上,“您怎么能干这种危险的事?您掉了什么东西,让奴婢帮你去捡就是,为何非要自己冒险?您难道不知道大家多担心你的身子?”
赵玉卿『揉』了『揉』她的肩,“好明月,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不会再让你们担忧。”
“您总是这样。”明月小声发牢『骚』。
从前郡主胡闹,遭罪的是她们这些下人,如今郡主却是折腾自己了。
赵玉卿拉起她和彩霞的手,“明月,确实是我授意彩霞推我的,你们俩也不要生出嫌隙。好了,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都不要再提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去办。
明月,你去将郑老夫人送的那些东西,分捡装好,每一份里面要有一件貂皮,一斤肉,一株『药』材,我等下拟一个单子,你便照着上头的名字给各府送去。
彩霞,二十五我要去琳琅阁,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是。”
两人各得其命,立即着手准备。
赵玉卿歪回了榻上。
救下陈醉完全是意外,她的本意是去潜入水中将对面那艘船凿穿的。佟清华就在那上面,她有些激动。
即便是跟佟清华玉石俱焚了,她也愿意,哪知道还没游过去,一个人就从上面砸了下来。
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醉搅了局,她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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