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有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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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有回时-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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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所言甚是,吾等『妇』道人家考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皇帝的话滴水不漏,贵妃只得尴尬得红着脸赔了不是,赶紧匆匆转了话题。

    “隆科多袭爵的事被汗阿玛搁置了,出发前一日遇见他,还跟我诉苦来着呢!”胤禟与胤禩好容易有机会随驾塞外避暑。账外篝火冉冉,胤禟一面烤着鹿肝,一面与胤禩闲聊,“他要是跟了咱们,何愁一个一等公的爵位呢!”

    “十四弟在西北当着大将军王,一年多了也没发兵的机会——再这么耗下去,咱们拿什么拴住隆科多?”胤禩担忧着西北的局势,只怕再这样蹉跎下去胤祯无功而返,他们的苦心经营就要付之东流。

    “怎么说得隆科多跟咱们的一条哈巴狗似的!”胤禟扑哧一笑,正在此时,他的猎犬饕餮散步归来,漆黑油亮的皮『毛』映衬着火光。饕餮目光如炬,一眼锁定了烤架上的鹿肝,奔扑上去。胤禟满意地将鹿肝取下,丢入饕餮口内,“饕餮闻香而来,方能为我所用——八哥说得对,就是要拴住他隆科多!”

    “胤祯在西北和那些台吉王公们打交道,也收来不少银子。此等打点人情的花销,想来汗阿玛知道也当不知道。”胤禩拿起放在地上的行军酒壶痛饮一番,“我们只消赠些银两与他,叫他晓得咱们的恩情,也可暂时留得住这个人了。”

    “八哥英明,有十四弟在外面弄银子,咱们在这里经营人脉也便宜了!”胤禟从胤禩手中接过酒壶,将剩下的琼浆饮完,心中好生畅快。

    “只是要想得到汗阿玛的认可,最终还是要一战成名的。无功不受禄,无功亦无位。靠银子买人心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胤禩比皇帝更关心开战的时间。他这话胤禟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只想着如何将银子送到隆科多手上。

    “十四弟偷偷给隆科多送了二十万两的寿礼,真是大方!”端午日胤禛与胤祥兄弟相邀在圆明园的荷花池内泛舟。二人划至湖心,岸上的人俱已成了芝麻大小,“隆科多私下传消息与我说,这二十万只是十四弟在西北收到油水的九牛一『毛』——果然是天高皇帝远了!咱们这些在京师的阿哥,倒显得穷酸了!”

    “四哥要去告状么?”胤祥听到二十万的数目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概念了,过了十几年收入微薄的日子,他早已习惯。

    “我又不是大哥三哥,才没那个闲工夫!”胤禛轻蔑一笑,“再说汗阿玛肯定知道十四弟在西北那些荒唐事。只是现在正是用他的时候,不便发作罢了。”

    “那隆科多手里的二十万——”胤祥知道这个哥哥是与众不同的。别人看到的眼前,在胤禛眼中不过蝇头小利耳。

    “我要他留着将来孝敬汗阿玛用,也算是借花献佛罢!”胤禛不会贸然从隆科多手里拿钱,要用别人给隆科多的好处养得他忠心耿耿。胤禛只需画一个前程似锦的大饼,用他的非凡远见使隆科多死心塌地。

    “四儿,这二十万你收着,够你买胭脂了——”隆科多万万没想到自己拱手送上的二十万两银票胤禛竟然没有要,在他看来这便是默认要让自己独吞的意思了。这日李氏又受了赫舍里氏的数落气不顺了,他便掏出那银票来哄她开心。

    “你想老娘的脸涂成孙猴子屁股,你好去八大胡同快活是不是!”李氏一把抓过银票,提溜起隆科多一只耳朵道,“你姐你阿玛还有你都是一样的窝囊,连个爵位都要不来!你额涅还好意思说我搬弄是非——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吗?”

    “是是是,我的活祖宗……你把手放下来行不行——哎哟!”隆科多喋喋求饶,李氏方才极不情愿地将手拿开。隆科多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扶着桌沿坐下,“我这不是正努力着么?两头都讨好,两头不得罪——无论他们谁最后赢了,都少不了咱一杯羹不是——”

    “皇上是你亲表兄,那四阿哥、八阿哥,是你亲外甥么?”李氏戳了戳隆科多的脑袋,“若是皇上不答应,未来可就说不准了!”忽然,李氏一撇嘴哇得一声哭出来,喊道,“孝懿皇后真是红颜薄命啊,那么年纪轻轻就去了——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开开眼,保佑您这不争气的弟弟吧……”

    这一哭动静不小,惹得附近仆人皆趴了窗户偷听。隆科多见状一个箭步上去赶跑了他们,转头呵斥李氏闭嘴。李氏虽然跋扈,可也知道一点分寸,这会子便只嗡嗡骂了几声娘,进厢房歇息去了。

    年底桑柔来信说自己又有了身孕,这样的好消息多多少少冲淡了些许贵妃心底的郁闷。瑭淑一手带大的胤禧已经九岁,早已是满腹诗文,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听说桑柔有孕,瑭淑又想起许久不见的傅宛央来。她比胤禧小一岁,如今不知出落得如何了。

    “既然桑柔有孕,不如向皇上请旨让她回宫来罢!”这日共进晚膳时,瑭淑觉得时机已到,便向贵妃提议,“如今桑柔有孕,倒像是中年得子了,实在难得——张家口那边条件艰苦,还是接回来放心些。”

    “你说的很是——只是自千叟宴后,桑柔便很少回来了。现在这样的是非之地,她也是能避则避……”身为桑柔的姨母,贵妃没有不想她的道理。但她亦明白今非昔比,桑柔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添增了几分如履薄冰之感。

    “先问过她的意思罢!她若同意,再向皇上请旨不迟。”瑭淑一副玲珑剔透心,怎会不知贵妃的顾虑。听瑭淑这样周密的计划,贵妃也只得同意了。

    桑柔这几年在张家口替李荣保『操』持家事,应酬谋划,早已历练成一个坚韧的女子,是和从前完全两样的人了。收到瑭淑的信,桑柔即刻回复如若皇帝允许愿意回京,也愿带傅宛央一同回去。瑭淑接到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夜即向皇帝讨来恩旨,筹划起桑柔的饮食起居。

    “妃额涅,您最近在忙什么呀?”近些时胤禧下学后总见瑭淑指挥宫人忙里忙外,这时又见她正忙着铺一张摇篮床。他快步向前笑道,“儿臣来帮您吧!”

    “好啊——贵妃娘娘的远亲要来宫里住了。”瑭淑看着胤禧将一只朱红『色』的金线软枕摆好,笑道,“往后这承乾宫可就热闹了。”

    “太好啦,等我下学就有人跟我玩了!”胤禧欢呼雀跃了一阵,忽然停下来抓抓脑袋道,“不对啊——这装在悠悠车里的孩儿那么小,怎么跟我玩呢?”

第四十四章 叹我徒劳幽思牵() 
“央儿给贵妃玛玛、和妃玛玛请安!”上回还抱在怀中的傅宛央,如今已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白梅袄袍站在瑭淑眼前。瑭淑上前捧起她的双手仔细端详,眼泪流了一脸。

    “桑柔,快坐下——”贵妃瞧见身怀六甲的桑柔,忙向明姑姑使了个眼『色』扶她到软塌上歇息,“快四十岁的人有了身孕,站久了折了腰可怎么好呢!”

    “娘娘说笑了,桑柔哪里有这么脆弱!”明姑姑给桑柔铺上虎皮垫子,桑柔谢过后方才靠了上去,“在张家口可比这里累多了,我还不是忙到年底才过来享福么?”

    “嗯,额涅可厉害了!阿玛身子不好,家里大小事务都是额涅打理,一年到头也难得歇一回。”傅宛央甜甜地笑着,跪在桑柔膝下替她『揉』腿。桑柔得女如此心满意足,又听她这样夸赞自己,不禁伸手轻抚她的一字髻。

    “咱们央儿这张嘴也是厉害啊!这样聪慧懂事的女孩子,将来得什么样的人来配哟!”瑭淑拿着一只削好的苹果递给桑柔,用另一只手揪揪傅宛央的脸蛋道。

    “儿臣给贵妃额涅、和妃额涅请安!”刚出了年十五,胤禧下学比往常稍早,又因听今日有远客,下了骑『射』课便一路小跑到承乾宫,一头汗渍都还来不及抹去。

    “快来见过富察福晋。”瑭淑让胤禧向桑柔请安,他便听话地按规矩打了个千儿。

    看见桑柔膝下的傅宛央和自己年龄相仿,胤禧料想这应当就是桑柔的女儿了,当即垂下头冲傅宛央友善一笑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傅宛央见过二十一阿哥。”傅宛央曾听桑柔说起过胤禧是与自己一同受过瑭淑抚育的二十一阿哥,倒也有缘。今日见那胤禧英俊挺拔,眉眼间还有几分他生身母亲从江南水乡带来的书卷气,顿时觉得可亲可爱。

    “宛在水中央?”《诗经》里的句子,胤禧当然是烂熟于心的。他在课上学过,瑭淑在他幼年也当歌谣似的哄他背唱过。当然,课上是程朱读法,不比瑭淑教他的那样有生活气。

    “嗯,额涅跟我说,这是皇上御赐的名字,是我富察氏的荣耀。”说起自己的名字来,傅宛央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神『色』。

    “央儿,在外人面前不能这样外『露』,有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了!”入夜桑柔与傅宛央独处,想起今日傅宛央与胤禧的对话不免有些忧心忡忡,“你名字的来历,额涅是当做珍贵的记忆说与你听,是叫你烂在肚子里的。”

    “央儿错了,央儿只是觉得与二十一阿哥投缘,一时忘乎所以多说了几句……以后再也不敢了——”傅宛央虽然懂事,可毕竟只是七八岁的年纪,见胤禧与自己同龄,一时童言无忌了。如今看母亲这般严厉的神『色』方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心中懊恼不迭。

    “额涅和贵妃娘娘有这层关系,又得皇上眷顾得以养育宫中,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也是皇上的恩典。咱们万万不能恃宠而骄,反而更要实时留意,步步当心,才能福祉绵长。”桑柔只敢告诉女儿自己贵妃的远亲,不敢以真实身世相告。她不能让女儿得意忘形,活得像飞扬跋扈的李氏那般,弄得家宅不宁。

    “女儿记住了,以后不再跟任何人提及女儿名字的来历。”幸而傅宛央是个一点就通透的伶俐丫头,只需将桑柔的话往心里一过,就能领悟母亲的教诲。

    看着傅宛央写满悔意的眼睛,桑柔心中忽然有些怜惜了。她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只搂过女儿的头枕在膝上道,“记住央儿,皇上贵妃他们越是对咱们好,咱们越是要如履薄冰……额涅是怕你将来太过出头遭人嫉妒。这紫禁城里头虽有真情,可也是个是非之地——”

    年近四十的桑柔终于不『惑』,年仅八岁的傅宛央却对母亲的话一知半解。尽管如此,她依旧决定听从母亲的话,因为她相信自己母亲对自己的爱护一定是毫无保留的。

    皇帝万寿刚过,赫舍里氏病重的消息打破了桑柔即将临盆的添丁之喜。皇帝特许贵妃回府为母亲送终。桑柔算算自己还有两个月才到产期,便执意请旨要与贵妃一同回府见赫舍里氏最后一面。

    “央儿,一会儿到了佟府,千万要懂规矩——还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知道吗?”去佟府的路上,桑柔不知为何总是心中惴惴。她坐在马车内一手握着傅宛央,一手轻抚着小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护孩子们周全,护贵妃周全。

    “妾身恭迎贵妃娘娘!”两驾马车停在李氏面前,她虽因贵妃没能替隆科多要到爵位而万分厌恶贵妃,但此时此刻,她又必须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恭迎宫中来人。当她看到丫鬟们扶着大腹便便的桑柔从轿辇上下来时,忽然一阵兴奋,恨不得上去做桑柔的垫脚石,“富察福晋光临寒舍,真是——真是那什么……逢荜生辉!”

    “您是想说‘蓬荜生辉’罢?”桑柔没有瞧她一眼,只牵着嬷嬷的手下了轿辇。李氏的嘴脸让一旁的傅宛央只想发笑,然而她只得抿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啊对对对,蓬荜生辉!妾身粗鄙不堪,让福晋见笑了——”李氏引着贵妃、桑柔等进了厅堂,福了福道,“各位主子宽坐,妾身这就去端茶来——”

    “慢着,我们要去见老夫人,不劳烦你奉茶了。”贵妃冷冷地叫住李氏,“明姑姑,咱们走。”

    明姑姑引着贵妃等往赫舍里氏的卧房去了。李氏自讨没趣,只得灰溜溜地跟在最末。

    “额涅……”握住赫舍里氏皮包骨头的右手,贵妃的眼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落下了。

    “世画——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赫舍里氏已是油尽灯枯,吊着一口气只为见女儿最后一面,“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贵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在角落里假意哭泣的李氏。回头对赫舍里氏哭道,“孩儿明白,孩儿都明白——”

    “富察福晋……”看见坐在自己眼前的桑柔,赫舍里氏恍惚起来,她实在是太想念佟世棋了,“听说……听说您就要临盆了——”

    “是啊,等他出生了,一定带他来给您请安——”刚送走了外祖父,如今外祖母也要不久于人世,桑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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