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有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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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有回时-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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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留步。”从德妃处出来,瑭淑忽然回头叫住了王嫔,“方才人多,我没好意思开口。贵妃说你针线活最好,缝衣裳的事,主要交给姐姐你来做。”

    “多谢贵妃娘娘抬爱。”王嫔方才在里屋如同外人一般,德妃等人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到底是瑭淑,养了她的儿子几年,总还挂记着她。

    “皇上给姐姐拟的封号是密嫔,倒很符合姐姐安安静静的『性』子呢!”瑭淑见王嫔脸上的愁云似乎散了一些,又笑着走到她身侧,索『性』再给她一个喜讯,“皇上说等封了嫔,就让你做长春宫主位。”

    在宜妃屋檐下低了近三十年头的王嫔,直到正式得到密嫔封号,搬到长春宫的那日,才敢相信瑭淑没有骗自己。

第四十二章 七旬彼此对堪怜() 
册封妃嫔典礼完毕后不久,贵妃便因父亲佟国维病重得旨回灯市口佟府照料,后宫大小事务皆交瑭淑署理。

    元旦桑柔回宫向皇帝朝贺时听说佟国维病危,想自己毕竟是孝懿皇后的女儿,当即请旨与贵妃一同照看佟国维。皇帝感念桑柔一片孝心,欣然从之。

    “富察福晋,喝茶罢!”前夜守了佟国维一宿,桑柔渐有些体力不支。出屋时只见隆科多的侧室李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扶她坐下道,“妾身早就听闻福晋与贵妃情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如此待我们家老爷,福晋真是有心了。”

    李氏跋扈名声在外,桑柔远在张家口这些年也略有耳闻。她深知此人惹不得,便只随意应付了几句,推说自己要回厢房照顾贵妃,告辞而去。

    “阿玛怎么样,还睡着么?”桑柔刚到贵妃床前,便见贵妃猛地睁眼起身,焦急万分地握住桑柔的两只胳膊,“有没有好些——”

    “您放心,国舅爷服了『药』睡下了。刚才大内来人说皇上今日要来探望——我服侍您梳洗罢。”桑柔轻言细语,将贵妃扶下床榻,指引丫鬟替她穿好鞋袜,梳洗妥帖。

    “奴才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辰时,皇帝着便装由隆科多陪同,抵达灯市口。贵妃率家眷于胡同口迎接,引皇帝入府。

    “舅舅的后事朕已有旨了,按大舅舅之丧办理。”进府内回廊,皇帝转身见贵妃面带泪痕,不免心疼,驻足附在贵妃耳畔轻语一声,只为让她宽心。

    “奴才……谢主隆恩——”这么多天来悬在贵妃心头的石头,此时此刻终于落地了。此时皇帝走到佟国维的卧房门口,吩咐除贵妃外其余人等皆在外静候。

    “奴才……”佟国维已经无法下床行走,但听说皇帝要来探望自己,早早着人替自己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靠在床头恭候。见皇帝进屋,佟国维激动莫名,强支起身子请安,幸被贵妃一个箭步扶住了才没有栽倒。

    “世画,快扶舅舅躺下!别硬撑了——”皇帝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朕跟舅舅说两句话就好。”

    “皇上身体可好……”佟国维躺下后咳嗽了两声,看着皇帝步履蹒跚地坐下,不免心疼,“天候尚寒,皇上保重龙体要紧——”

    “多谢舅舅关心。前岁太后薨逝,朕病了些时,今年好得多了……舅舅年近八旬,朕也快七十的人了,都得保重。”皇帝握住佟国维的手,恍惚想起幼年牵着这只手追纸鸢的情形。现在二人俱是白发老翁,恍然如梦。

    “奴才得皇上眷顾,忝列内大臣之位数十年……虽因立储一事得罪……然——然皇上不计前嫌,乃对臣等恩宠如常……臣每思及此不由汗颜——”皇帝听佟国维边喘边说,心中揣想他定要提及其一等公承袭一事,“奴才……奴才恳请万岁顾念我佟佳氏赤子之心,准犬子隆科多替奴才——”话犹未尽,佟国维一时痰涌,剧烈咳嗽起来。贵妃赶忙上前为父亲抚背,擦拭涎水。

    “舅舅要说什么,朕知道——你且好好将养,朕改日再来看您。”皇帝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贵妃用余光看到了皇帝脸『色』的变化过程,心中顿悟——隆科多袭爵的事,皇帝怕是要搁置了。

    皇帝离开后不过数日,佟国维溘然长逝。贵妃在桑柔的陪伴下料理好佟国维的丧事方才回宫。

    “老身多谢娘娘、富察福晋——”送贵妃回宫那日,卧病在床的赫舍里氏在隆科多正室的搀扶下为女儿送行,“自老爷病笃,老身肝肠寸断,竟一病不起……更有不孝儿侧室李氏兴风作浪,弄得家宅不宁,实乃家门不幸……”说到隆科多的侧室,只敢躲在赫舍里氏屋内照顾婆婆的隆科多夫人不由哭泣起来,她恨自己没用,压不住那个母夜叉似的女人。

    “额涅保重——这个家今后还得靠着弟弟支持……额涅千万要以大局为重……”贵妃知道隆科多和那李氏绝非善类,但如今能够撑起他佟家二房的却只有这个人了。赫舍里氏只得流着泪默默点头。

    “富察福晋……你长得——竟和我那二女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谢谢你来佟府,我竟觉得像是皇后娘娘给老爷送了终似的……”赫舍里氏并不知道桑柔的身世,只听女儿说这是佟国维母亲觉罗氏府上的女儿,算是佟家的远亲。如今近距离仔细瞧着桑柔,赫舍里氏难免有些恍惚,感叹老天眷顾。

    “夫人客气了……贵妃娘娘于我有恩,此次归宁,我理当陪伴左右的。”桑柔听赫舍里氏提起自己的母亲,不免心中酸楚,“夫人保重,有机会桑柔定来探望。”

    桑柔陪贵妃乘马车回畅春园后不久,即往澹宁居向皇帝请安辞行。碰巧瑭淑正侍奉皇帝文墨。二人许久未见,不由会心一笑。

    “瑭淑,给富察福晋上茶点。”皇帝见桑柔进屋,忙搁下手中的笔招呼她坐下。瑭淑领着宫人铺陈了一桌『奶』茶克食,都是桑柔喜欢吃的。

    “佟家的事,让你年都没过好。”皇帝坐到八仙桌旁,抱歉似的冲桑柔笑笑。

    “皇上言重了,太后崩逝时桑柔便因风雪阻碍不曾回京奔丧,已是不孝。孝敬长辈是桑柔分内之事,岂有推卸之理。”桑柔见父亲形容憔悴,不免心疼,“还望您保重身子才是啊!”

    “这次在佟家住了那么久,他们家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舅舅遗折上说,希望隆科多承袭一等公的爵位,你怎么看呢?”瑭淑正给皇帝斟『奶』茶,忽闻皇帝向桑柔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由一时手抖,险些将『奶』茶洒了出来。

    “朝廷上的事,桑柔不懂——只有一样,如今佟府二房上下大小事务,皆由隆科多侧室李氏主理。这李氏颇有野心,赫舍里夫人对她颇有微词。”桑柔倒是胸有成竹,这样的回答出乎皇帝与瑭淑的意料之外。

    “那你的意思是——”皇帝沉『吟』半晌方道,“佟国维的折子朕先留中,以观后效?”

    “一切但凭皇上圣裁。”桑柔只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外祖母,她不愿意看到一个李氏就把佟家上下弄得人心惶惶。至于朝政国事,桑柔不想懂。

    “你有没有觉得桑柔和过去不大一样了?”送走桑柔后,皇帝伏案批了几份折子,忽然抬头望向伫立沉思的瑭淑。

    “她似乎越来越有主意了……”瑭淑回忆着桑柔坚毅的眼神,“大概是在外面呆久了,人也愈发坚韧了罢!”

    “是啊……她今日这番话显然是为小舅母着想,要是世画听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皇帝感慨于这个女儿坚定的善良,“要是那跋扈的李氏一日不除,朕让隆科多袭爵便是害了佟家……我大清要是多几个如桑柔这般明辨是非的人,何愁不大治?”

    “您这样夸她,仿佛她是个儿郎就该立她为储君似的——”瑭淑玩笑间将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出来就后悔了,红了脸收住话头。

    “你说得对啊——怎么不说了?”皇帝牵起瑭淑的手摇头笑道,“她若是个儿郎,朕倒是真想立她为太子……一个以朕之心为心的人,上哪儿找去啊……”

    岁月无情流逝,对大清的未来,皇帝心中至今没有一个完美的答案。他希望胤礽是完美的,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嫡子,然而事实让他失望。现在他废掉了胤礽,阿哥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臣们三番五次请旨早固国本,气得他甚至不惜杀鸡儆猴(杀鸡儆猴:指康熙五十七年正月朱天保等奏请复立胤礽一事,朱天保被问斩。)……所有的人都在『逼』他。可是他给不出这个答案,也不能给。桑柔若是男儿身,凭借其孝懿皇后之子的身份,倒是当之无愧的储君。瑭淑的设想,皇帝不是没有想过。

    “奴才失言,请皇上恕罪。”见皇帝没有生自己的气,瑭淑面部的肌肉松弛了不少,轻松的语气亦渐渐恢复,“桑柔若知道您这般欣赏她,不知该有多惊喜呢!”

    “傻丫头,这话也就是朕与你的闺房之乐,怎么会说与旁人听呢——”皇帝抬手给了瑭淑一记爆栗,低声耳语道,“告诉了旁人,仔细你的皮!”他当然知道她不会说与任何人听。这是一个懂得区分情趣与要紧事的女人,不枉他培养了二十余年。

    “听说袭爵的折子被皇上留中了?”这日隆科多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迎接他的果不其然又是李氏的一顿数落,“死去的老头子是皇上的舅舅,这个面子都不给,皇上真够抠门儿的——”

    隆科多听李氏提到皇帝,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不要命啦?骂我也就算了,你还敢骂皇上?不怕隔墙有耳啊你——”

    “这儿离紫禁城还远着呢,怕他个球啊!”李氏一向粗鄙,移开隆科多的手,扭身小声嘟囔了一句。沉思片刻又望着隆科多道,“赶紧去求你姐,跟皇上把这个爵位要回来!她不就是为了咱进的宫,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也该有点儿贡献了吧?”

    “我姐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么多年在后宫,连宜妃都镇不住,去求她?”隆科多对贵妃的『性』格了然于心。他此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炕上摆摆手道,“你让我安安静静地想想办法罢!”

第四十三章 一念精诚或解忧() 
“额涅,您身子刚好,皇上不是准您不必进宫贺寿了么——”三月十八万寿节那日,赫舍里氏进宫头晕目眩地完成了宫眷向贵妃献上圣寿贺礼的仪式。应酬结束后,贵妃将母亲扶入暖阁,让她在自己的贵妃榻上歇息,心疼道,“派隆科多的媳『妇』儿来就是了……”

    “唉……老身要是不来,难不成要李四儿那个泼『妇』跑来丢咱家的脸么?”自佟国维去世后,赫舍里氏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为着隆科多袭爵的事,这厮在家也不知吵嚷了多少回——娘娘想想办法,就让皇上把一等公的爵位赏下来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身还想清清静静地多活几年呢……”想到李氏在家中撒泼闹腾弄得阖家上下鸡犬不宁的情形,赫舍里氏抖了抖身子,忽然勉强站起来要跪下去求贵妃。

    贵妃见状吓得急忙扶住母亲,她闭上眼沉思片刻,终于咬牙答应赫舍里氏尽力一试。

    “这次去塞外,朕要带瑭淑去——”入夜皇帝到承乾宫用膳,贵妃小心翼翼地向皇帝汇报展示了后宫女眷献上的寿礼。皇帝随意拿起一柄双面苏绣莲花缂丝宫扇把玩,笑问道,“你要不要也去散散心?”

    “奴才年初丧父,还是留在宫中吃斋念佛的好。”贵妃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皆是佟家的爵位,哪里还有出宫散心的闲情,“还望皇上成全。”

    “哦……”皇帝缓缓停下抚『摸』宫扇的手,抬头看着贵妃那双躲闪的眼睛,“是朕疏忽了——朕竟总还以为舅舅还在呢。”

    “奴才斗胆恳请皇上准隆科多袭爵,以告慰家父、家姐在天之灵!”从未求过皇帝的贵妃忽然匍伏于地。她知道自己“干政”了,但是她没有办法。

    “是舅母让你来求朕的罢?”皇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扶起贵妃,“母亲会让做子女的为难,朕也有这样的时候——皇太后三番五次敦促朕册封索宁,朕都没有答应。”

    贵妃听懂了,皇帝不打算让隆科多袭爵,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奴才既已求过了,便是尽了孝道。一切但凭皇上做主。”贵妃知道自己不能硬来,皇帝不答应,这件事只能告一段落。她贵妃之位的稳固,比隆科多的爵位要紧得多。

    “若是你大哥叶克书还在,这爵位朕给了也就给了。”皇帝一向讲求长幼有序,如今以隆科多非佟国维长子为由搪塞贵妃,怕是再合适不过了,“不立长则立贤,谁最贤不还得好好挑选不是?你别急,容朕好好想想。”

    “皇上所言甚是,吾等『妇』道人家考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皇帝的话滴水不漏,贵妃只得尴尬得红着脸赔了不是,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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