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有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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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有回时-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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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柔的事,朕自有打算,回去告诉贵妃,叫她放心。”皇帝虽不愿理会瑭淑将李荣保调回来的“妄议”,却觉得应该给贵妃一个交代,“开春桑柔便要生产,现在就要将该预备的事预备下了,你也帮衬着点儿。”瑭淑点头应允,忽觉未来充满希望。

    转年二月,正当皇帝纠结于会饮案,《南山集》案和噶礼、张伯行互参三件事错综复杂的关系时,他收到了桑柔平安产女的消息。见到贵妃口述,瑭淑执笔的书信,皇帝不由会心一笑。

    “汗阿玛,您老人家今天倒高兴,实乃儿臣之福,亦是天下之福。”与皇帝一道视察畿甸的胤礽,自会饮案发后终日惶惶。今日见皇帝难得和颜悦『色』,赶忙竭力讨好。

    “富察福晋平安生产,朕心里高兴。”皇帝在胤礽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真心,他的所有快乐都与胤礽无关,和胤礽说话的时候,他也就不那么快乐了。

    胤礽听出了父亲的不满,只能不再说下去。一个微不足道的李荣保福晋,竟然可以在宫里安胎生产,又得皇帝如此眷顾,胤礽实在是不明白。皇帝可以原谅胤禩,也可以原谅胤祥,可是皇帝真的原谅自己了吗?第二次当上大清皇太子的胤礽,觉得自己是古往今来最憋屈的皇太子。

    “孩子可有名字了?”三月皇帝回京,终于见到桑柔的女儿。把她捧在怀里的时候,皇帝对佟世棋的思念忽然不可抑制。

    “等着您回来赐名呢,奴才等不敢擅专。”贵妃见桑柔的孩子在皇帝臂弯里安稳地睡着,不由湿了眼眶。

    “朕看,就叫她傅宛央吧!她额涅的名字就是《诗经》里找的。”皇帝想起二十多年前给佟世棋写的悼诗里有“断弦声在未央宫”一句,“傅宛央”三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奴才等替傅宛央谢恩!”贵妃、瑭淑闻言,应声跪地叩首。皇帝示意她们平身,将傅宛央交给『乳』母。

    “你们且好生照料她们母女,桑柔什么时候想李荣保了,再叫她回去也不迟。”桑柔未出月子,皇帝只委托贵妃、瑭淑带去问候,便匆匆离去。

    “李荣保来信说,他媳『妇』生了,是个闺女。”这日胤禛在年氏的住处读罢李荣保的来信,心中很是高兴,“这李荣保儿子多,就是一个闺女也没有,这下可算儿女双全了。”

    “那可真是喜事,回头我跟掬月说一声,毕竟是她的旧主。”年氏这些年一直吃『药』调理希望有孕,太医告诉她这事不能急,她便不怎么把这事儿放心上,只求顺其自然。如今掬月为胤禛生下弘历,年氏亦是欣喜的。

    “霁玉这孩子就快出嫁了,也不知道宗人府什么时候有准信儿。”霁玉是侧福晋李氏所生,是胤禛唯一一个养大的女儿,如今已到指婚的年纪。胤禛喝了一口年氏泡的碧螺春,从李荣保的女儿想到了自己的霁玉,“这孩子身子不好,我跟汗阿玛提过,希望不要远嫁。”

    “王爷就霁玉一个闺女,想来皇上一定会顾念王爷爱女心切,给她许个好人家的。”年氏说起话来轻风细雨,温柔和顺。胤禛心里虽然也和年氏是一样的想法,但每次也总想把心里话跟年氏说说,只为听她一句安慰。

    万寿节后不久,霁玉指婚纳喇星德的旨意便传至雍王府。因霁玉是侧福晋所生,宗人府便公议封她做郡君,皇帝当即同意,只待择日颁旨册封。

    “恭喜四哥如愿以偿,这下霁玉那丫头不用远嫁了!”六月胤禛得旨往热河请安,临行前请胤祥到府中小聚。胤祥经过一年的休养,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如今仍旧行动不便,所以不得离京。胤禛勉强『露』出笑容,将酒杯举起喝了。胤祥看出异样,忙问道,“四哥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没什么……”胤禛尴尬地抬抬嘴角,搪塞道,“只是一想到敏妃母所生的两位妹妹,我总觉得难过——”

    胤祥听胤禛这样说,当即又痛饮三杯,红着眼道,“只恨我当初没有四哥这样的魄力,要是我能劝得汗阿玛把她们留在京师——”

    “十三弟千万不要自责——”胤禛酒量不好,刚才竟口不择言了一回,当下懊悔不迭,“公主们联姻蒙古,是我大清的功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留下的。霁玉这孩子命好,我这个当阿玛的也做不了她的主呢!”

    胤祥惊觉自己方才无意间抱怨了皇帝,一时后悔起来。原来贪杯误事,胤祥放下酒杯,告诫自己今后千万不能再多喝了。

    实际上那日胤禛所念的并不是八公主与十公主多舛命运——自己已是亲王,按理说女儿应以郡主身份下嫁。现在因为霁玉的母亲不是嫡福晋,霁玉便只是一个县君,胤禛这个做父亲的,总觉得仿佛丢了面子一般。在奔赴热河的路上,胤禛不免心事重重。

    “如果汗阿玛不嫌弃,不知可否赏光到儿臣的狮子园小坐?”到了热河行宫,胤禛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皇帝的问话,全力做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皇帝一日比一日厌恶胤礽的结党行为,厌恶他的目无君上,对胤禛的这般拳拳之心自然欣喜,当下便答应七夕那日驾幸狮子园。

    “儿臣叩谢汗阿玛恩典!”七夕那日用罢晚膳,胤禛请皇帝到园中凉亭观赏莲花。待皇帝坐定,胤禛忽然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倒把皇帝吓了一跳。

    “你且起来,为何突然行如此大礼啊?”皇帝起身扶起胤禛,又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这里没有旁人,我们父子随便些好。”

    “儿臣是替唯一的女儿谢主隆恩。”在月『色』中,皇帝看见胤禛脸上拂过一丝忧『色』,“汗阿玛知道,儿臣子嗣单薄,嫡福晋生的孩子皆已早夭。如今膝下只有侧福晋李氏生的一个女儿,现在汗阿玛给她许了好人家,儿臣也就安心了。”

    “哦……朕想起来了,你跟朕说起过,你那个女儿,叫什么——霁玉,对吧?”皇帝子孙众多,如今竟说出霁玉的名字来,胤禛打心眼里感动了,“说起来也是难为你,你与那拉氏倒也恩爱,竟无一个嫡子嫡女——霁玉这孩子,定是被你们当嫡女一样疼爱罢?”

    “那拉氏将霁玉视若己出,如今她要出嫁了,最难过的倒不是她的生母。”胤禛听皇帝提及“嫡女”二字,便觉胜利在望了。

第二十六章 云去天疑近() 
七夕过后不久,曹寅去世的消息使皇帝难过了好一阵子。如今噶礼张伯行的事情尚未有定论,替皇帝暗中打探消息的曹寅却撒手人寰了,身后还留了一大笔未能偿还的亏空。一想到数次南巡中曹寅的尽力『操』持,兼念及数十年他在江南为皇帝所做的点点滴滴,皇帝不免心生恻隐,恩准其子承继父业。

    “曹寅那包衣奴才到底是与汗阿玛亲厚啊,他一死,他儿子就接了班了。”这日胤禛偶遇胤礽,被他邀至住处小酌。胤礽一面看着宫人为胤禛斟酒,一面冷笑道,“那曹寅向来与汉人交好,到底不是纯正的满洲人——”

    “他帮汗阿玛打理江南事务,又修了不少书,得这恩典也是应当的。”胤禛知道自会饮案后胤礽对皇帝腹诽颇多,思忖自己千万不能做了胤礽的应声虫才好——从前他因见皇帝对胤礽多有回护,因此还曾替胤礽说项。会饮案一出,胤禛即刻觉出风向有变,在胤礽面前亦言辞闪烁了。

    “打点事务?修书?哼……”胤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当初我找他要几千两银子在江南赏人用他都不肯给,这‘打点’的什么?汗阿玛是他的主子,我不是吗?”想起自己当初被废的原因之一是打了曹寅的女婿纳尔苏,胤礽心中的怒火已不可遏制,只想着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登基称帝,一定要好好治一治曹家的人。

    胤禛听胤礽这样说,心里默默感叹这样的『性』子多半是当不了大清未来的天子了,嘴上却只能敷衍应付,熬到胤礽许他回去,方才如释重负。

    且说端午过后桑柔因惦记李荣保,便回张家口去了。傅宛央留在承乾宫由贵妃、瑭淑照看,二人便没有心思陪皇帝到热河避暑。九月,在热河侍驾王嫔因染疾提前回宫养病。贵妃、瑭淑遵旨前往翊坤宫探望。

    二人到时,宜妃已在正厅恭候,脸上挂着勉为其难酝酿出来的笑容——来人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却在近年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和妃。病着的那位是个汉人,自己原来最瞧不上的,可如今却被皇帝捧在手心……眼前的桩桩件件皆不能让宜妃高兴,可她还是得笑着看她们走进王嫔的厢房。

    “你且躺着,不必行礼了——”进了屋里,贵妃见王嫔欲起身,忙向瑭淑使了眼『色』,瑭淑三步并作两步至王嫔榻前,扶她躺好。

    “多谢二位主子前来探望,妾身担不起……”看见瑭淑,王嫔又想起胤校矗共蛔÷淅帷K獠【褪窍嗨既浅隼吹模实刂赜问保肫鹭沸|已夭折多年,一时难以自持,哭出咳喘的旧疾。

    “你不必这样,我们也是奉旨来的,何况照顾后宫诸位姐妹也是我分内的事。”贵妃知道王嫔的眼泪为谁而流,内心不胜伤感。

    瑭淑就更知道了。看见王嫔的眼泪,瑭淑的眼神游离了起来,似乎落在哪里都不合适似的。忽然她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她的目光顺着那只纤细的玉臂爬到了王嫔的脸上。

    “听说娘娘如今养着一个小格格了?”王嫔的笑容使瑭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仿佛看到了她们初遇的那日开了一树的玉兰花。

    “是……是啊。我刚把她哄睡了。”瑭淑已经不记得上次和王嫔说话是什么时候了,她知道王嫔不怪她,可是她始终不能确认王嫔是“不敢”怪她,还是“不愿”怪她。

    “胤校夂⒆釉谔煊辛椋醇裉斓难樱欢ê芨咝恕!蓖蹑傻幕爸沼诖叱隽髓┦绲难劾帷迥昵埃沸|期待着瑭淑给他添一个小妹妹。而今她的孩子没有了,养着桑柔的女儿聊以□□。“真快呀,一晃眼竟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的流逝对瑭淑王嫔而言也许是浑然不觉的,但对胤礽而言却是如坐针毡。瑭淑与王嫔花五载光阴解开了心结,但胤礽却觉得他与皇帝的心结越来越死了。他不想坐以待毙。

    “噶礼张伯行的事,胤礽你怎么看?”回到京城,皇帝仿佛心血来『潮』一般,将自己整理过的噶礼、张伯行互相弹劾的奏折给胤礽看。

    胤礽对此事早已了然于心,只匆匆翻过几本后便道,“回汗阿玛的话,您曾说过,‘汉人心不齐’,咱们满洲人自然更值得信任。”

    皇帝听胤礽拿自己说过的话来搪塞自己,当下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朕说了那么多话,你偏偏只记得这一句,好哇!依你的意思,噶礼的话最可信咯?”

    “这也是汗阿玛的意思——”胤礽还没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响,皇帝一气之下将桌上的奏折通通推到地上,胤礽躲闪不及,被奏折砸了两下,当即跪下叩首,“汗阿玛息怒——”

    “那些个你自己的私心,就少往朕脸上‘贴金’罢!朕几时说过噶礼可信的话?”皇帝盛怒之下不由想起噶礼是索额图党人的传闻,看如今胤礽这般向着噶礼,他不得不疑心这或许是真的,“这怕都是你叔姥爷告诉你的吧?”

    “叔姥爷都死了十年了,难道汗阿玛不记得了?”胤礽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目光渐渐空洞无神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

    “朕还没老糊涂呢,用不着你提醒!倒是你啊,耳朵聋了?没听见朕说噶礼贪婪好惹事么?”皇帝没想到胤礽今天还敢顶嘴,“噶礼诬告陈鹏年写反诗才一年,忘啦?当年朕南巡的时候,连曹寅家小孩子都跟朕说陈鹏年是好官!”

    “可汗阿玛当初还不是预备拿他下狱,曹寅磕破了头求您呢!”提起曹寅,胤礽更是满腔怒火,他觉得自己反正要完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痛快一回。

    “那时候他做错了事,朕小惩大诫,怎么,难道不对吗?”皇帝冷笑道,“朕还记得,曹寅磕头那会儿你也在,你跟朕讲,行宫修不好是大不敬,要杀鸡儆猴呢!”

    “那……那是看您生气,顺着您的话说的!”胤礽的双眼因恐慌与愤怒睁得老大,身子开始颤抖。

    “朕从不妄杀大臣,你不知道吗?”皇帝走到胤礽面前,低下头,将脸贴近他的鼻梁,“倒是你,杀人打人,说得轻巧啊!”

    “为了一个刚刚去世的包衣奴才,汗阿玛要翻旧账,儿臣无话可说。”胤礽转过头去,轻蔑地撇了撇嘴,皇帝直起身子,回到书桌前坐下。

    “无论满人汉人,也不管贵族包衣,朕一向公允,不曾偏私。我大清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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