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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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上仙-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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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天,挑灯看,我心换君心(二)() 
我苦笑,“回昆仑?你也希望我回昆仑?”

    然后,被投入化魔池,毫无意义地魂飞魄散?

    白狼道:“对,回昆仑!便是原微师兄想你死,便是其他仙尊也不肯容你,至少皑东仙尊舍不得你死吧?我把你放在昆仑山下,过去找皑东仙尊救你。你有东华帝君所赐仙莲在手,加上皑东仙尊借莲复生的术法,一定可以救你!”

    他那雪白的长眉一翘一翘着,哆嗦地掰着指头数给我看,“刚那位美人上仙说了,你还可以支持三五日,再加上她又相助一把,拖个七八日没问题吧?原微在找景予,应该没那么快回山;便是回了,一时也不会有人拿皑东仙尊怎样,我悄悄儿过去求他,他必定肯救你的!堕”

    我一恍惚,又似看到师父踩在池水里笑容可掬折莲藕的模样,轻声笑道:“师父么他必定会救我。不过,他现在在封印猰貐吧?”

    白狼一抹眼泪,高声道:“差不多该结束了吧?便是还没出射日谷,我一样能去求他救你。封印猰貐,哪比得上救你重要?”

    “是啊,哪比得上我重要呢!”

    景予为我担下滔天骂名,不惜在绝望里寄望于来生;师父明知我生具魔根,设法方法驱走我身上魔气,教我修仙,同样犯了昆仑大忌。

    生前身,死后名,这两人都不打算要了。

    果然没什么比得上我重要。

    我向白狼一招手,当先踏出房间,去敲邻屋的门。

    许久,绵绵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那张娇俏却苍白的脸。

    “什么事?”

    她的眼睛红红的,神情却异常冷淡,甚至怨恨。微张的手臂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分明随时预备着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知道她对我和景予之间的事了解多少,但她显然清楚是我给了景予那致命一剑。

    我向她笑了笑,“我想进去看一下景予师兄。”

    绵绵冷着脸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白狼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护住,扬着拳道:“不同意咱也要进!景予和叶姑娘两百年的交情,难道见面还得经过你同意?”

    绵绵眼睛里的红意泛上了面庞。

    她冷笑道:“两百年的交情便换来叶姑娘的狠毒一剑?想硬闯?一个狼妖,一个连魂魄都已保不住的小剑仙,你们先掂量掂量能接得住我几招罢!”

    若换了以往的叶菱,凭他几百年的魔,几千年的妖,我都有一战之力,根本不必畏惧。

    如今么似乎也没必要畏惧。

    我推开白狼,扬着眉眼轻笑道:“你信不信,我可以一剑刺穿他心脏,也可以轻易还他一个心脏?”

    绵绵一怔,眼睛里忽然闪出极亮的光彩,却道:“我不信。”

    我问:“还让不让我进去?”

    绵绵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微微侧身,作势欲走,便见绵绵飞快拉开门,身子已让到一边,说道:“姐姐请进!”

    嘴巴之甜,变脸之快,心思之玲珑,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好吧,孺子可教,怨不得景予会对她另眼相看。

    闪身进去时,白狼惊讶地看向我,“喂,喂,姑娘”

    他自然知道我没那个本事还景予一个心脏。

    从来破坏简单重建烦,杀人容易救人难。

    我踏了进去,白狼亦步亦趋,神情忐忑。

    但我行到床榻前时,白狼已赶上前来,为我撩开床帐。

    少了一只手,行事的确不甚方便。幸好修仙者可以不用饮食,我换了副莲身更是吃什么都没滋味,不然单手烤肉喝汤必定郁闷。

    但还好,一只手照样能触摸到景予。

    如今,这个和我相处了两百年的男子,正悄无声息地卧于锦衾之下,面色苍白死寂,浓而挺直的眉在昏迷里尚微微地蹙着,和往日的冷诮如刀相比,竟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指尖滑到他的面颊,触觉竟是冰凉冰凉的,竟让我心里猛地一抽,定睛看向他。

    绵绵已道:“他的魂魄尚在,

    但已经摇曳不稳。那个原微应该用了什么定魂术暂时将他魂魄锁在了体内,但我带他一路往回赶,原来冰封他的术法渐渐消失,定魂术也像渐渐失效”

    白狼便问:“既然你救不了他,怎么不赶紧回去跟魔帝求救?”

    这也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

    魔帝应该还不知道景予是个冒牌儿子,便是心中有所疑心,也不会眼看着景予死去而置之不理。玄冥城威煞之气再重,有魔帝和手下一众魔尊护持,暂时还不至于保不住景予一条小命吧?

    绵绵眉目更见烦愁,答道:“主上近百年来都在闭关。本来应该已经出关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多延宕了些日子。如今我便是把景予哥哥带回去,主上尚在闭关,也无法出手相救。”

    连听闻自己孩儿命在旦夕,都不肯出关相救吗?我有些诧异,转头一想,他能因为母亲的几句嘲讽便化身剑仙将她骗辱泄愤,其无情狠心由此可见一斑,又怎能希图他对自己没见过几面的儿女有什么深厚感情?

    我紧盯着绵绵,笑问:“仙魔两道各有所长,魔帝若是出手,还是应该能救下他吧?”

    绵绵道:“他心脏已被你毁去,若循仙道只怕难以救治。若循魔道却不知景予哥哥修仙二百年,到底受不受得住。”

    “所以,你寻了你那位修仙的师傅来救他?”

    我仔细打量着她,但看来看去,她都只是个纯粹的魔。

    可惜被景予那呆子自作聪明折腾一场,居然没问一问,这个绵绵和他到底有什么前世夙缘,又怎会有个比昆仑仙尊还更有仙气的仙家师父。

    有种吃了酸葡萄般的涩滞和悻然感。

    绵绵看向景予那含情又含愁的脉脉眼神,更让我一路从嘴里酸到心里。

    但她浑然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吸着鼻子说道:“我师傅性子不好,脾气大,我好容易请她过来帮忙,不想连她也救不了”

    我愕然。

    白狼已叫起来,“你说你师傅性子不好,脾气大?就是刚刚飞走的那位上仙?”

    他说到后面一句,必是想起了那仙家美女温言细语玉骨琼姿的模样,声音都不觉地轻柔许多。

    对着哪样的美人,而且是仙家美人,凭他怎样心如铁石的人,都会心软如绵吧?如果说她性子不好,那这天底下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温柔的人了。

    绵绵肯定地点头,“论起我师傅的修为,连主上都未必及得上。可连她都救不了”

    她看向我,“你怎么救他?挖出你的心给他填上?”

    我笑道:“我想挖也不成啊!妹子难道不知道我没有心吗?”

    绵绵黯然道:“知道,你是莲藕做的。你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却不知道他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呢!”

    她知道的果然多。

    可惜终归是魔不是仙。若说我有魔根,和景予仙魔不同道,她岂不是也在白日做梦?

    心里莫名便舒服了些。

    便是我自己没法和景予在一起,也不想别的女子和他在一起。可见得我真的有魔根,并且魔根不浅。

    好在横竖是修不成仙了,不用再在乎什么身世,什么魔根。我转头向大白道:“你陪绵绵姑娘到我们房中坐一会儿吧!我跟景予说几句话,呆会便施展术法法救他。”

    绵绵怔了怔,立刻道:“他早已失去知觉,你说再多话他也听不到啊!”

    可大白原就和我商议着,待我见景予一面便回昆仑,设法求师父相救,一听我说这话,立时聪明地认定,我这是在找机会和景予单独相处,立刻说道:“他听不听得到是他的事,叶姑娘说不说是叶姑娘的心。放心,我们姑娘只是和他说会儿话,不会拐跑他。——你看她病歪歪的,只剩了一条手臂,连我都打不过,想拐也拐不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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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天,挑灯看,我心换君心(三)() 
绵绵的目光从我空荡荡的袖管转过,还在犹豫时,白狼已拉着她袖子道:“走吧,走吧,老狼我正好和你讲讲景予小时候的事”

    这头大言不惭的狼啊植!

    景予小时候,他连头狼还不是吧?连他的人身还没转世吧?

    看着白狼半扯半拉把绵绵拖走,我很想嘲笑他几句,但咧开嘴时却怎么也笑不出声。

    门砰地关上时,我的眼窝里更是奇怪的干涩堕。

    想落泪却落不下泪的感觉,真是心酸。

    不过,回忆我和景予在一起的两百年,我蓦地发现,其实那时我们活了两百年,都还没能长大。

    若他早些告诉我真相,我们又怎会折腾到如此不堪的田地?

    我不是受人尊敬的昆仑女仙又如何?我是魔又如何?

    顶多由着仙尊们处置,顶多连累了师父,顶多被丢进化魔池他还可以去看昆仑山的落霞,慢慢地想着在一起的二百年。

    便是孤鹜峰的紫堇,有了他这样绝美的男子相伴,也不至于那么孤寂。

    尤其经历了青岚、一夕之事,关于仙魔的正邪之辨,忽然之间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在卧龙村,怨魂出现之前,他见我苦苦试探,突然提到玉坠,原是打算说出真相的吧?

    那时,景予问我:“若你如我这般,突然被人指认是魔帝血亲,你会怎样?”

    我当时怎么回答呢?

    我正因他维护怨魂而着恼,又或者说,我困囿于自己求之不能的爱情里怨愤交加,仿佛对他诸多指责甚至辱骂。

    我仿佛还说,即便被指认是魔,我绝不会背叛师门,宁可被投入化魔池灰飞烟灭

    他终于不置一辞取我魂魄,我终于绝情狠心孤注一掷。

    一着错,步步错。

    痛爱一场,两败俱伤,如此惨淡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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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予。”

    我摸摸他的脸。

    其实我很想用双掌去捧一捧他的面庞。

    自那年紫堇花丛里深深一拥,我与他二百年的感情立时水到渠成般修成了正果。

    他在旁人跟前依然是寡言少语的木头一块,在我跟前却越发地热烈如火。

    照常练完剑,他常拥着我,黑眸认真地凝注着我,一动不动地微笑发呆许久。我瞧他这模样甚是好玩,遂伸出双手去捧他的脸,把他好看的面庞揉来捏去,开心地格格直笑。

    而他总是任我作弄,实在给闹得受不住了,便“噗”地笑上几声,拨开我的手,淡红的唇轻轻在我颊上啄一啄,把我抱在怀里快活地轻笑。

    可惜我只剩了一只手。

    我用我仅余的一只手去揉捏他的面庞,微笑着柔声唤他:“景予,该起来了!偷懒不练功,小心剑法生疏了,再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我向来贪吃爱睡,没事便躲在花丛里睡觉看天。可不论我躲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和我说:“菱角儿,该起来了!偷懒不练功,小心剑法生疏了,再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他比我勤奋,比我聪明,若是真动手,其实把我打个落花流水容易得很。但他为了不让我输得着恼,有时候也会故意被我打个落花流水。

    回去告诉师父时,师父总是很开心。

    他道:“菱角儿,你一定要修成仙!我会看着你修成地仙,修成天界上仙”

    提到我的修仙之路,他比我还激动,有时兴奋,有时却会突然沉默。他像在无声地嗟叹着什么,眉宇间流溢着怅恨。

    我只知自己是个孤女,因根骨奇佳才被师父带上昆仑,从未想过这其中还会有什么内情。

    如今想来,师父必定是母亲至交,才会不顾我的生父是谁,硬生生压住我魔气瞒过众仙尊,将我收为弟子。如果昆仑认真追究下来,师父的罪过并不比我轻。

    若白狼带我回昆仑,他自然会不顾一切救我。

    可那又如何呢?

    不过继景予之后,又多一个为我陷入危局的至亲之人而已。

    景予的面颊冰冷冰冷,失了心的躯壳没有心跳,连血液也似停止了流动,再感觉不出一丝生机。

    我闷闷地问他:“景予,你用心些,代我修成地仙,修成天界上仙,可好?”

    他自然不会答我。

    我又道:“景予,便是修成仙了,也需记得我。你记得我,我便一直在,知道吗?”

    我应该永远听不到他的回答了,正如他不会知道我曾和他说过这些话一样。

    我轻声道:“我喜欢你,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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