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剑吟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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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剑吟啸-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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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影,箭一般射出门去。

    两个人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时才停下来,看看身后,没有人追踪他们,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田原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的轻功已如此了得,他嘴里念叨:“公孙望放屁公孙望放屁,好臭好臭。”

    只觉得风在他的身边呼呼地朝后撕去,路旁的树木一晃就被他甩到身后,多多竟赶他不上。

    俩人放慢脚步,沿着曲曲弯弯的山道朝前走去。

    多多不时地看着田原,后来,她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开:

    “小原,刚才你嘴里念叨什么?”

    “公孙望放屁,公孙望放屁,好臭好臭。这是公孙望教我的轻功口诀。”田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皮。

    他想自己无意当中学得的功夫,用了两回,一回误杀了小翠,还有一回,却真的变成逃命的功夫。

    田原啊田原,就凭你这点狗屁本事,连自己的命都难以保住,哪里还谈得上为爹娘报仇。

    多多婉尔一笑,心道这田原也憨得可爱,公孙望的戏谑之言,他竟当成轻功的口诀,以后若被江湖中人听到,还不笑他是小公孙望?

    他若是变成小公孙望,自己岂不就要被人叫作小公孙望的多多的脸红了,她偷眼瞟了一下田原,看到他怔怔地想着甚么,温言道:

    “小原,公孙望是骗你的,以后你发功时不必再念叨了,好难听。”

    田原答应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杭州城眼看就要到了。

    田原叫住多多,他道:“多多,我们不能进城。这杭州城里,天道教肯定已布好天罗地网,我们不如从这里去严州府,到我家的庄院歇上几天,天道教绝想不到,我还有胆量重新回去,他们定无防备。”

    多多赞许地点点头:“还有,你的心愿也该了结了,我们去祭奠伯父伯母。这个季节,水路也好走了,我们办完事后,就沿新安江上溯,回到九华山我们落花山庄去,天道教眼下还不敢对我们山庄怎样。还有,我娘看到你,一定会一定会喜欢你的。”

    一番话触动了田原的心事,想起死去的爹娘,他禁不住悲愤满腔。

    只是,只是要去落花门,看见落花门主,这事颇不好办,不管怎样,天一派和落花门为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爹娘地下有知,定是不允。

    唉,只有到时再说了。

    田原踌躇不语,只是伸手去牵多多,多多微微一动,就闪开了。

    自从出了溶洞,多多和他之间,就不再那般亲密。

    这也难怪,多多毕竟从小家规极严,于男女间的事,甚是拘谨,在溶洞里似已到了生死关头,自然无所顾忌,两个人相依为命,言语举止,自然而然多有亲近。

    现在脱离了那个境地,少女的羞涩和自尊,重又占据心头,人前人后,也不好意思和田原再手牵手了。

    田原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就死在溶洞里呢。

    多多跑出去几步,转过头,调皮地一笑:“小原,快来。”

    田原心里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俩个人晓行夜宿,不几日就到了严州城外,一路上多多身上稍值钱的东西都抵了饭钱,最后两日,实在无法,就只好充当泼皮,一吃完饭,瞅准个机会就逃之夭夭,急得店主们在身后又气又急,眼看着追不上了,才骂骂咧咧回转身。

    俩人都是富家子弟,于钱财上向无顾忌,没曾想流落到这般田地,俩人不但不感到窘迫,反倒觉得十分好玩,这也是自小规矩惯了,偶尔撒一回野,反觉得新鲜有趣。

    傍晚时分,他们进入田家庄院外的一片树林,远远看到庄院的院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色尚早,他们担心被人发觉,潜伏在松树林里不敢贸然行事。

    初夏的黄昏,树林里游荡着习习的微风,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松树特有的清香。

    收工的农人从树林外边走过,前呼后应,内中有些是当年田家的庄客,田原听出他们的声音,心里暖乎乎的。

    他真想从这里冲出林子,大声地呼喊他们的名字,他想象得出他们看到他时,那种惊喜、热情又恭敬有加的表情。

    田原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两个人坐在厚厚的铺了一地的松针上,悄声说着话,嬉闹了一天的麻雀从远远近近,飞回到这片树林,不时掀起一阵一阵的声浪。

    两个人说着想着笑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四周一片寂静,一轮圆月当头高挂,树林里撒满星星点点的银色月光。

    透过树隙朝外观望,田家庄院在月光里,显得益加宁静,庄院前面开阔的空地,在月光里泛着白色的微光,门前的一棵枇杷树,孤零零守着自己的影子,散发一派凄凉的景象。

    田原注视着这个他朝思夜想,曾经十分熟悉,而现在看去,显得那么陌生的院落,他的心抽紧了,鼻子一酸,泪水就滚落下来。

    他想若在以往,这个时辰,每一扇窗户都该灯火辉煌,爹爹在天井里站一会儿,和家丁聊两句家常,缓步走向书房。

    他看到韦管家点燃书房的蜡烛,昏黄的烛光把书房照遍,爹爹摘下墙上的宝剑,抽出一半,宝剑的剑背上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方格图纹,在烛光里剑芒夺目。

    爹爹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把剑啪地插回剑鞘,重新挂在墙上。

    爹爹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最后在书桌前坐下,翻开面前的剑南诗稿或田氏家训,仔仔细细阅读。

    正厅里,娘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檐下,脆声招呼着他:“原儿,原儿,快点过来。”

    娘的声音穿过天井,传进他的耳朵。

    他此刻正在账房里缠着韦叔叔,要他明天一定带他去东关田庄,那里的桑椹已经红透。

    韦叔叔听到娘的声音,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快去,你娘唤你。”

    “韦叔叔你答不答应?”

    “好好,我带你去就是,小鬼头真烦人。”韦叔叔朗声大笑。

    他看到他瘦小的身影穿过天井,欢欢喜喜地朝娘走去,娘站在檐下,老远就朝他招着手,娘的身影在背光的檐下,勾勒出一个清晰的黑黝黝的剪影。

    田原泪眼模糊,那一个穿过天井的瘦小的少年,此刻在他的眼里,显得那么奇怪和不真实,他几乎难以相信,那一个在黑暗中应答着母亲呼唤的稚气未消的少年真的是他,衣衫整洁无忧无虑,和眼下这个衣衫褴褛,又饿又累的少年真的会是同一个人。

    那一个穿过回廊走向书房,拔剑在手又啪地收拢剑芒的爹呢?

    那一个在黑暗中背对炫目的灯火招呼他的娘呢?

    他们都去了哪里?

第51章 错,错,错!莫,莫,莫!() 
田家庄院静悄悄的,象一块被人随手丢弃的布团,静静地卧在那里。

    一只野猫穿过院前的空地,一耸一耸爬上台阶,在门槛上趴了下来。它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动,警觉地竖起耳朵,“妙,妙”地叫了两声,身子一弹,顺着院墙一溜烟跑掉。

    多多趴在田原的耳边低语:“我们进去。”

    俩个人穿过院门前面的空地,翻身上了院墙,屏息朝里观望。

    田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原来花木扶疏的院子里现在长着一片齐腰高的野草。

    白色的鹅卵石铺砌的通道已被草湮没,东边角落里的两棵高大的罗汉松,缠满茁壮的葛藤。

    正对院门的过厅,门半开半掩,门前挂着的两个灯笼,一个已破烂不堪,另外一个,跌落在门前的台阶上,风吹雨淋,糊灯笼的油纸都剥落了,残留下一副扭曲的竹架。

    在月光的照耀下,整个院子显得那么荒凉和衰败。田原目睹此景,有种故院不堪回首明月中的悲凉。

    草丛里“窸窣”动了一下,俩人赶紧趴下了身,死死盯着那个地方,月光下,看到有个影子在草丛里移动,往过厅那边靠近,影子突然窜出草丛,跳上台阶,从半开半掩的门闪了进去,俩人舒了口气,看清那是一只灰色的狐狸。

    他们翻身落地,蹑手蹑脚走进大厅,田原悄悄耳语:“我们到后边看看。”

    两个人穿过过厅,那只狐狸已不知去向。

    田原轻轻推开通往天井的门,多多看到,围着天井是一圈回廊,回廊是从正厅和两边的厢房里披出来的。

    田原带着多多在回廊里走着,低声向她解释,哪一间屋子是谁住的,哪一间屋子,他曾在里边做过甚么有趣的事。

    他的语调里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前言不搭后语,人变得恍恍惚惚,如同一个梦游的幽灵。

    他们走过一个半圆的拱门,田原“咦”地一声。

    俩人看到不远处的书房,门窗紧闭,屋里却点着蜡烛。

    烛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映在窗上,影子久久地立着,一动不动。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俩人紧张得微微哆嗦,心提到嗓子眼里。

    纵是再胆大的人,在这样一个荒凉衰败,早已绝了人迹的院落里,猛然看到一盏孤灯,一个女人的身影,也不由得胆颤心惊。

    田原攥着多多的手掌湿漉漉的,两个人猫着腰,借助着花坛和假山的掩护,悄悄地朝窗户靠近。

    书房里的女人背对着窗户,神情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画,烛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这是一张俏丽的中年女人的脸,凄迷、痛苦,被回忆和思念紧紧攫住的脸,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着。

    她的左手紧紧按着桌子,支撑着哆嗦着不让身子倒下。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幅画上,画上的年轻女子明眸皓齿,婷婷地立在芙蓉花丛当中,甜美地笑着。

    画中的女子和中年妇人出奇的相像。

    她的目光慢慢离开画像,移到桌上的一本书上,书摊开着,仿佛读书的人离开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她在等待,苦苦地等着这一个人,却再也等不到了。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睛,一滴滴落在桌上,渗出朵朵的水花。

    她哽咽着自语:

    “世南,世南,纵然你已经原谅了我,我自己又怎能解脱这一罪责。二十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梦想有那么一天,我会有勇气面对着面站在你的眼前,听你再叫我一声,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世南”

    她呜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页,往事一幕一幕地闪现。

    这是他最爱读的剑南诗稿,每一页纸都不知被他的手指抚摸过多少遍了。

    女人停留在书上的手指微微一颤,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温柔的手轻柔地握住

    五年前的一天,江西龙虎山上清宫的玉门殿前,天下第一剑客田世南追杀落花门主至此。

    两个人剑来剑往,谁也难占上风,田世南的飘香剑剑气飘逸,静如处子,动如游龙。

    落花门主的落花剑法和流水剑法缠绵凄切,大苦大悲,忽如流星闪烁,忽如杨柳临风。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两套剑法来源于两首宋词,落花剑法暗含唐婉钗头凤的词意: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如泣如诉,意切情真,落花剑法一招一式,把舞剑者内心的寂寞和难遣的思念,挥发得淋漓尽致。

    流水剑法暗含陆放翁的钗头凤词意: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归,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怅然神伤,无语泪下,流水剑法把舞剑者对往事追悔莫及,无可奈何的心情抒发得意切情深。

    这两首钗头凤词,原本就隐含一个凄美的故事:

    唐婉是陆游舅父唐闳之女,嫁给陆游后,夫妻恩爱,情意绵绵。

    但因陆游的母亲不喜欢唐氏,遂被迫离异,唐婉改嫁同郡赵士程。

    一次春游,唐婉和陆游二人偶遇于浙江绍兴禹迹寺南之沈园,唐婉征得丈夫赵士程同意,遣人送酒肴给陆游致意。

    陆游睹物伤情,怅然久之,就题了一首钗头凤词在园壁上。

    第二年,唐婉再游沈园时,看到了陆游题写在壁上的钗头凤,当即作了这首钗头凤,和答陆游。

    同年秋天,唐婉终因抑郁难遣,怏怏而死。

    四十多年过去,陆游七十五岁时重游沈园,人去园空,唯有壁上的钗头凤词,墨迹犹存。

    他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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