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眸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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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眸倾天下-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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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坐在地,直到身边的火把慢慢熄灭,直到朝阳从东边升起,我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

    地上的那些人,也各自静静地以各种姿态躺倒在地,而那个少年,从那人腹中拔出了我的短剑,擦干了剑上的血迹之后,也是不发一言、一动不动地站着。

    直到远处有马蹄声响。

    少年方才对我说道:“起来吧,有人来了,你也该回去了。”

    我缓缓抬头,看着少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少年将短剑递给我,我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

    然后,我才看见少年的肩头,有一片发黑的颜色。

    少年蹲下身子,将短剑放在我的手里,说道:“多谢你及时拔剑,帮了我。”

    我心头愈发迷惑,重复道:“帮了你?”

    “这是他们中最强的高手,你若是不拔剑,他会在杀了你之后,趁我被人缠住的时候,再杀了我。你死了,我死了,那么你我想要保护的人,就没有人保护了。”少年说得有些复杂,我更加似懂非懂。

    我只是看着少年肩头的黑色,许久才恍然惊觉,我说:“你……你这是流血了吗?”

    少年微微一笑:“不是的。”

    我不能相信,只是问道:“那为什么衣服破了?还有,这……怎么是黑颜色?”

    少年仍是微微一笑:“只是衣服破了。如果流血,怎么不是红色?”

    我心中将信将疑,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他们流出的血果然是红色的。他们的眼睛兀自大大地瞪着,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难过,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么他们……不疼吗?”

    少年有些困惑地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会疼,但是一个做坏事的人,你不杀了他,他会让更多的人流血的。他杀掉的那些人死了,还有人会为此伤心难过……”

    伤心难过?

    “可是我死了,却不会有人伤心难过。”我闷闷地说着。

    “会的。”少年忽然很认真地说:“我会伤心难过。”

    我抬起头,少年正对着晨曦站着。少年的眉目俊秀清晰,神色很是温和。

    这种神态给了我一种可以相信的感觉,我怔怔地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山下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少年看了片刻,微笑道:“是须利将军,看来是来找你的。你看,世上肯定是有人记挂你的。”

    我回头看见山下的旗帜,知道果真是爹爹来了。再回头时,那少年已经转身准备离去了。我忙说道:“喂,你……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停了脚步,却没有转身,低声说道:“我叫纪云琅,你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

    我拄着短剑蹒跚下山,爹爹已经迎到了半山腰。

    爹爹将我抱起来转了个圈,眼眶微红地笑道:“孩子,回去吧。”

    爹爹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跑了,也没有看见那些被杀死的人,回去之后,也没有再让我学剑。

    我没有跟爹爹说纪云琅的事情,也没有说那些死去的人,更没有说我曾刺出了一剑,剑上的血流到了我的手里。

    似乎整件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我却在回去后的第三天,走到校场找到爹爹,告诉他,我要学剑。

    爹爹又惊又喜,却终于缓缓摇头:阿芜,你要是不愿学,就不学了。

    我说:将军,我愿意学。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被杀了,还是有人会伤心难过的,有一个是我的爹爹,还有一个是纪云琅。

    我从此日日不间断地来到校场,除了长矛、大刀、弓箭、铁枪和铁鞭,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兵器,然后我知道了什么是弩箭,什么是狼牙棒,什么是柳叶刀,什么是链子锤……

    我甚至还见识了几种叫做暗器的东西,然后我才知道,兵器上是可以喂上毒药的。

    我问爹爹,兵器上喂了毒药会怎样?

    爹爹说,喂了毒药,敌人会死得更快。兵器的伤是外伤,毒药的伤是内伤。外伤会让人流血,毒药却会让人的血染上毒性,等着毒药流回了心脏,那边无药可医了。

    我心中一凛,问道:将军,中了喂毒暗器的人,可是会流出黑血吗?

    爹爹亦感到好奇:你如何知道?

    我心中感到不安,眼前只是那郦国二皇子肩头一片乌黑的样子,我未回答爹爹的话,只问道:那么中了暗器的毒,流出了黑血,是否还有救?

    爹爹说道:有的会有救,有的就没救了。兵器上涂了毒药若不是更加厉害,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终于知道,那姓纪的少年是受了刀伤,并且中了毒。我纵马到了边境的那座山,找遍了那个山头,也没有看到少年的尸体,就连那些背上杀死的大汉,也都不见了踪影。

    我记挂着这个少年,因为与他的见面,在我心中留下了疑团。

    第一,那些人一路上山没有找到他,正要下山从去往别处,我们在山洞里,应该是安全的,他为什么要领着我走出山洞呢?

    第二,我举剑刺中那个大汉的时候,少年的剑也已经从背后刺中那大汉的心脏了。从刀口的深度看来,少年显然是比我更先出手。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让我拔剑呢?

第二三三章 人言纷纷()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我学了越来越多的本事,也明白了越来越多关于打斗的道理。

    这些道理让我对心中的疑惑更加深重,而那天破晓时分火把昏黄光线下的一幕,却在我脑中愈发明晰,甚至比事发当日,更加清楚了不知多少。

    我知道,就是在少年刺中那个大汉背后的一刹那,另一个人刺中了他的肩头。

    而在那同时,我手中的剑,也刺中了那个大汉的腹部。

    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少年没有去词那个大汉,那么他根本不会受伤。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少年选择了跟我刺向同一个人。

    或者他根本不必让我出手,或者我已经出手了,他可以去防御另外的那个人。

    我不明白,无论怎样,都不能想明白。

    我还记得少年跟我说的那两句话:

    多谢你及时拔剑,帮了我。

    这是他们中最强的高手,你若是不拔剑,他会在杀了你之后,趁我被人缠住的时候,再杀了我。

    如今看来,这两句都是假话。

    第一,我当时拙劣到无任何技巧可言的剑法,并没有帮到他一分一毫。

    第二,被我刺中的那个人,显然不是那天我们遇到的那群人中最强的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在少年肩头刺中一剑的人。

    第三,我的剑刺出的时候,少年的剑已经穿进了那人的后心,那人已经不可能去杀了我,更不可能杀了那少年。

    这几个疑点,让我一直苦思不解。

    然而思索,毕竟只是我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学武,才占据了我生活中的大多数时间。

    校场里面的兵器何止数十种,而我竟是要一一习遍。

    爹爹在教我武功的时候,比之平时更加严厉了不知多少。常常是一脸肃然地瞪着我,看着我将一个剑花挽上十遍二十遍。等我的手臂感到无力的时候,爹爹突然伸出手中的剑,在我看清楚之前,就已经挑落了我手中的剑。然后,在盯着我捡起来,重新再舞十遍二十遍。

    或者待我拉好的弓射出了一支流星般的羽箭,爹爹的箭却突然从一侧出现,后发先至,竟是比我的箭更快一瞬,正中靶子的红心。而我那眼见万无一失的箭,反而跌落。

    爹爹说,战场上生死往往只是一瞬,取胜只有两个法门,或者你的箭要更快,或者你的箭更有力道更加狠。

    我默然不语,只是更加用力拉弓。只是大迎军中的铁弓实在非同小可,许多年轻力壮的汉子,也不能将一张铁胎硬弓完全拉开。

    爹爹看着我细弱的手腕,忽然说道:我们来比快。

    快并不比力道更加容易,却因为有了些许技巧的存在,让我的练习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容易了很多。

    我跟着爹爹不仅是学了武功,更多的还是学习兵法。

    而学习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兵法,又比学习武功,更难了很多。

    大迎的文字粗疏,平时人们所用的话语已经十分简单,甚少有什么书本,兵法等等,更没有记载成册的文字。

    爹爹每日在我习武之后,将我带到营帐里面,拿着羽箭在黄土山,划出两军交战的地形,兵力,分布,阵势。何谓前军,中军,后军,何谓左军,右军,何谓羽翼,何谓主力。

    军队应该以何种形式前进,何种方法后退,怎样计算军队所用辎重,怎样在行军途中分布兵力安营扎寨。

    然后一点一点告诉我,敌方的阵势如何,我方的阵势应该如何,敌方的兵力怎样分布,我方的兵力又该怎样分布,敌兵从哪里进攻,我方应从哪里防御,敌兵进攻的兵力若有几何,我方防御的兵力又应有几何。

    爹爹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而又常常告诉我,行军打仗,不是一成不变,爹爹又会常常在一场虚拟的战争中随机应变,他为一方主将,我为一方主将,问我该如何攻,如何守。

    学习兵法,比之学习轮枪使剑,更加困难的多。困难的主要原因,是我常常不能理解,而我不能理解的只要原因,则是因为兵法的不真实。

    爹爹曾为我不懂得怎样布阵破除包围己方的敌人而大为生气,还是他的一名助手劝道:阿芜年纪太轻,有没有经过战争,怎知道将军这行军打仗的兵法多么精妙,又怎能清楚其中的种种变化之道。

    因为这样一番话,爹爹原谅了我,也因为这样一番话,我在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跟着爹爹上了战场。

    阿芜的名字军中无人不知,人人都说,这少年是须利将军钟爱的小将。

    但也有人说道,这个阿芜,天生就不是学武的料,细胳膊细腿,并不壮健,不知道将军何以这般重视。

    有人说,阿芜是将军从半路捡回来的孩子,将军很是喜欢。

    也有人说,你知道什么,阿芜是将军府上原来的一个杂役生的孩子,将军就这样一直领着了。

    有人终究是不服这口气,愤愤说道,不管阿芜是将军路上捡的还是府上的小厮,终究不像是个练武的坯子,将军对他这么好真是奇了。

    这时候便有人冷笑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这中间的道理再也清楚不过了。

    人们便纷纷追问,什么道理?那是什么道理?

    那人又是两声冷笑,低声说道:这中间的道理虽然浅近,这话却不能随便乱说。

    立刻便有人说道,你们问他做什么,我看他也不知道,却在这里硬充。

    先前那人受不得激,大声说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你们怎么不想一想,那阿芜虽说体格弱些,可毕竟是个男孩儿!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奇道:男孩儿?

    那人又道:是啊!男孩儿。须利将军一世英名,一身天下无敌的本事,府中却只有一个女儿。

    片刻的静寂,随即便是众人七嘴八舌的恍然大悟。

    是了,将军当然希望一身本领有个继承,偏偏跟夫人只有燕莺一个女儿。

    对啦,将军想要传授自己的一身本事,当然要从小教起了。

    可不是吗,阿芜的年纪倒像是跟燕莺差不多的。

    又有人质疑道:照你们这么说,将军是把阿芜当成继承人了?那须利将军为何不直接教燕莺呢?将军那么疼爱燕莺,将满身本事交给她,让燕莺当个女将军,岂不是好?郦国那些南蛮子讲究不让女子做官什么的,咱们大迎可不讲究这个啊!

第二三四章 从默然到了漠然() 
是啊,爹爹为什么不将一身好本事传授给他更加宠爱的燕莺,而是传授给了总是得不到好言相待的我呢?

    为什么燕莺能够跟着娘,学习绣花画画,学习唱歌煮饭,却从来不见她跟爹爹学过一点武功,一点兵法呢?甚至燕莺长到十三岁,都还不会骑马,而是坐着爹爹从南国寻来的轿子,由几个人来来去去地抬着,或者坐在马车里面,到哪里都有人驾马跟着。

    爹爹甚至不让燕莺接近校场,只要远远的看见燕莺过来,爹爹必定亲自纵马过去,问清楚有什么事情,才会回到校场。

    爹爹是大迎士兵口中最豁达豪迈的人,却唯独在燕莺身上,小心翼翼。

    我听着人们窃窃议论的言语,也忍不住在想,是啊,为什么爹爹不让燕莺学武呢?为什么爹爹不将自己的本事传给燕莺呢?

    我没有去问过爹爹,或许是我心里早觉得并无必要。

    就像娘为了我学武的事情,开始也曾跟爹爹争论过,后来,娘也终于从默然到了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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