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眸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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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眸倾天下-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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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亦发现,月亮隐去的时候,光线虽然黯淡,纪云琅的眼神明亮一些;反而月亮从云后探出了脸,柔和的月光投射在纪云琅的眼睛里,他的面容却含着隐隐的担忧。

    于是,我便坐在一边,随着纪云琅的忧而忧,随着纪云琅的喜而喜。

    时间如斯宝贵,我早已经舍不得闭上眼去睡。活着的时候常常会为了一宿未睡好而烦恼,死了以后再想从久睡中睁一睁眼,却成了奢望了。

    长眠,是一件不必着急去做的事情。

    所以,我强撑着困倦,静静坐在一边。

    纪云琅总算还记得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虽然对月像无比关注,还记得脱下身上的长袍递给我,轻轻将我靠在他的肩上,只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未从月亮上离开。

    我道:“纪云琅,这明明是夏夜,坐在这里,地上是雪,天上星星月亮都看不到,却像是在冬天。”

    纪云琅道:“你倦了,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吧。”

    我微笑:“在哪里不好睡,偏偏要在这里睡。何况这般神奇的景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纪云琅点点头不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什么东西交在我手里,道:“这药丸炼制不易,大有驱寒的功效,你吃一颗,不要在这里染了风寒。”

    我却不肯便吃,问道:“那你呢?你也吃了吗?”

    纪云琅终于回过脸来,握一握我的手,笑道:“你看我的手这样暖,不需要吃的。”

    是的,纪云琅的手,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温暖。印象中纪云琅的手,总是凉凉的。

    我坚持道:“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宫女常说,等感觉到冷,就已经迟了,身体已经受到寒气了。这些话我在大迎的时候是不相信的,到了郦国,听得多了,却不由得不相信,就像什么渴了才去掘井,是一个道理。”

    纪云琅又是一笑:“好,我一会儿吃就是了。”

    我摇摇头,仍是有些不肯相信,总觉得纪云琅好像,只是想让我吃了。

    纪云琅无奈,笑道:“怎么你才肯相信?”

    我只觉得双颊微微发热,一面已将我手中的那颗药丸,递到了纪云琅的唇边。似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羞赧,我低声道:“我……我吃了千年人参,这一点寒冷,还是经得住的。你……你不要担心我,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这颗药还是你吃了吧。”

    忽然,唇边多了一颗丸药。

    纪云琅温声道:“谁告诉你,这药丸只有一颗的?”

    我心中含羞,轻轻推开了纪云琅,心中发嗔,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纪云琅朗声一笑,伸手揽住我的肩头,温声道:“好了,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们还是看月亮吧。”

    不知是不是那药丸的效力,我渐渐地开始觉得身上暖烘烘地,山风刮在脸上,也已经不觉得寒冷,反倒甚是惬意,而我的其他感觉,也在慢慢地迟钝下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困意袭来。

    我喃喃地低声道:“纪云琅,你到底在看什么?我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纪云琅的声音却甚是清朗,低低地在我耳边说道:“睁不开就闭上歇歇吧。只要你记得,我陪着你到了雪山,就好了。”

    思绪朦胧,隐约觉得纪云琅的话,甚是古怪。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

第二零六章 我们只有凭着感觉……() 
纪云琅的话真是奇怪极了,非但奇怪,甚至还隐隐透出一些不详。

    我真想拉着他问个清楚,可是我的眼皮,越来越困倦了。

    耳边隐约还有纪云琅的声音:“燕莺,你记住,我跟你一起到了雪山上。有月亮的时候,积雪会反射月光,那时候天地间尚有微亮,你我对面而站,还可分辨对方的轮廓。当月至中天的时候,正是这一晚中月华最明之时,此刻若是月亮在云后消失,那么天地间的黑暗便会连成一体。那时候,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见你。但是我不能喊你,你也不能喊我,因为我们的声音,会被追兵听见,我们只有凭着感觉……”

    纪云琅的声音终于渐次弱了下去,最终消失无闻。

    眼前出现了许多情境,从我在出嫁的路上,第一次站在阁楼上遥遥望见纪云琅的背影开始,一直到我们分别千里征战,奔赴边境。

    奇在这些画面,不管当初有多少人在场,如今再现,都只剩下了我和纪云琅。

    背景是辽阔的草原,白云蓝天,是梅林浴雪,香海连绵,是莲湖碧波,雨落如珠连。

    而横亘在我跟纪云琅之间的那些人,都无影无踪了。

    终于,纪云琅携着我的手,走上了一座山顶积雪的大山,我们并肩坐在山顶看着月亮,纪云琅轻声说:“燕莺,你看,月亮多好看。”

    于是我的视线从纪云琅的侧脸移到了天空,却发现,那天空星月无光,一片黑暗。

    我忽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

    月至中天。

    当然,月至中天只是我的判断,因为刚好在我看见的那一瞬间,月亮到达天空的最高点,紧接着恰被乌云遮住了。

    眼前的情景与梦中相符,让我忍不住心中惊惶。

    我着急地回身四望,眼前漆黑、一无所有,我刚才是斜倚在山石上睡着了,更要紧的是,纪云琅已经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在我张口欲呼唤“纪云琅”的时候,我的脑中忽然清清楚楚地响起了一句话:但是我不能喊你,你也不能喊我,因为我们的声音,会被追兵听见,我们只有凭着感觉……

    我站起身来急速转身,张着手臂四下里寻摸,然而除了四周冰冷的空气,我的指尖什么也触碰不到。

    纪云琅说,那时候,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见你。

    山风吹过,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为什么纪云琅会不见了,为什么我不能喊纪云琅,这里为什么还有追兵,还有,我要凭着感觉干什么?

    仰头望天,天空跟大地是一样的黑沉。

    惶恐之下,我不由得张开了嘴,却发现了一个更让人惊讶的事情——我连最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心中焦虑到了极点,我反而在顷刻间沉静了下来。

    我一时跟不上纪云琅的思路,但我知道,纪云琅今日不辞辛苦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所以我立时打点起了所有的精神。但是眼前,是一片让人不由得会感到绝望的黑暗。因为没有一丝天光,所以就连山顶上那些最易反射光线的白雪,都陷入了茫茫的黑暗。

    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是堆积的雪花被踩碎的声响。

    我的耳边却一直回想着纪云琅的那些话,我们要凭着感觉……

    感觉?

    心中一动,若不是已经不能出声,我几乎便要大声欢呼起来。就算是看不见,听不见,喊不出,我还可以凭着感觉,感应纪云琅的存在。

    然而,我却忽然意外地感觉到,那种对于纪云琅的感应,不存在了。

    那是今年年初,正月十五,清晨纪云琅去到我的延和殿,告诉我大迎的使节来了,让我盛装打扮,陪同他去会见。

    那天纪云琅给我画了一只眉,那天我发现了一件事,在我对纪云琅心动的时候,纪云琅忽然像是感受到了某种痛楚,捂着心口。

    从那天起,我知道,我跟纪云琅,是有着特殊的感应的。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常常可以用这种感应,感受到纪云琅的存在,甚至感受到纪云琅的所在。除了纪云琅远赴西南边境的那些日子以外,似乎只要纪云琅与我的距离不算很远,我都可以这样感应到他。

    可是此刻,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的心,空空荡荡。

    似乎,那种特殊的感应从来不曾存在过,一直以来都只是我天马行空的幻想。

    我惊惧地张开嘴呼唤,声嘶力竭的口型与悄无声息的发声,更显得诡异。

    我觉得害怕了,是从未有过的害怕,不是因为孤独地置身于着茫茫雪山,而是,纪云琅忽然,离我远去。

    我难过地几乎就要哭出来,我心心念念地想着纪云琅,我用发不出声音的嘴,一遍一遍地呼唤着纪云琅。如果这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那么请老天快点让它结束,如果这是命中注定应有的一劫,那么我只能虔心祈祷,若有劫难,等我死后或者我的来生,再让我加倍承受,在我生命里的最后一天,不要让我,忽然感到自己失去了纪云琅的消息。

    我抬头看天,我俯首看地,我极目四望,一双望眼极力想要看穿黑暗的无边无际。

    我心中祷告,口中喃喃,我感觉自己用整个灵魂,在诚恳地呼唤。

    或许是我的虔诚感动了郦国的老天爷,突然在某一瞬间,我的心中重重一动,如同有人突然拿着刀剑,射穿我的心。

    心疼了,我却无声地笑了。

    因为,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但紧接着,心痛的感觉就让我如同被冰封了般,僵在了那里,而我脸上刚才的那一抹笑,竟还未来得及敛去。

    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寻找,不顾一切地奔跑,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见到纪云琅。

    脚下是狭窄的大山顶峰绵延成的窄道,绵软的积雪下面,隐伏着高低不平的石块,不知道踩到哪一脚,我就有可能从山顶滚落下去。

    可是,我已经顾不到这么多了。

    我只是要穷尽我的力量向着我感应到的地方奔跑,我只是要穷尽我的眼力,在这黑暗中,看到纪云琅。

第二零七章 血光() 
万籁俱寂。

    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黑暗。

    我捂着心口跌跌撞撞、脚步凌乱,心中抽搐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缓。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急迫的感觉从何而来,也许只是因为我感觉到,纪云琅的痛苦与不安。

    忽然,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亮。

    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努力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开眼,还是在那个地方,一点模糊的,微弱的,红光。

    我这才发现,之所以刚开始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就是因为这一些微光的颜色,不是明亮的白色光,也不是让人感到温暖的黄色光,而是,红色的光。

    郦国人以红色为喜庆,认为白色不吉利。大迎却崇尚白色,看到身穿红衣,常以为不详。

    自嫁到郦国,我已开始努力改善自己的这一观念,不仅在出嫁的当日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在郦国看到那些穿红着绿的宫女,也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过年的季节,我也理所当然地穿了大红色的锦袍。

    可是,内心深处,我毕竟更喜白色。

    大迎是一个马背上得来的国家,祖先四处征战,浴血厮杀,才奠定了大迎今日的国基。那鲜艳的红色,正是喷溅横流的鲜血颜色,是大迎人祖祖辈辈望之便心生惕然的颜色。

    就像此刻,我在这分明一片雪白的山顶,看到了一点红光,便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血。

    心生不详,惊怖恐慌,虽然,我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在郦国,那红光,应是某种吉兆。可是连日来的杀戮与流血,谋反和征战,让我总是不能不想到两个字:血光。

    最可怕的是,我能感受到的纪云琅,正在那血光出现的方向。

    我朝着那红光渐渐奔近,既期望快快到达,又祈祷着不想见到,复杂的心情矛盾得可笑。

    与此同时,我的双腿已经渐渐地不听使唤,越来越是酸软,越来越是无力,

    不,不仅是我的双腿。

    我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我身上的那些伤口又已经开始疼痛,而我胸口前的旧疤痕,连同我背后的箭伤,更是痛得贯穿一气,连同我的心脏。

    就连我每次跟纪云琅在一起时都格外灵光的头脑,也开始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不再清晰。

    脚下乱石一绊,我再也无力支撑,终于扑倒在雪地里。

    那种无力之感让我只想倒在这茫茫白雪中,冷也好暖也好,生也好死也好,就这样永远倒地不起。

    可是迟钝的头脑里,终究还有一线清晰,就是,我不能这样停滞在此,我要,去找纪云琅。

    我勉力撑持着站起,摇摇晃晃走上几步便即摔倒,如此反复几次,站起来能行走的距离越发短了,终于连站也无力站起。所幸那红光虽然微弱,却是越来越近了一些,到了最后,我索性手足并用,在雪地上匍匐着向前爬去。

    从未想过体格素来健壮的我,居然也有这种爬地不起的无力时刻。

    十丈,五丈,三丈,两丈,终于,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我早已经是喘息不已,而最令我惊异的事情,是我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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