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第406部分

　　　　如今唯一要说有点牵挂的，也就只剩世涛。不过世涛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嫂嫂会一生照应他，同样，他也会一生保护嫂嫂，后者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的幸福，其实都来自于对嫂嫂的保护，只要能为她努力着，他的心就是满的。

　　　　她怕的，是他这一生孤独寂寞，知道他的心被那样一件事，一个人填满，此生永不空漠，她觉得很好。

　　　　所以她没有牵挂了。

　　　　“说，谁和太史阑在一起？他们从哪条路走了？这地下到底有多少条密道？总督府还有什么秘密布置？”东堂刺客捏紧了她的下巴，逼问。

　　　　男子浊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唇角现出一抹淡淡微笑。

　　　　这时候她竟然笑出来，看得几个刺客都一愣，捏住她的人，一低头看见少女满是血污的脸，下巴尖尖，肌肤雪腻，一双眸子善睐如秋水，心中一动，手上立即也就轻了。

　　　　随即他发现，这少女的眼睛瞟到了她自己的衣领上，并似乎试图去用嘴去够衣领。

　　　　几个经验老到的东堂刺客在这一瞬间，都想到了“衣领藏毒，她要自杀！”

　　　　这也本是所有刺客都随身的手段，用来在关键时刻以死守密。东堂刺客一发现，顿时冷笑一声，捏住她下巴的人立即伸手去扯她衣领，“想死？没那么容易……”

　　　　“嗤”地一声，衣领撕开，对方用力过度，豁口过大，露出少女一截雪白晶莹的肩膀。

　　　　但此时无人顾得上去欣赏女子的玉体——一股淡淡的粉尘烟雾，从撕开的衣领里，蒸腾而出。

　　　　“毒雾！”众人心知上当，急忙捂鼻后退，但已经迟了。这毒雾蔓延速度极快，几乎刚刚喷出来，那撕开衣领的人，已经脸色发黑，砰然而倒。

　　　　“砰砰砰。”几个刺客都倒下了。

　　　　而容榕，早已软软伏倒在地，毒雾离她最近，她自然是最先倒的一个。这种毒极其厉害，也是她和家中护卫学来的法宝，却不是害人或救人法宝，而是同归于尽的法门。

　　　　当初那护卫传给她时，再三叮嘱她不要用，因为这毒，他自己也没有解药。制造解药的几样重要药草，只生在特定地方，很难凑齐。

　　　　她也知道女子行走江湖可能遭遇的最大危险，如果真的有谁能撕破了她的衣裳，那么她就面临一生里最凄惨的境地，那时候只能保死节，并尽可能杀死敢玷污她的人。

　　　　所以她把毒粉藏在了衣领夹层里。

　　　　没想到，最后用上这毒，竟不是因为被凌辱……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很上算，还多杀了几个。

　　　　她微笑，仰望渐渐暗去的头顶，此刻并不觉得痛，只微微有些冷，她期待一个拥抱，却知道这拥抱不会来，永不会来。

　　　　最后一刻她想着那个羞涩又坚定的少年——下辈子，世涛，让我温暖你可好？

　　　　……

　　　　风声掠动，人影穿梭，最后的视野里，她隐约看见一抹明紫的裙裾，款款停在面前，有人轻声叹息，语声寂寥又忧伤。

　　　　“可怜的孩子……”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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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继续相信我是亲妈，并保持蛋定。小说的起伏波折是必须要素，文似看山不喜平。跌宕的情节，还有利于锻炼强大的心脏功能，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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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以我之寿，换你平安（）　
同一时刻，锦衣人站密道入口那堆被炸毁废墟附近。

　　　　面前是一堆土石，身后一群刺客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对方就要追上来了，殿下为什么不赶紧趁后机会去追杀太史阑，反而回头到这死路。

　　　　但无人敢于质疑，谁都知道质疑这位主子，下场会比死还难受。

　　　　锦衣人长身玉立，立于密道浅淡黑影中，他只瞄了那堆废墟一眼，便转过头，目光两侧墙壁上掠过。

　　　　“这里。”他一眼就看见了墙上虚土之地，随手一指。

　　　　一个刺客上前用刀一劈，嘎吱一声怪响，随即他惊呼，“还有道路！”

　　　　众人惊诧，一方面惊诧这密道修得太曲折诡秘，另一方面也惊诧主子是怎么知道？

　　　　锦衣人探头看了一眼，道：“不是密道，是烟道。我说刚才那里怎么有个炉子。”

　　　　随即他又看看烟道四周，挑挑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不良于行或者身受重伤……嗯，太史阑。”

　　　　“殿下您怎么知道是她……”

　　　　“废话。”他凉凉地道，“如果太史阑康健完好，你以为我们能她府邸里行走到现？”

　　　　“她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们这次出动这么多人……”有人不服气。

　　　　“我们这次出动这么多人，周全了这么久计划，到现死伤已经有了一大半，连太史阑衣角都还没看到。”锦衣人语气淡。

　　　　众人都垂头。确实，出动所有高手，追杀到现，也只给总督府造成了一点破坏，总督府仅仅凭那些护卫，还奇怪地缺少主事人，就已经把他们斩杀大半，这要换成太史阑当面，亲自指挥，这里还能活几个人？

　　　　“看首脑，可以先看他们手下。这个女人厉害，名不虚传啊……”锦衣人感叹，随即斜睨众人一眼，“当然，看你们，也就知道我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失败了。”

　　　　众人头垂得低，觉得丢人，不敢接话——这位主子又开始鄙视皇子们了。

　　　　“我们……马上追？”有人试探地问，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还站着不动。

　　　　“追啊。”锦衣人诧异地道，“这么肮脏烟道，难道你们要我爬？”

　　　　东堂刺客们晃了晃，争先恐后地钻进烟道，锦衣人抄着手一边看着，一直等到身边只剩了他自己护卫，才道：“行了。”

　　　　他护卫停下，锦衣人听着里头东堂刺客们艰难爬动声，惋惜地摇摇头，“大哥人，真是蠢……”一转身走了出去。

　　　　他护卫们默默跟着，不问，跟他一直走上太史阑房间下那个出口，才听见他悠悠道：“既然是炉子烟道，自然开厨房附近才引人耳目。方才看那位置，应该是前院西侧厨房。你们直接到前院西侧附近去找。”

　　　　“是。”

　　　　东堂护卫们闪电般窜出地道，心中默默为还傻傻爬窄小烟道刺客们点了三柱香……

　　　　……

　　　　邰世涛从烟道里爬了出来，抱着太史阑，双臂微微颤抖。

　　　　烟道狭窄，带着一个昏迷人很难通过，他将太史阑绑自己胸前，一手持刀两边洞壁上不断砍出缝隙，再双脚蹬踏而上，这样出来自然很费力气。

　　　　姐姐就他怀里，他下颌擦着她发，他胸膛感觉到她心跳，相识至此两人从未能有如此亲近距离，然而此刻他毫无遐思，只忧心地听着她有点虚弱心跳，砰、砰、砰……

　　　　头刚刚探出洞口时候，他心里已经做了个决定，要违背一次姐姐意思，不带她出城或者赶去黑水峪，让她先府里休养。无论如何，性命重要。

　　　　他身子刚出一半就僵住了。

　　　　头顶上，一柄剑，悠悠晃晃地指着他，持剑人背光看不清颜容，只看见身形修长峻拔，一身锦袍华贵，隐约眸光，带笑而又森凉。

　　　　而身后，烟道发出嘭嘭响声，有刺客通过烟道追了上来。

　　　　……

　　　　同一时刻，正议事容楚，忽然停住了语声。

　　　　憩虎堂里所有人都愕然看着他，容弥皱眉道：“怎么了？”

　　　　容楚摇摇头，脸色有点白，只觉得忽如其来一阵心悸，到此刻心脏似还绞紧，额上出了微微汗。

　　　　“你近气色不好，”容弥端详着他脸，“听十四说你夜里常常不睡，点灯到天明，是不是忧心前方战事？这事急也没有用，你要相信太史阑。”

　　　　容楚微微闭上眼，忽然道：“首战怕有不利。”

　　　　众人动容，还没来得及追问原因，容楚又道：“南齐海军初建，东堂经营多年，首战不利几乎必然，但南齐方近期准备很妥善，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本来这个无须太过担忧，太史阑目前静海人望无与伦比，已经站稳脚跟，只要她不乱阵脚，登高一呼，及时安定人心事态，东堂无法趁虚而入，之前静海准备就白费。而东堂远海偷袭作战，补给线过长，战事胶着时日越长，对我南齐越有利。这场战争，后胜利，必然是我们。”

　　　　“是极。”座众人纷纷赞同，兵部尚书道，“说起来都有赖太史大人。本来东堂是打算借助海鲨之力，兵不血刃夺取静海。结果太史大人一去，就打掉了海鲨，海迅速成功组建了援海军。速度之，定然也超出了东堂预料，东堂方原先可能还抱着原来打算，想看静海换总督之后乱象，来个趁火打劫，结果眼看太史大人越站越稳，再拖下去胜算全无，所以才迅速动手。但凡仓促出战，多半色厉内荏，越是初战汹汹而来，越容易因为备战不足而后继无力。老夫也赞同国公意见，这场战争，只要熬过初便好。”

　　　　“熬过艰难初，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难，对太史大人来说，算什么问题？”宋山昊笑看容楚，“既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容楚默然。

　　　　为了太史阑安全，她怀孕事，只有他和父母，几个亲信护卫，以及景泰蓝知道，他连三公都没告诉。

　　　　他要如何说，还有三四天就是太史阑产期？他要如何说，太史阑很可能会战船之上，大海之中，炮火之间，生下他她孩子？

　　　　这几日夜梦不安，闭上眼就是她血泊中挣扎，无数次他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坐起，睁眼到天明。

　　　　这一生至此，他从未有过紧张或恐惧情绪，然而此时，他万分害怕这是预兆，或者什么感应。只能安慰自己，只是太过紧张了，太过紧张。

　　　　她生产，恰逢大战，他却不能她身边，海疆战事一起，牵动京中风云，康王手中军权未卸，他不能再离开。

　　　　他闭了闭眼，对容弥道：“儿子去休息一会。”

　　　　和周围同僚告了罪，他走出门去，拐出一个弯，赵十四凑了上来。

　　　　“怎么样？”他问。

　　　　“西局近很安分。”赵十四道，“说是乔指挥使接到密令，赶赴极东公干去了。现西局由康王亲自管辖。”

　　　　容楚脸色微微沉了沉。

　　　　“给我秘密下文，派人丽京到静海沿路查问，有无一个左腿微有残疾，口音含糊不清男子经过，以及请刑部下文查问，沿路省份是否有失踪儿童案件发生。”

　　　　“是。”赵十四转身就走，忽然意识到什么，霍然转身瞪大眼睛，“等等，主子，您意思是……前阵子丽京府围剿不成杀婴恶盗，竟然是……乔雨润？”

　　　　“如果前往静海一路上还有婴儿死亡案件发生，那就是她。”容楚脸色森冷。

　　　　“可是乔雨润不会武功啊……那晚那个人……”晋国公府早发现杀婴凶手，因此赵十四也参加了前阵子对杀婴恶盗围剿，这也是近期来朝廷出动兵力围剿恶盗，人数多一次。

　　　　他还记得那夜暴雨之下，那人身形飘忽，如鬼似魅，明明被围堵到了绝境，硬是凭着一身诡奇轻功，冲崖而下，事后士兵们也没能崖下找到这人尸首，只是所有人回想起那夜抓捕，都觉得身上起栗，忍不住要说声“那不是人……不是人！”

　　　　也正因为如此，见过优雅装逼乔雨润赵十四，加无法将两人联系一起。

　　　　“杀婴是为了取骨练功，这应该是失传已久一种邪功，据说可以速成，但反噬极大……”容楚眼神里有思索神情，“只怕已经迟了，她真要去静海已经到了……你去吧。”

　　　　赵十四怀着一腔震惊匆匆走了，容楚原地站了半晌，只觉心头压抑，四面高墙直如禁锢，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去。他有点茫然地走了一阵，往偏僻少人地方走，渐渐四面景色清幽，人影稀少，他一抬头，看见黑瓦白墙院子上方，挑出一角青灰色飞檐。

　　　　容楚怔了怔，发现自己竟然逛到家族祠堂来了。

　　　　他想了想，慢慢推开门，走进家族重地。阴暗肃穆祠堂内，淡淡香灰气息氤氲，四面安静，却又隐约有人耳无法捕捉低音，似乎隔着时间和空间，此处另有一种喧闹。阳光如金纱铺开，照见对墙供台上，四面黑底金字牌位高低排列，列祖列宗们，沉默而肃然地俯视着他。

　　　　容楚仰望神位良久，终于缓缓一掀衣袍，正中蒲团上跪了下去。

　　　　他姿态慎重，面容平静。

　　　　“容氏宗族第一百三十七代孙楚，今于列祖列宗膝前求告，”他低声而清晰地道，“容楚愿以二十年阳寿相折抵，换取太史阑一生顺遂，母子平安。”

　　　　他缓慢而沉重地磕下头去，光洁额头撞击地面砰然有声。

　　　　青砖地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