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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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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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小翠靠着门框哭泣,没力气将他扶起,邰世涛也不知道起来,失神地喃喃道:“不,不,保大人,国公这里,也一定会要求保大人!容榕!”他转头,低喊,“保大人,对不对?”

    容榕站他身后,脸色也惨白如纸,邰世涛跪她前面,她也不知道去扶他,眼神定定。

    随即她推开邰世涛,挤过史小翠,走了进去。

    床上太史阑依旧坚持着不肯晕去,眼底光芒却渐渐散了,看她进来,太史阑振作了一下精神,“融融……”

    容榕立那里,看见太史阑眼光,这名震天下从不屈膝铁血女元帅,此刻眼底光芒竟然是祈求。

    祈求有人能帮她,祈求有人陪她一起,和老天斗一斗。

    “融融……”太史阑满头大汗,眼底是无黑,“我不要二选其一……无论失去我还是孩子,你哥哥都会伤心……我要为他保全……我也不能对不起这孩子……你劝劝她们……勇敢点……”

    容榕忽然跪了下来。

    太史阑住口,眼底浮现失望。

    是了……她真是急了……怎么会寻上容榕……这些老练稳婆都不敢,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敢……

    “嫂嫂。”容榕跪地上,仰望着她,一字字道,“容榕请缨,为嫂嫂剖腹取子!求你,信我!”

    太史阑眼睛一亮。

    “我关家里十五年,读过很多书,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医术一道我也很有兴趣。前不久还看到从大燕传来一个传奇本子,写大燕医坛双璧故事,他们曾给病人开腹而令其不死!那本子写得很细致,我看了好几遍,我记得该怎么做!嫂嫂!我……我……”

    “很好!”太史阑立即道,“你来!不必管成败如何!我谢你!”

    “不能!”史小翠惊呼,“传奇本子?传奇本子上东西如何能信……这是草菅人命!”

    “小翠!”太史阑道,“给,给容榕打下手!”

    她浑身如被水泡过,湿漉漉浸满一床,眼神却是静。剖腹产,现代再简单不过手段,医疗技术不发达古代,却是令人无法想象选择,甚至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但她不信这个邪,她不信她撕裂老天来这一遭,一路血火地走过来,后倒这里。

    怀胎十月,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她是太史阑,她敢和老天做赌!

    容榕说有人剖腹存活,她心中燃起希望,她直觉这故事是真,别人能活,她自然也能活。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样东西,顿时眼睛一亮。

    李扶舟送那箱子!当时没有意放一边,此时想着,里面似乎有很多东西,正可以现用!

    “隔壁……隔壁柜子里有个箱子,小翠我上次让你秘密封存东西,李扶舟送……拿来……”她艰难地指挥。

    史小翠咬牙半晌,终究一跺脚出门去,容榕跟着,史小翠把箱子找出来,打,里面一套薄薄刀,柳叶般细,灯光下雪亮闪光。旁边还有蚕丝特制薄手套,筋线,药瓶,各种。

    两人对望一眼,庆幸之余,心中忽然都升起寒意,世上真有这么巧事!

    “嬷嬷,来烧水,把屋子和一切用具重擦洗!”容榕极速地吩咐。

    ……

    海鲨柜子里已经等了很久。

    他和乔雨润各自寻找躲藏地方,也说好,暂时不要出手,等太史阑生下孩子虚弱那一瞬暴起,杀了她再杀了她孩子。那时候室内人一心要保卫她和她孩子,也投鼠忌器。

    这一等便是许久,他一开始急躁,渐渐便开始欢喜,生了这么久还没生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太史阑难产了。

    这可真是天公作美!

    屋子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他急忙屏住呼吸,看见两个少女面色苍白地冲进来,拖出了一只箱子,箱子里全是刀。

    海鲨浑身戒备,以为对方发现了他,然而那两个少女又飞地带着箱子进去,随即有婆子满面仓皇地进来,开始烧水。

    海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从所有人焦灼恐惧神情上看出来,有什么要紧事情,发生了!

    他不知道这一变化代表了什么,忍不住黑暗里皱紧了眉头。

    出手?还是不出手?

    ……

    另一处黑暗里,乔雨润也皱着眉头,她猜不出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她隐约听见使用锅盆声响,心中禁不住欢喜。

    此刻,出手,还是不出手?

    ……

    人影穿梭,速来去,太史阑被暂时挪了开去。婆子抱来干净白布,床上用具全部换掉,锅炉里热水不停地滚,嬷嬷端着热水,一遍遍地烫着那些刀具手套,每个人一遍遍地洗手,容榕不停地道:“热水!所有用具都要反复地烫!不要再接触任何东西!”

    太史阑又被放到了床上,她头软软地靠着容榕臂弯,像要折断了一般毫无力气,颈上汗瞬间就湿了容榕衣服。

    容榕从未见过太史阑这样虚弱和无所依靠,心头一酸,抱了抱她头,转身又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拿用药水煮过白布蒙了口鼻。太史阑她身后喃喃道:“……那箱子里有个小瓶……沸麻丹……用水化开……”

    容榕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心中一喜,道:“连这个都有,嫂嫂可以少受些罪了。”说完要喂她吃。

    太史阑却让开了。

    “不要……我要保持清醒……”

    她必须保持清醒,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容榕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样场合大男人都受不住,何况她?所以她自己必须清醒着,支撑这个孩子胆量。

    容榕明白她意思,眼底瞬间就有了泪。

    她只得将那古代麻药,太史阑肚子上厚厚敷了一层,等了一会,用刀尖浅浅地划了划,问太史阑,“嫂嫂,怎样?”

    太史阑已经感觉到微痛,甚至感觉到刀尖冰冷,她心中轰然一声——雪上加霜,她竟然是个抗麻体质!

    老天这次,真不帮她。

    然而她脸上连表情都没有,仿佛毫无所觉地看着容榕,“怎么?”

    容榕放了心,小脸严肃下来,示意其余人出去,身边只留了史小翠和一个稳婆。

    满室珠光都聚拢一起,照耀着那生命诞生之地,此时太史阑亦感谢容楚,是他不惜耗费巨资,用明珠照明,否则寻常灯火烟火气,都可能造成感染。

    刀光一闪,隐约干脆利落,“哧”地一声。

    噗一声轻响,一蓬血打容榕脸上,她颤了颤。史小翠摇摇欲坠后退一步,稳婆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太史阑只觉得浑身都似瞬间炸开,所有紧张绷紧肌肤、血脉、骨骼……一寸寸撕裂、一寸寸碾压,一寸寸揉弄,一寸寸化为齑粉……痛……无法言喻痛,撕心裂肺痛,从意识深处海啸般冲出,带着一片深浓黑暗和冰冷,将她灭顶……她想被卷去,被掩埋,被打碎,消失这尘世间不见,胜于经历这地狱酷刑般痛苦……然而隐约里,她似看见那孩子……被鲜血和胞衣紧紧包裹着小小孩子……她忽然神智又清醒了些……嘴里有咸腥味道,那是咬破舌尖满嘴血,却连什么时候咬破都不知道……又一波剧痛袭来,拉扯分裂,她想起十八层地域拉锯之刑,想来就是这样,将人架大锯子上,慢慢拉死……慢慢拉死……

    她浑身肌肤都微微颤栗,那是人体对剧痛自然反应,这时候人会启动自我保护自然晕去,可她又不能晕,孩子已经露出头来,容榕却似被人体内脏可怕给惊住,手僵那里。

    太可怕了……完全想象不到可怕,那一刀下落勇气此刻消耗得干净,容榕手脚发软,完全没有力气和勇气把孩子拽出来。

    她求助地看史小翠,史小翠倚墙上,看那样子手指都抬不起。

    忽然容榕听见细细声音,“拿……拿出来……”

    她一惊,抬头正对上太史阑眼眸,眼前脸已经面无人色,湿漉漉头发遮了半张脸,人好像瞬间就瘦了一半,干枯得令人心惊,但眼眸居然还是亮,甚至是温暖,眼神里……满满信任和鼓励。

    看她看过来,太史阑甚至慢慢扯出一个微笑,“做得……很好……继续。”

    容榕闭了闭眼睛,她觉得震撼,无法想象这一刻居然有人还能笑出来。

    她想,这一生,这一个凄惨狼狈却铁般笑意,她永不能忘记。

    容榕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清亮,只盯着眼前,那是哥哥骨血,是容家期盼生儿,是嫂嫂拼了性命要保护生命,是她,救赎。

    她要保住他。

    ------题外话------

    写这样章节我自己也很要命啊,都吐血了,,都月底了,攒到票还收着做毛,难道要我看着月票被猛追也吐血吗?再吐下去就写不动了!

第六十一章 诞生() 
容榕开始取那个孩子。

    太史阑又开始了一轮被架火上烤折磨,她手脚都细微震颤,唇角一线细细血蔓延,但周身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有烈火、冰雪、高山上万年不化冰川尖锐棱角……轮番灼烧磨砺着她……忽然烈火都不见了,面前就是雪地,无边无垠雪,看不见头雪,天地之间一片混沌,再无别物,只有她破衣烂衫,赤脚行走,被那些隐藏雪地里无数尖刺冰棱,不断刺破肌肤脚底,一路过处,血迹斑斑。

    她觉得疲倦,这路似乎没有头,回身看去,连自己留下血脚印都已不见,前方,前方是一片茫茫,那边茫茫头,又似乎隐约有阳光,有绿洲,有温软沙滩,她心中一喜,欢地想要奔过去,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四面有呼啸风声,风声里似乎有人呼唤,但又听不清楚呼唤着什么,她立彻骨寒冷雪地里,心也慢慢地冷了下来……她应该身受苦痛,何来温暖绿洲?只有死亡才可以终结痛苦,那一片温暖光明之地诱惑,或许就是人生终点。

    不。

    她停下,停风雪中,寒风忽然烈,凶猛地从远处奔来,对她当胸推打,似要将她深埋雪地,她胸膛里忽然起了无愤怒,悍然上前一步,迎着风,大喊:容楚!容楚!容楚!

    唤他名字,每一次叫喊都换来一分力量,每一次叫喊都提醒她自己,别放弃,别疲倦,别就此倒下,容楚还没见着孩子,还没娶到她,她答应他很多事还没做,他们还有长长一生没有一起走过,她不能食言!

    容楚!容楚!容楚!

    ……

    千里之外丽京府,四才睡容楚,五时分忽然醒来。

    醒来那一霎,他眼神茫然。

    刚才,似梦非梦,恍惚里他行走一处雪地,雪地彻骨冷,雪花如席,风凶猛地推撞,将人打晕。他艰难地走,远远地前面有个影子,破衣烂衫,行路艰难,他看不见影子模样,只看见那人留下一行脚印,血迹斑斑。他没来由觉得心慌,想要追上去,但却无法挪动脚步,只得看着那人越行越远,眼看那人就要行出他视线,他正焦灼着,忽然看见那人停下,面对风雪,摇摇欲坠却大声嘶吼,喊竟然是他名字!

    容楚!容楚!容楚!

    声音凄怆而决然,似天上鹰,对雷霆风雪,带血长唳。

    他骇然而醒,醒来那声音似乎还回荡耳边,那是……太史阑声音!

    容楚霍然坐起,手一伸就翻开手边台历,这东西是他回来后,仿造太史阑那个重做,一模一样,标注日期却不一样,现手头一页,画了一个记号,是太史阑预产日子。

    离现还有七天。

    容楚怔怔地坐着,盯着那个红笔圈出日子,不知怎,觉得那红太过刺眼,鲜艳如血。

    他忽然觉得眼角有些痒,伸手轻轻一按,指尖微湿。

    他注目那点微湿,神情慢慢现出震惊之色。

    刚才梦中,他竟然流泪了……

    心意所系,触动如此,难道……

    太史……

    ……

    “好了!”容榕舒了一口气,孩子已经取了出来,出乎意料是,这个孩子很健康,一出娘胎就扎手扎脚地大哭,哭声嘹亮,惊得外头发疯几个人都砰地扑了门板上。

    但容榕笑容展开一半就凝结了,声音里充满惊慌,“还有一个!”

    半昏迷太史阑听见这句,眼前一黑——真中奖了!怎么可能?

    耳边风声呼啸,黑暗浮沉,这一刻茫然混乱思绪里,忽然有一个声音,撕裂空间,将久已封闭意识唤醒。

    “妈妈……我们会永远过这样日子吗?”三岁小女孩,穿一身破烂棉袄,扒着母亲腿,盯着绿化带对面肯德基进进出出孩子们。

    她面前是一个干面包,寒风中早已冷硬。

    “不……不会……”母亲抱着她,坐天桥涵洞下,裹着一床破被子,将她晃来晃去,“我家阑阑是个小霸王哟,抢了姐姐命,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福气,怎么会过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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