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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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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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感觉,有点……癫狂。

    这么想时候,他心中一跳,想起宗政家先辈曾有过一个毛病……转瞬他就将这念头按了下来,规规矩矩和宗政惠禀告时辰事。

    “……礼部为显隆重,列出礼仪自然极繁琐……”他小心地提醒宗政惠,“其余任何人都不能减免,只有您是可以……”

    繁琐礼节浪费时辰,回宫时过晚,李秋容担心宗政惠到时不能安睡。这种上奉礼节,包括皇帝内,都是不好表示减少,只有受礼当事人可以谦虚推辞,省了一些参拜礼,就可以早点回宫。

    宗政惠正皱眉查看那件大礼服上,肉眼难辨皱痕,听见这句转过头来,又是一句斩钉截铁,“不行。”

    李秋容垂下脸。

    “老李,你莫瞧低了我,以为我贪恋那般虚荣。”宗政惠向来重视李秋容,竟然放下礼服,亲自和他解释,“只是隆重些才对。今日隆重出门回宫,万人瞩目,八方来迎,把回宫场面做足了,才能彰显我地位。再说,他那么显眼地迎我回宫,就没法再有脸送我出宫!”

    李秋容想想也是,他不擅这些权争心计,只是直觉地觉得夜深回宫不妥,如今想着太后说得有理,考虑得为深远。和日后地位比起来,一夜睡迟些也不算什么。

    他应声退了出去,和礼部官员商议了具体时辰,礼部捧了单子急急地去了。这边永庆宫上下,还得根据明日迎接大礼和参拜礼安排,洒水垫道,打扫正殿,布置彩台果品,安排官员跪拜场所和用具,安排百姓围观场所,安排宫前和四周警卫……再加上本来就有收拾物品事情,忙得每个人都飞了起来官场密码。宗政惠还不时地需要找这个找那个,为明日迎接反复配着衣服首饰,殿内不时响起她尖声叱喝,“我那支九簪牡丹花金步摇呢……什么……扔了?那双八蝠双绣高底鞋子呢?……什么?也扔了?”

    ……

    砰一声一个宫女栽出殿外,跌了个灰头土脸,忙着指挥人打扫正殿李秋容嫌她挡路,一脚又将她踢下了阶梯。难得他百忙中心中还闪过一个念头——太后身子果然大好了,瞧这一脚就能把人踢出来……

    永庆宫几乎忙了整整一夜,连宗政惠也被吵得无法入眠,天亮时候,她坐殿里思量一阵,又亲自到一个箱子里去翻找了一样东西,塞随身袖袋里。

    东西是前两日从康王那里弄来,康王来看她,腰囊里隐约露出那东西一角,她瞧见了,心中一动,当即指示李秋容偷了出来。李秋容武功高超,康王毫无所觉。东西到手,宗政惠研究了一阵,随即为其中发现欣喜若狂——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直愁太史阑功勋彪炳步步高升毫无把柄可抓,让她恨得牙痒痒却一时奈何不得。如今可不是瞌睡遇着了热枕头?

    想不到康王也派人潜入了静海,还拿到了这个东西……

    她自觉这是个杀手锏,也是个护身符,因此回宫必得带着。

    她直到早上才抽空休息了一会,她觉得好像才闭上眼睛,那边李秋容声音已经传来,“太后!圣驾率百官已经到了!”

    宗政惠艰难地坐起来,“给我梳洗着衣!”

    梳洗和穿衣过程中,宗政惠几次险些睡着,等她匆匆打扮好,那边皇帝仪仗已经到了宫门口。

    宗政惠正殿宝座上等候,远远看见太监宫女如流水般鱼贯而入,分列两侧,明黄龙旗招展,明黄色飞龙宝顶之下,小皇帝面色沉肃地端坐。后头跟着浩浩荡荡臣子。三公前面,连容楚,都坐了个轮椅,辘辘驶章凝身边。

    宗政惠远远地看见容楚,怔了怔。

    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来,自他受伤后,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请了三个月假,多久没上朝了。

    前阵子那件事,她心中一直有疑惑,不知道容楚那么做有什么用意,虽然一时离间了她和康王,让她心中存了疙瘩,短时间内两人达不成协议,可是谁都知道,利益逼得人必须合作,有矛盾也是暂时事,迟早他们还是会联合起来。那么容楚费心思来这一出有什么必要?如果他是为此自伤,那就没必要了。

    她隐约知道点静海事,但不能确定。她毕竟身处深宫,消息不便。康王虽然猜到了些,却因为近心思都争夺丽京兵权上,也没有太往深里分析,还没来得及告诉宗政惠,宗政惠只是出于女子嫉妒多疑,忍不住要多想想。

    所以此时宗政惠心中思潮翻涌,一忽儿勃然生怒,觉得那日容楚是耍弄她,离间她和康王,保不准跑到静海私会太史阑去了;一忽儿又想着他那日苍白美,背对她微微起伏肩,和那声似乎微含同情唏嘘……

    她手心又热了起来——每次看见容楚,她都会手心发热,守寡后加热得厉害。她自幼恋慕着容楚,爱他无双容貌,爱他文武双全,爱他从容绝慧,却恨他若即若离……到如今他给她感受依旧是这样。见不着时候满心里都是恨,见着了却总因他炫目容光而微微晕眩,晕眩里生出惆怅和不甘,不甘这世事难两全,不甘这佳果无法摘,不甘地看着他,日甚一日明珠生辉,风神绝俗,瑰姿艳逸,侧帽风流……可她却再也靠近不得。

    宗政惠捏着手指,看皇帝带着众臣上殿来,跪倒她脚下。三岁多皇帝,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儿臣参见母后。并贺母后凤体大安!”

    宗政惠低头瞧着那小儿,眼前一闪而过那夜,风一般冲进来孩子,脑海里那句可怕话嗡嗡响起,她身子一颤,眼底掠过一丝恨色,脸上却展开笑容宠婚;御夫有术txt下载。

    她笑容慈和地望着景泰蓝,满眼都是爱怜,当真情深如许,却不说话。

    她不说话,景泰蓝就不得起身。景泰蓝抿抿嘴,回头看了看。

    众臣齐齐拜倒地,“参见皇太后,太后凤体安康!”

    宗政惠看着面前伏下人群,犹如风过了稻田齐刷刷地偃伏。眼底掠过一丝志得意满——她总算又等到了这一天!

    随即她眼光越过人群,眉头一皱。

    不良于行容楚还坐着,虽然做出个要起身样子,但其实坐得很稳。

    皇帝已经回过头,吩咐道:“国公有伤,免跪了罢。”

    容楚趁势谢恩,那点挣扎样子都不必做了,稳稳坐了回去。

    宗政惠原本想不计较,然而看他那自模样,心底怒气忽然就翻腾上来——不能来就别来,硬要来,来了又这般模样,他是来迎她还是气她?

    她才不信他真伤得动不了,就算骨伤难愈,以他之能,想做什么还是能做,静海不就去过了?

    再瞧他虽然姿态端正,但眼神飘飘渺渺,明显心不焉,不知道想什么,嘴角还淡淡含了一抹笑。这笑意虽动人,却令她愤怒,此刻她就殿上,他这么淫荡回忆笑,自然想不是她!

    宗政惠沉下脸色,不开口。

    她这么一静,殿上气氛立即显得怪异,众臣等不到她回答,都有些诧异。臣子们悄悄抬头,看她手紧紧捏着凤座把手,并没有看底下跪着幼子,眼神却落容楚身上,那眼神……

    一些不知道昔日旧事大臣皱起眉头——太后这是干什么?皇帝还跪着呢。就算心里有些委屈,似乎也不当这时候落了皇帝脸面吧?这和传闻里宽厚仁德太后形象似乎有点不符……

    一些知道昔日旧事大臣也皱起眉头——太后这是干什么?气着陛下还是看晋国公不顺眼?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李秋容轻咳一声。

    宗政惠霍然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眼光,正要开口。

    容楚忽然惊惶地支起身子,道:“臣有罪,臣怎可面见太后而不跪?谢陛下免臣礼,不过臣不敢行事妄诞,有违陛下孝之道。”说完便挣扎着要从轮椅上下来。

    他挣扎得甚是艰难模样,一众臣子连忙去扶,皇帝跪着半回身,扁着嘴,眼眶有些泛红,瞧着甚委屈。

    众臣也觉得他甚委屈。

    往日里一些中立臣子,都觉得太后委屈。垂帘期间兢兢业业,有功无过,莫名其妙就被打发到偏宫。一个女人失去腹中孩儿,再被长子放逐,说起来实凄凉。所以很有一批自以为刚正不阿,公平正义大臣,认为陛下孝道有亏,不惜生死,要为太后说些公道话。

    由来事端争执,输者未必屈服于谁势力,常常是屈服于舆论压力。总有那么一群人被片面舆论裹挟着,自以为获得了正义,由此裹挟了多不明真相群众,形成庞大言论暴力,进行道德绑架。

    这样力量有时候还很庞大,毕竟民意汹涌,一旦硬性相抗,失却人心,那又是一层损失。

    当事者这样压力面前,要么屈服,要么有样学样,反绑架。

    此刻便是如此了胜者为王章节。

    便是这殿上一默,容楚一跪,皇帝一委屈,众人便感觉到,太后也未必全然无辜,皇帝顾虑也不是全没道理,今日陛下给她做足了场面,她却连一个礼节都计较如此,全然不给陛下和重臣面子,这心性委实也算不上宽慈。

    宗政惠身子微微颤起来,看见容楚那般装模作样,她便加愤怒。别人不知道容楚情形,她怎么会不知道?别说他现仅仅伤了腿,还已经养伤了一个月,就算他真断了腿,以他闭穴之能,真心要跪,还是能麻利跪下来!

    他又做作!

    她恨他她面前做作!

    李秋容又咳嗽。宗政惠瞧一眼底下,众臣脸色已经透着古怪,她心里也明白,这不是和容楚计较时候,不是和皇帝算账时候,只好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笑容,急急道:“国公不必如此!当年你先帝面前也有个座位,今日又何须跪?请起。陛下和诸位卿家也请起罢!”

    这话虽然听着客气,但依旧带了三分赌气,脸上虽然带了笑容,但铁青脸色仍。混惯官场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都垂头起身站好,脸色不变,心里自有了计较。

    因为殿上这一出,之后气氛便不太热烈。宗政惠勉强和皇帝对答几句,皇帝便吩咐起驾。浩浩荡荡队伍出宫门,宫门前彩台前停了一停。外头早已挤满了百姓,等着瞻仰皇帝和太后圣颜。

    景泰蓝先前跪了一阵子,满脸委屈,等到众臣都瞧见他委屈小脸了,他才慢慢收了脸色。出来时看见百姓,他显然又欢喜起来,站龙舆上,用力朝围栏外百姓挥手。惹得底下一堆太监慌不迭地扶着。

    百姓隔着围栏,远远看见巨大龙舆上,站着个小小孩子,不过三四岁模样,小龙袍小金冠,圆鼓鼓脸,乌溜溜眼,脸颊喷薄着朝霞一般粉红色,小爪子对人群可劲地挥,隐约手里还抓了个。

    百姓目瞪口呆——见过皇帝,见过萌,没见过这么萌皇帝!

    百姓都知道皇帝年幼,但这只是个模糊概念,并没有把年幼和皇帝两个字认真联系一起。感觉里皇帝就是穿龙袍,大胡子,戴帽子,吃肥肉大胖子,说起皇帝来,有那胆子大,都会说一声“皇帝老子”。

    如今这“皇帝老子”站面前,小靴子踩着锦垫,一蹦一蹦,天真可爱,漂亮大方,像年画上娃娃,像天上仙童。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眼睛都直了,瞬间母性泛滥,拼命朝前挤,“哎哟喂,可疼死人了哟!”

    很多百姓开始笑,拍大腿,“娘,听那些胡扯乱弹。说什么皇帝老子不孝。这点子大娃娃,懂什么孝不孝?”

    “怎么可能不孝?”立即有婆子接嘴,“这点子大年纪,跑这么远路来接太后,这不是孝什么是孝?”

    “说到太后,”有人窃窃地笑起来,“前几天得她手镯赏赐老三家,大家听说了都去道喜,结果老三沉着脸,把人都赶出来了,你们猜怎么回事?”

    “怎么说?别卖关子了!”

    “我和老三家熟,私下听来,可别传出去。”那人得意洋洋,压低声音,“老三说当晚,太后就派人来把手镯要了回去!只留下一两银子做打赏,还不许说出去。一两银子抵什么用?来道喜踏破门槛,吃茶吃果子要红包要办酒,老三家倒贴了十两银子了!又不能说实话,急得两口子头发都白了,眼看是个无底洞,只好赶人!”

    “啊?居然有这事?给了再要回去?这……”

    “我也听说上次那给乞丐簪子,也被夺了回去,那乞丐现还那边破庙住着呢……”

    窃窃私语不绝,百姓们再抬头看看那边,绷着脸进凤辇太后,忽然也觉得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宽仁慈和了农女秀色田园全文阅。因此呼喊陛下万岁呼声,听着听着便整齐起来,远远超过了“太后千岁”声浪。

    有时候,一张萌脸确实很占便宜……

    一部分大臣走得近,隐约也听见了“赏赐要回”事儿,都悄悄对望一眼,觉得着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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