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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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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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手分明就是以退为进之策,竟然学了他日常迂回曲折,隔山打牛风格,这般出手,容楚也不敢轻视,马兼程回奔是必须。

    如此,知道她安好,也罢了。

    容楚叹口气,将信笺折起,忽然发现信笺背面还粘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不少字,一眼看过去似乎是个药方。

    容楚抽出来,看了一眼。

    然后他忽然蹦起来,力道太大,拉扯着被固定伤腿,痛呼一声。

    ……

    太史阑睡梦中翻了个身,依旧紧紧抓着台历。

    ……

    周八听见痛呼惊得眉头一跳——国公治伤那么痛也没哼一声,这是怎么了?

    还没奔过去,就见容楚一把掀开车帘,额头竟然微微有汗,也不知道是痛还是惊,疾声道,“马准备,送我回去!立刻!”。

    ……

    太史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苏亚早已熬好药等着,看她喝药时便道:“海姑奶奶船上很有一些好药,其中有一种鲨骨九练丸,据说是南洋某国贡品,是骨伤圣药,疗效惊人。”

    太史阑果然停下手,道:“全包了,马送去给国公。”

    苏亚答应一声出门去办,心中却盘算有没有必要送过去?

    太史阑舒舒服服躺下来,开始翻台历。

    台历没有人动过,还翻四月那张,底下附着一张纸条。

    “……我但望他救了你,又不愿意他陪你一起。”

    太史阑哼一声,“小心眼!”一低头正看见,“嗯,你此刻想必要骂一句‘小心眼’”

    太史阑表情便有些悻悻——碰见一只肚子里蛔虫可不太好受。

    “男人心眼或可过千军万马,或不能穿针头之尖,单看他是否意而已。”

    “这话不错。”太史阑也拿了张纸,就着磨好墨写,“女人心眼大部分时候不能穿针头之尖。比如我现就很不。容楚,我小岛时,是和他一起,可一个眼色都没飞过,你还要吃隔空醋,惹毛了我,我就对他抛媚眼。”

    她探头,对床对面镜子瞧了瞧,试探着飞了个媚眼。结果把自己给吓着了。

    ……容楚风里疾行,整个身子几乎都伏马上,不算热初夏夜里,额头微微渗出汗珠来。

    ……

    太史阑掀开台历后一页,五月记事栏。

    “回来没有,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等到你。”

    她垂下眼,眼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很有几分沮丧。都怪海姑奶奶太爱美,为了等到蓝海胆美容,小岛多耽搁了几日,不然好歹她能和容楚见一面。

    她想知道他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听苏亚说他颇有些憔悴,她听着,面上淡淡,心里却百转千回了好一阵,想要想象他那样子,却又不想想象他那样子。脑子里那容颜一闪而过,赶紧擦黑板一样抹掉,多想一会儿都觉得心里似被什么虫儿蛰着,不明显,却一揪一揪地痛着。

    有些事不想也罢,想着了却是和自己过不去。她看着药汤没胃口,看着小菜没胃口,看着鱼肉也没胃口。

    伤筋动骨,还要千里驱驰,来了之后还要操心劳力,容楚是招了惹了谁了,要受这样罪?

    她沉着脸喝药汤,咕嘟咕嘟,满腔都是无法发泄郁闷。

    桌上有一盘凉拌海蜇,是她爱吃东西,苏亚见她没胃口,特地给她端来。她正要吃,看见那句“海产类食物性寒,少食。”

    少吃这些东西,是有过医嘱,只不过她没放心上。此刻却决然把碗推了开去。想了想,她又五月记事栏上附言:“我回来了。可是紧赶慢赶,终究和你擦身而过,是真正擦身,估计我船到时候,你刚出静海。老天爷有时候真可恨,为什么非要只差几个时辰?差上一天两天,我也没这么郁闷……!”

    ……容楚路边打尖,本来他不肯休息,还是周八硬勒住了他马,把他搀了下来。他下马时身体僵硬,周八给他按摩了好半天腿脚。容楚匆匆地喝着茶,发上灰落粗糙茶碗里也没发现。

    ……太史阑翻开六月记事栏。“官场安定否,黄万两可信。”

    “来人。”她传令,“给黄元帅那里下个帖子。三日后,请黄元帅醉月楼一叙,商谈援海大营拨军具体事宜。”

    “大人。”沈梅花提醒她,“醉月楼听说是他产业,要么请他到总督府来吧?”

    “我和他是同级,这样邀请显得不尊。”太史阑道,“再说你不放心醉月楼,他就放心踏入我地盘?”

    “那您又放心踏入他地盘?”沈梅花咕哝。

    太史阑弹弹台历,唇角一抹笑意坚定又惆怅。

    “他说,我就信。”

    ……容楚重又上了马,上马时身子颤了颤,周八要查他伤处,被他冷冷一眼逼退。忍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您这么急地回去,又先给丽京去信,筹谋了那么一大堆。到底什么事,比丽京和您身体还重要?总督那里又出事了?我代您回去行不行?”

    “不行。”容楚把马缰绕手上,淡淡睨他一眼,“我老婆怀孕,你去算哪门子道理?”

    ……

    太史阑翻开七月记事栏。

    “胖否?瘦否?你离开时约莫有百十斤,若少了我寻你算账。”

    太史阑将台历往被子上一扔。

    “来啊,你来啊!”

    叫嚣了一阵子,回头对目瞪口呆看着她花寻欢道:“我来时候多少斤?现多少斤?”

    “这个问题。”花寻欢搔搔下巴,“奴家做不到啊。”

    “据说来时候百一十斤。”太史阑掂量着肚子上这两天养出一点肥膘,“许是胖了点?”

    “那是不可能。”花寻欢毫不气打破她梦想,“我瞧着你必定是瘦了。”随即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之前有一百一十斤?你秤过?怎么秤?给我也来一次。”忽然若有所思,“没见过你干这事啊……你这分量怎么知道?难道……”她眼睛贼兮兮地溜了两圈,“是那夜某人举起你……”

    突然开窍智商猛涨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花寻欢就挨了一枕头。她把枕头从脑袋上扒拉下来,就听见凶手淡淡地道:“听说你自请去训练援海兵?我觉得这个对你大材小用,你还是留总督府,训练招府丁吧。”

    “啊啊啊太史阑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太史阑附言后面再附言:“不胖不瘦,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施粉太白,施朱太赤。我现真很好,你若也必嫉妒我绝世容光。你还是操心好你自己,若没有从前那般美貌,我定然要甩掉你——”

    ……“先前马车走得慢些就好了,一日夜竟然走出了那么远。”容楚叹口气对周八道,“赶回来也颇费功夫。”

    “是极。”周八阴沉着脸,“前头小镇栈住宿也费工夫,费好大工夫。”

    今晚能遇上后一个宿处,被着急赶路容楚拒绝了,说停马住宿太费工夫。现养尊处优容楚只能睡前面不远处破庙。

    周八一边沉着脸,一边忙忙碌碌扫地、铺草、生火、烤干粮,把容楚要睡草铺垫得又厚又暖,犹自不满意,“出来得太急,毯子都没来得及带,疯了!真是疯了!。”

    “要毯子做什么,躺一躺就行。”容楚草堆上躺下来,“很多年没有睡过草堆了,清香舒适,很好。”

    “是极。”周八干巴巴地道,“为她,正好把多少年没吃过苦,再轮番吃一遍。”

    “这个你不懂。”容楚看他一眼,“有些苦甘之如饴,有些甜食不知味。苦不苦要看心境,我现心情复杂得很,你不要吵我。”

    “心境!”周八石头上躺下,怒而翻身,“睡两个时辰就要起身,别拉着我说话了!”

    容楚托腮,表示对此很委屈——不是你先和我说话么?

    他翻个身,悄悄揉揉腿,手搁腹部,手掌往上虚抬一点,再抬一点。

    五个月肚子该有多大?这么大?……要么这么大?

    ……

    太史阑翻开八月记事栏,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若海鲨心不死,可从其女入手。”

    容楚和她顾虑,再次撞到了一起去。

    她拍拍手,苏亚应声而入,太史阑想了一会,道:“海姑奶奶尸体……”

    “已经收殓了,但是没和其余盗匪葬一起,也没有对外公布。”苏亚道,“等您示下。”

    太史阑赞赏地点点头,想着海姑奶奶中枪时是船上,有船头遮挡,码头上人其实没有看清楚这一幕。当日那些主船上海匪知道她被杀前后,不过这些人已经被关入大牢,因为人数众多,还等待朝廷批复,或流放或苦役或整编。太史阑考虑,押解一批这些人,去挖水市岛上金矿。黄湾群岛实力已经被她一网打,下面她要做就是派军占领黄湾岛,抢下那些矿藏丰富岛,进一步控制海上航线,一方面挣钱,一方面钳制东堂,这都是必须立即要做事,她已经命萧大强熊小佳二人,带领一批上府兵,接收黄湾群岛。

    “封锁海姑奶奶死亡消息,对外只说重伤被拘,她尸首也想点办法,保管好。”

    “是。”

    苏亚出去了,太史阑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海鲨生死,如一团阴影笼罩她头顶,她不畏惧,却有些心烦,顺手拿过一条腰带,比了比自己肚子,发现已经开始显怀,只好将腰带束口又往后移了移。

    她记事栏后附言:“和你想到一起去了。你是不是属蛔虫?先呆我肚子里,然后慢慢啃我心?”

    ……两个时辰后,周八准时蹲容楚面前,送他上马。天很黑,正是夜浓时刻,休息不足容楚眼下青黑一片,却将疲倦掩了,笑吟吟地对周八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那宝贝喊我爹爹……”

    “我倒想喊一声苍天!”周八道,“为什么要掉下一个太史阑?”

    ……

    太史阑昨夜失眠了,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似乎就听见急速马蹄,携着猛烈风声迅速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心因此砰砰跳起来,忍不住一次次睁开眼睛。

    每次睁开眼,都看见华灯荧荧,一室无人,她却有些恍惚,不知道那是梦还是幻觉。

    按说就算有幻觉,也该是海上漂流多日,听见海涛和风声。为什么总听见马蹄?

    或许是感觉到容楚回京赶路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这样迷迷糊糊到了天亮,她反而睡着了。睡她门外苏亚知道她一夜无眠,早上也便不让人吵醒她,太史阑这下晨昏颠倒好睡,到黄昏时才再次醒来,还是饿醒。

    醒来之后,她摸摸枕头下台历,还有几个月没看。

    这点东西自然是一会儿就能看完,可是她舍不得,昨天一天忍不住翻了那么多,回头想想她觉得甚是肉痛。

    她恨一年怎么只有十二个月?有二十四个月多好,可以多看几次容楚唠叨。又恨自己当初做台历时做得太小,记事栏就那么点大,写不了几个字,早知道做成脸盆大。

    手枕头底下进进出出,犹犹豫豫,终把台历摸了出来。九月记事栏,他写:“纪某桀骜却无成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之不如留之,此事我自有计较。”

    她唇角一扯。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下次可以写信告诉他,天纪权柄,指日可待矣!

    说到底她和容楚,真是一样人,虽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得,但关键时刻只看大局,敌人生死,仇恨发泄,有时候对他们不如大局来得重要。

    也正因为彼此都是这样性子,才多几分理解。

    他理解她为了景泰蓝江山,丢下他自请前往静海。她也理解他明明来到静海等了多日,却后一刻没有等下去。

    往前追逐路上,彼此都不愿成为对方牵绊。

    她起身,随便吃了些东西,只觉得胃口不佳,和他错身而过失落感还荼毒着她心情,她难得地发呆。连附言都不想写,只想那么想着他。

    ……容楚望着前方静海城城门,吐出一口长气。

    周八眼神还是冷冷,一日夜赶回来,等下还要一日夜赶回去,这么折腾有必要么?好吧怀孕很重要,可是国公回来又怎?能帮她生出来?还是看一眼就长大一圈?

    容楚瞟一眼就知道周大护卫腹诽什么,他心情好,不计较,语重心长地道:“等沈梅花嫁了你,有了身子,你就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我单知道,”周八硬邦邦地道,“日夜赶路不好受。主子你不痛么?”

    “不痛。”容楚愉地道,“她能带着肚子杀人,我为何不能带着伤势赶路?”

    周八,“……这好比么!”

    ……两日卧床休息,不能下床,太史阑觉得浑身都睡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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