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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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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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停住,愕然睁开眼睛,因为她又闻见了一股浓重药味。

    果然,对面,景泰蓝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收了,笑嘻嘻地亲自抱着个大罐子,道:“母后心疼儿臣,儿臣也心疼母后。儿臣不能亲自母后身边伺候,但既然来了,给您喂喂药也是应该。母后要多吃药,多睡觉,把身体早些养好,儿臣也好早些接您回去,和您好好说说话嘛。”

    宗政惠听着这一大串儿,还没反应过来,景泰蓝已经麻利地往锦榻前,宫女们跪呈汤药锦垫上一跪,将那硕大药罐子搁一边,亲手取了羹匙,舀了药汤,便要往她口中送。

    宗政惠哪里肯成全他孝道,不敢喝他送上药汤,但此时已经无法再来第二次失手打翻,羹匙稳稳地那小子手中呢。

    宗政惠向后下意识一让,景泰蓝小脸就皱了起来,满是委屈,眼眶里迅速蕴了一泡泪,“母后为什么不喝?母后不相信儿臣孝心吗?母后不是说永远相信心疼儿臣吗?”

    宗政惠开始觉得,童言童语是天下难抵挡杀器……

    景泰蓝低头,自己先喝了一口,才又扬起脸,道:“母后,冷热正好哦。”

    他都亲身“试毒”了,宗政惠实找不到理由拒绝,她还要群臣面前扮苦情,博取同情早日回宫,如今皇帝亲伺汤药她若拒绝,只怕朝中原本同情她大臣们,立即便要转来责怪她。

    她抬头对站屏风边李秋容试探地看了一眼。李秋容闭目凝神,细细分辨着空气中药味,随即几乎不可察觉地轻轻点了点头。

    宗政惠松口气,只好将颤巍巍递到自己口边药汤喝了下去。

    景泰蓝迅速又来了一匙,也是自己先尝,然后递到她口边,笑盈盈地低声道:“母后多吃些药,好得,母后想知道儿臣这半年是怎么过么?”

    宗政惠原本想拒绝,听见这一句立即将药汤又喝了下去,展眉笑道:“皇帝药就是好,我觉得舒服多了,皇帝,你这半年……”

    “我这半年呀……”景泰蓝眉飞色舞又送了一匙,“……遇见了好多事哟。”

    宗政惠下意识又喝了下去,“哪些呢……”

    “好惊险……真。”景泰蓝笑嘻嘻又送一匙。

    “怎样惊险呢……”宗政惠注意力都景泰蓝所说事上,“没有人保护你吗?”

    “有啊,好多……”景泰蓝又递上一匙,“都是对儿臣很好人呢……”

    “是吗。”宗政惠喝了,摸摸肚子,追问,“是哪些人呢?告诉母后,母后好好赏他们。”

    “是应该好好赏。”景泰蓝又送上一匙,“儿臣正想和母后商量,是赏他们将军做呢还是宰相?”

    “你真是孩子话,哪有一赏就将军宰相?”宗政惠喝下,嗔他道,“难道对方本来就有官职,你可以加赏?”

    “是啊,官做大了也不好。”景泰蓝再送一匙,“就好像三公,官当得太大啦,整天管着儿臣,好烦。”

    宗政惠本来心烦他绕来绕去就是说不到重点上,此刻听见他说三公坏话顿时眼睛一亮——皇帝对三公有意见了?好事!正好加把火。

    宗政惠一直觉得,先帝足够爱她却又不够爱她,足够爱她,听闻她怀孕便让她掌理后宫,给了她权力和日后尊荣,甚至给了她护身法宝;不够爱她,是他无比宠信她同时,还安排了三公作为顾命大臣。这三只从来都和她不对路老狗,她掌权后采取了各种方式阳奉阴违,悄悄作梗。三公朝多年,根深叶茂,门下子弟众多,是一呼百应清流中坚,他们非暴力不合作,使她掌权之路一直不那么顺利,并没有真正体验到呼风唤雨感。如今三公挟持皇帝,已经全然走上了和她做对道路,并获得了胜利,坏了她大事。但她相信这胜利是暂时,三公能依靠只有皇帝,皇帝却还小,心性不定,如今可不是,这么,皇帝就开始反感了。

    手伸得过长人,总会遭到报应。

    “三公也是有难处。”她满心琢磨着怎么说,随意地喝下药汤,忽视了老李有点焦灼眼神,盯着景泰蓝道,“他们年纪大了,总要抓住些什么,好为自己门下子弟们安排些前途,对你要求多些也正常,母后现不管事,但母后相信皇帝你一定能处理好。”

    “啊?他们是想利用儿臣吗?”景泰蓝一脸傻相,眨巴眨巴眼睛,随意地给宗政惠又喂了一匙,“那儿臣还要听他们吗……”

    宗政惠喝了药,抚了抚有点发涨肚子,勉强撑起身靠近他,低声道:“这个母后得细细嘱咐你……”

    景泰蓝也凑过去。母子两人头靠头,儿子手中还捧着汤药,时不时给母亲喂上一口——母慈子孝,天伦之乐,令人感动得想哭。

    李秋容也哭了。

    太后伤了身体,胃纳不足,药汤只能一小盏一小盏喝,可刚才她被喂了多少!

    宗政惠勉强支撑着说完三公坏话,又支了几招,当然也被“孝顺而充满感激”儿子又灌了好几口汤药,她心中充满急切和兴奋,也没注意到这个,说完这个疲倦地躺回枕上,自己觉得已经给皇帝小小心中种下了怀疑种子,迟早发作出来,三公就有苦头吃,也算间接地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她心中悠悠地叹口气,原本,她会有个好,完全属于她自己依仗,如今这依仗被那群恶毒人给毁了,她不得不强忍仇恨,先去依靠拉拢眼前这个孩子,一切都还需要等,忍……

    “母后教诲得是!”景泰蓝兴奋地点头,小脸激动得通红,顺手又舀了一匙药汤过去,“儿臣发现,还是母后细心聪明!儿臣等母后身子养好,早点接母后回来,继续教导儿臣!母后,你要点好起来!”

    宗政惠此时终于发觉腹胀胃翻,再喝不进一口药去,然而此刻景泰蓝这句话太重要,正是她心心念念想听见,景泰蓝眼神也太殷切,仰起苹果脸喷薄着希望红光,她很担心一旦拒绝,这孩子刚刚被她打动心,会不会立即又冷了,回头再被三条老狗一蛊惑,又要和她生分。

    那她今日强忍和努力,就白费了。

    想到这,宗政惠咬咬牙,张嘴喝下了后一口药汤。

    景泰蓝无比感动,一脸欢笑地扑进她怀中,“母后疼儿臣啦!”

    他无辜地撞到了宗政惠正翻江倒海肚子上。

    “哇!”

    宗政惠毫无疑问地立即将满肚子汤药都吐了出来。

    这一吐便不可收拾,几乎是喷射出来,她伏床沿,觉得五脏六腑都抽搐、翻转、收紧、弹开……从药汤到食物,从食物到胆汁,吐了个天昏地暗,眼冒金星,虚汗瞬间湿透了衣襟。

    景泰蓝早已扑入她怀中那一刻就迅速跳开,站远远角落,垂着头,没人看见他表情。

    宫女太监们忙成一团,也无人注意到他表情,李秋容百忙之中瞟他一眼,景泰蓝已经抬起头来,一脸惊惶不安,嘴唇蠕动,要哭不哭。眼看着宗政惠好半天都没停息,终于“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

    他一哭,屏风外等着宋山昊等人立即抢了进来,宋山昊上前一步将景泰蓝抱怀里,匆匆道:“太后欠安,陛下还是向太后告退吧。”也不等宗政惠这边反应,抱着他便走。

    景泰蓝还不肯完,从宋山昊怀里挣扎着探出身子,伸出肥爪,依依不舍地哭道:“母后,都是儿臣不好,儿臣不该想抱抱你……母后,你好好养身子,儿臣下次再来瞧您……”

    宗政惠呕吐间歇,勉力抬起头,一眼瞧见那小子情真意切表情,无辜眼神,和红肿桃子一般眼睛,顿觉气血上涌,“噗”一声又喷出了一轮胆汁……

    ==

    太史阑西偏殿远远地等着,瞧着不多时一大堆人就出来了,又一大堆人冲进去了,里头似乎有点乱,随即皇帝御辇黄龙旗帜开始移动,很明显景泰蓝安全离开了。

    太史阑松了口气,唇角露一点笑意,看样子小子没吃亏。

    她也放心地离开,并没有和景泰蓝打照面——她太眷恋,他就永远有依赖。小子她身边够久,该学都学了,现是该放手让他成长时刻。

    之前做了那么多,说到底就是为了他一个人时候能保护自己。

    回到府中,难得容榕今天没来缠她,估计开始思考性别大事。太史阑放下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晚上却没有再去老国公议事厅——不必总那么积极,该表现已经表现,下面就是保持神秘感时候了。

    她胃口确实掉得不错,老国公近心不焉,天天奔信报房催问,一脸烦躁模样。

    她悠哉悠哉过了一阵子,其间收到信报,详细描述了当日景泰蓝和宗政惠会面情况,她和苏亚笑了好一阵,终于觉得放下心来。

    信是三公转来,还提到关于她封赏和授勋事情,按照当初层层加码天授大比赏格,太史阑文武官职乃至爵位都可以连升三级。她起点本来就高,如今不过一年,竟然可跻身一品大员。爵位可升至一等子爵。按照景泰蓝意思,恨不得文封她一个尚书,武封她一个元帅,爵位封她个一等公。当然被三公极力劝阻。

    三公意思,是说目前朝中局势不稳,太后和康王党蛰伏侧,太史阑封赏不宜太过,以免引起朝中动荡,给她也带来麻烦。不如干脆按初天授大比升两级赏格来赏。

    景泰蓝自然不乐意,也写信来和她哭诉,说皇帝不好玩,不能除掉想除掉人,也不能赏想赏人,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还是去和麻麻浪迹江湖吧。

    太史阑回信把混小子骂了一顿,严厉指出他认识上错误——但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那都是昏君,他要想做昏君那就是侮辱她太史阑。顺便也和景泰蓝说,不杀宗政惠是因为三公不想引起朝局动荡,南齐现有外患,经不起内政风波,同样,宗政惠想杀他景泰蓝但也不敢悍然下手,也是因为她现失了后依仗,没有完全找好退路之前也不能脱离景泰蓝,既然双方已经角力上了,各有顾忌和牵制,那不妨耐心些。要知道讨厌人存,固然是件不愉事,可是如果真一点都不接触细菌,那也会降低免疫力。

    这些话三公不敢明着教训景泰蓝,也只有拜托她。太史阑认认真真写信,完了也不禁叹息一声——这样信写一封少一封,以后她也不会给景泰蓝太多指导了,真龙长成,总是要自己飞腾万里。

    三公还问她关于之后职位和爵位看法,问她是否愿意担任监察御史一职。她不置可否,只道年后再说。

    下一步想法,她已经形成,想必,谁也没想到她选择。

    眼瞅着腊月到了,容府里梅花开了,算算日子容楚也该回来了,据说出使队伍已经到了西凌地界,容夫人热热闹闹开始张罗赏梅宴。

    虽说过年了,各家府邸都很忙,但容府赏梅宴意义自又不同。容夫人并不是个喜欢交际人,她身份也已经用不着走家串户去交际,这些年寥寥几次宴席,不过给几家交好勋爵下了帖子,平常官员府邸下帖子请她,十次中也不过去一两次。如今容府开宴,诸多官员兴奋不已,连连催自家夫人赶紧好好备礼,好趁机拉上关系。

    而各家夫人也有他们兴奋点,容府这年节之前开宴,那自然不是吃着好玩,传闻都说容夫人不满那位未来儿媳妇,这是要重挑选。

    容楚曾有克妻传说,因此京中贵女不敢问津,但如今这阴影已经被太史阑破散,太史阑和容楚关系那么密切,也没发生任何意外,甚至步步高升,名动天下。如今国公爷名声已经从“克妻”变成“旺妻”,京城闺女早就蠢蠢欲动,只愁没个机会。现容夫人终于开了方便之门,满京城世家小姐闻风而动,一时间京城首饰和衣料名店客人爆满——都是为了容府赏梅宴,着紧了打制首饰和做衣裳。以至于苏亚和花寻欢去做衣裳,竟然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挤了出来。

    太史阑听说了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京城首饰老店店主们应该给容楚送块匾,感谢他为首饰业和服装业做出了伟大贡献。”

    一众属下们讪讪。

    太史阑自回到京城,便已经修书给东昌沈梅花她们,提到了自己日后一些打算,并询问了他们意见。没过多久,沈梅花等人便带着所有二五营学生,一起赶到了京城。

    现太史阑身边人挺齐全,她为此京城租了个宅子,给护卫和手下们住。景泰蓝听说后,要给她赐宅子,被她拒绝,只和景泰蓝偷偷要了些钱去。

    太史阑不事生产,专吃容楚和儿子,要得理直气壮,拿得心安理得。

    苏亚和沈梅花她们是去给太史阑做衣裳,她们听说京中贵女大肆打扮,心中忿忿不平,都撺掇着太史阑好好整饬自己,务必一鸣惊人,艳压群芳。

    太史阑大马金刀坐椅上,一句话就打发了她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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