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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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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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珠都似被洗亮。

    太史阑眼珠子里却连惊艳之色都没有,好像没听见他的话,抬头看看山顶,忽然道:“那里有屋子。”

    靠近山巅处,绿树掩映间,确实露出一角竹屋的棚顶,在这岚气空濛的山中,若隐若现。

    “那里已经过了这座山头,并且,你朋友是掉下去,不是飞上天。”容楚看着那一角屋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你走吧。”太史阑不反驳不赞同,俯身束了束自己的裤脚,她披风里穿的是邰世竹的骑装,南齐虽不好武,但受周边大燕云雷诸地影响,大家女子也有学骑射的,引为时尚。

    容楚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说了废话,她八成是要自己上山了。

    “主子……”护卫赵十三走了过来,神情肃然低声道,“这屋子看来不甚妥当,属下们来安州就搜过整座山,根本没有这座屋子,主子千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请容属下们护送您下山。”

    “你说得很对。”容楚微笑,答。赵十三正在又欢喜又诧异主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时,听见他悠悠道,“我们搜过的山,占有的地盘,突然冒出一座竹屋,而我们居然不知道,这难道不是对我的侮辱吗?遇上侮辱而无声退却,这难道是我容楚吗?”

    赵十三:“……”

    碰了一鼻子灰的护卫讪讪退下,忠诚地昂起头,避免自己眼神里,冒出对主子瞬间不屑的光辉。

    其实、也许、大概、好像……遇上侮辱先无声退却,然后在对方得意时冷不丁冲出来宰了他,不才是您容楚吗……

    ……

    “被侮辱”的晋国公,走在太史阑的身边,一点被侮辱的愤怒都没有,一路看花看水,指点风物,悠哉悠哉。

    匆匆走在他前面的太史阑,这回好像是他的导游。

    山路并不好走,太史“导游”又浑身疼痛,走得歪歪斜斜,时不时一个踉跄,容楚也不扶。

    “春花好美……”容楚左顾右盼。

    太史阑走她的路。

    “碧水好清……”容楚对水弄影。

    太史阑走她的路。

    “这条蛇甚是可爱。”容楚语气赞叹。

    太史阑跳起,避开了一条躲在草丛中,阴险地盯着她脚踝的毒蛇。

    “此乃何人何物所留……”容楚缓缓沉思。

    “噗哧。”太史阑一脚踩进了某堆动物的粪便里。

    “……好臭。”容楚终于说完下半句。

    ——容楚胜。

    太史阑面无表情掏出“天光云影”锦布就擦。

    然后被容楚架住,经过讨价还价,换来干净布带和一名护卫的靴子,太史阑套在鞋子外面,那靴子近乎军靴,结实耐用,她走路稳当许多。

    ——太史阑胜。

    ……

    天黑之前,两人连同护卫站在了竹屋外面。

    这是一座陈旧的竹屋,处处可见被山间湿气浸润出的暗沉霉斑,搭建得也很松散,山风过,整个屋子都发出各种细碎怪异的微响,让人想起一切关于大山和月夜的恐怖传说。

    容楚盯着太史阑,以为她必然要鲁莽地直奔而入,查找她朋友是否在此处的,不想太史阑稳稳站着,脱下了套在脚上的靴子,掂了掂,看那模样准备用靴子砸门,这让献出靴子的那位倒霉护卫脸抽了又抽。

    容楚却觉得满意——还挺小心的。

    随即他就不满意了——太史阑一边在寻找最合理的方位准备砸门,一边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他身后。

    这让容楚的脸也险些抽了又抽——什么意思?你怕砸开门之后有机关射出,所以拿我当挡箭牌?

    靴子还没砸出去,门忽然无声无息开了。

    所有人一抬眼,愣住。

第二十一章 邂逅惊心() 
破烂竹屋的门缓缓开启。

    门后,金光漫越,珠玉生辉。四壁镶南海明珠,最小的一颗也有鸽卵大;地上铺绚丽锦毯,厚得手埋进去看不见五指;头顶垂深红宫灯,垂金丝袅袅如柳枝;窗口垂厚重锦帐,栓着黄金制成的镂空香囊球,香气娓娓,中人欲醉。

    外表如此破败的竹屋,里面却华丽如皇宫,真让人接受不能,跌掉眼珠。

    让人跌掉眼珠的还不止这个。

    屋子正中,锦毯之上,左右各俩,跪着四个美人,面对屋门,轻俯娇躯,姿态婉媚……没穿衣服。

    门一开,她们立即深深跪伏,莺声呖呖。

    “恭迎国公,国公跋涉辛苦,奴婢们守候在此,请为国公解乏。”

    夜、山中、破败竹屋、华丽陈设、娇柔裸女,等候献身。

    因矛盾而分外奇特挑逗的场景,足以令天下男人热血沸腾,引以为梦中神迹,天降奇遇。

    容楚从来都从容微笑的脸色,却有些变了,不是惊讶欢喜,而是一种了然的阴沉,隐隐的愤怒。

    随即他竖起手掌。

    十名护卫,无声退开。

    他们身负守卫国公安全之责,从不离开他身侧三步,然而此刻,走得极其快速。像是知道容楚不会有危险,知道自己不宜再留,像是早有默契。

    太史阑也跟随转身。

    屋内一览无余,绝对没有她猜想在此养伤的李近雪,她还留这里干嘛,等着长针眼?

    她刚刚抬脚,蓦然风声凌厉,一道乌光直射她双目——

    “咻。”

    乌光止歇,敛在了容楚雪白的手指间。

    面对太史阑疑问的眼光,容楚将那黑色暗器扔在草丛里,神色森冷,“是我的错,我不该跟着你。”

    太史阑默不作声——南齐的男人都很危险吗?今天遇见俩男人,两次都招来刺杀。

    “让她走。”容楚淡淡地对竹屋道,“她是我护卫。”

    有人桀桀笑了一声,却看不见人影。

    这人声音很怪异,非男非女,腔调矫揉造作,“国公此言差矣,我家主子吩咐了,您身边的朋友,我等都得必须好好招待,奴才们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请国公见谅。”

    “招待”两字咬得有点重,太史阑明显听出了里面的敌意。

    对方应该对容楚没有恶意,否则护卫不可能退走,但对方语气又带有一种奇怪的敌意,尤其是对她。

    太史阑脑海中忽然跳出“占有欲”三个字。

    她摇摇头,自己也不明白这感觉哪里来。

    黄昏的光影打在容楚脸上,他脸色微微有些模糊,声音也显得更加低沉,“你是西局的哪位?大老远奔安州来,不知道有去无回么?”

    那难听的嗓音似乎顿了顿,再开口几分黯然,“我们做奴才的,主子开口,便只有去做,别的,都不敢想。”

    “这回她要你告诉我什么?”

    “主上说。”那声音变得漠然,一副复述口气,“国公辛苦了。想必国公实在太辛苦,以至于南境访查民风这一小小差事,也让国公在此停留了这么久。如此辛苦,岂可再夜晚寂寞?特送来美姬两双,皆性情温婉,身体康健、无毒、不识武功,不携兵刃,请国公放心取用。”

    “她是在告诉我她的贤惠吗?”容楚似乎在笑。

    那人却似不敢接“贤惠”这个词,只垂首道,“国公如果有疑问,或可当面问主人。”

    “人我看见了,你话也传到了,现在你可以走了。”容楚微笑,话却说得毫不客气。

    “是的。”那人道,“还有最后一句话。”

    容楚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来不及说什么,伸手就去拉太史阑,太史阑下意识避让,手一甩,正在此时她听见那难听嗓子道:“主子说,除了她给你安排的,其余任何在你身边的女人,她都不喜欢。”

    “咻咻!”

    话音刚落,厉啸连响,青光爆射,屋子四角忽然一震,射出一蓬弩箭来,箭短小尖锐,来势极快,看那笼罩范围,不仅针对太史阑,甚至连容楚都包括在内!

    容楚在弩箭飞射之前就已经飞身而起,跃起时抓太史阑抓了个空,他半空一个旋身,伸手试图再次抓住太史阑,但此时弩箭已至,来不及再有别的动作,容楚冷冷一哂,挡在太史阑身前,衣袖挥起。

    雪白的衣袖在黄昏的暮色里卷荡若舞,像一道流动的冰墙,四面八方围拢挤压,裹住那些尖锐的飞箭,发出一阵铿然的闷响。

    那些飞箭密集不断击在衣袖上的声音,掩盖了此刻天地间一切声响,太史阑眼看所有箭,竟然都被容楚一道衣袖轻描淡写接了下来,正专心研究他的袖子,忽然心中警兆突生。

    野兽般的敏锐直觉,提醒她,抬头!

    危险来自天上!

    太史阑霍然抬头,一眼看见头顶树梢下,一道黑色的绳圈,已经无声无息到了她的头顶!

    真正的杀手在这里!

    真正的杀手还是只对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绳圈套下!太史阑喉头一紧,已经被吊起!

    容楚霍然回首,眼神中厉色一闪而过,衣袖一甩,裹在袖子里的弩箭,齐刷刷射向黑色绳索!

    铿然连响,箭头全部射中绳索,但绳索竟然不断,拉扯着不断挣扎的太史阑,越吊越高。

    容楚一声低叱,飞身纵起,身在半空抽剑,半空中青光如匹练,卷向他们此刻所站的这棵合抱粗的大树。

    他反应极快,知道绳索特制,兵刃不可断,立即出手断树!

    灰影一闪,从竹屋中射出,手中长刀一点,点向容楚后心,试图阻拦他。

    容楚头也不回,冷喝,“来杀我!”

    那人没想到容楚竟然不管背后来刀,他哪里敢出手伤容楚,大惊之下动作一慢,容楚长剑已出!

    似霓虹自黛青天际生,似明月自臧蓝沧海生,似一切光辉在宇宙深处生,刹那间,挣扎中窒息欲死的太史阑,逐渐模糊的视野,也被那一霎极致光华照亮。

    天地暗灰如鸿蒙,混沌的色彩里,一点亮光似自天涯而来,穿透苍穹如白电,倏忽跨越千万里,然后,如雪色大丽花,绽放。

    满目辉光。

    “嚓。”

    百年老树一剑断。

    “砰。”

    一剑断树的容楚并不罢休,半空一翻身,一脚蹬在那收势不及的灰影身上,将他重重蹬在树身上。

    “啪。”

    飞奔的冲力、容楚的脚力和撞击的作用力叠加,那人仰头哇地喷血如火焰散,沉重的大树也瞬间轰然倒落,将竹屋砸碎。

    惊呼惨叫声起,容楚并不停留,脚尖在倒下的树身上一点,飞快掠向落地的太史阑。

    太史阑没有晕去,树倒那一刻绳子松开,她立即抓住绳子一扯,将绳子扯在手中,以避免再次被人勒喉。

    她从来就有野兽般的直觉,还有野兽般的恢复能力。

    那头持绳的人刚被容楚断树声势所惊,没想到太史阑反应这么快,绳子竟然被夺去。

    太史阑绳子到手,头一抬,眼睛已经盯住了倒下的树丛里,一个狼狈爬起来的人,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

    此时容楚刚掠来准备给她渡气,掠到一半,停住。

    他看见那披头散发、脖子上还有一道淤痕的女子,眼睛血红,狼一般地跳起,一头扑倒了一个刚从断树下挣扎出来的男子,死死压在他身上,一肘抵住他咽喉,一手拿出刚刚勒住她脖子的黑色绳索,往那人脖子上一绕,双手交错一扯——

    容楚一惊。

    太史阑跪在那人身上,双手用力拉扯绳索,那人在她身下痛苦挣扎,发出断续的呻吟和求饶,太史阑听而不闻,仰起头,用嘶哑得几乎难以辨别的声音,大声数,“十、九、八、七、六……”

    这回容楚也怔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杀人的快感吗?

    “……一!”

    最后一声数完,太史阑霍然松手,绳子一抽收回袖中,然后,退开。

    那人没死,脸色青白,痛苦而意外地蜷缩在地上,捂着咽喉不住咳嗽。

    太史阑已经再也不看他一眼。

    这一刻容楚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

    不是震惊,不是害怕,而是为此生初次邂逅的独特个性而惊心。

    狠绝、犀利、恩怨极度分明。

    她动手,是因为对方伤害她,她要立刻还回去。

    她数数,是算着自己被吊了多长时间,就还给人家多长时间。

    一个连仇恨和生死都能计算并约束的人……

    容楚忽然闭了闭眼睛。

    “你……你敢伤害我们……”先前出手阻拦容楚的灰衣人已经倒在地下,瞪着眼前凶狠的女人,“你敢!你会死无全尸!”

    太史阑看着他白胖的脸,没有胡须的下巴,忽然道:“人妖!”

    “你!”

    “人妖,告诉你那变态主子。”太史阑声音嘶哑而冷,“谁要杀我,我就宰她!”

    那白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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