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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下也觉得於单是出于谨慎，才放弃了继续追击李吉的。不过，听三少爷一说，在下却也觉得，这其中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程宗如的话引起了张辽的兴趣，他知道程宗如并非妄言之人。不说程宗如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但至少，程宗如说起与此行相关的重要之事时，还是不会信口开河的。张辽也不因为程宗如如此直白的反驳他感到有什么不舒服，毕竟，做为世家子，做为被寄予厚望的世家子，高位之人所具有的某些素质，在张辽这里已经初具雏形了。
“昨天，听三少爷说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虽说此言有些夸张，但是，在下却深以为然。”
“在行军之中，主帅对于一支军队的影响，很是巨大。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将为兵之胆……这些话都是很有说法的。”
“若是在战场上和匈奴人接触的多了，就会发现，他们有一种非常显眼的傲气。若是在一场骑兵对战之中，与咱们汉军伤亡数字不相上下的时候，那方主将就会视之为毕生的耻辱！由此，可以想见他们的傲气了。”
“咱们凉州之所以能够抵御匈奴，被匈奴视为他们最大的耻辱，就是因为凉州军士敢于死战。在马匹和骑术赶不上匈奴的时候，能够和匈奴一命换一命。所以，匈奴人对咱们凉州，可是虎视眈眈，却又没有谁敢轻试兵锋，毁了他们在草原上的一世英名。”
程宗如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意思。
以昨日那种情形，以匈奴人共有的傲气，以及对中原人的蔑视，能够放弃追击，这其中，怕并不简单。
“於单，在匈奴那里，身份尊贵，傲性天成。所以……”
张勇此时已经摸清了张道方才那些话的意思，这几句话却是对张辽解释的。对于於单，在场之人，还是他接触的情报更多一些。
“如此说来，於单既然放过了李吉他们，或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能够做些别的，对于报仇来讲，会比追上李吉他们十几人，更加解心头只恨！”
张辽此时才算明白张道刚才说的话，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於单竟仍旧还是要报仇！
“程先生，既然於单仍旧抱有报仇的想法，那李吉他们那里……”
终于，张道几人前后分析商议一番以后，总觉得这其中的异常很不应该忽视。故此，在程宗如给李吉的回信中，却就是一个暂时按兵不动的命令了。
当然，这个命令之外，附有张道、张辽两人写给张远两兄弟的亲笔信。程宗如也在自己写给李吉的信中，提醒李吉要亲自指挥剩下的十几人。
既然已经在这上面吃亏，就要深深记住这次的教训！
这一点，就是信中最重要的东西。不论是张道张辽两人的信，还是程宗如写给李吉的信，都是这个意思。
包含了命令和两封信件的丝帛，怕是还没有出潘县的县城，张道他们这里就又得了两个消息。或者，说的上是两个变故了。加上刚才他们几人分析的，数相对照之下，由后往前推，却是得出了一个很是惊人的结论。
但是，送出去的命令，倒是不用收回。
因为，这两条新的消息，已经提前证明了那份命令的正确性。
观棋不语真君子！
但是，做为观棋者来说，张道此次，却不得不说上几句了。
第181章 观棋不语真智者（）
“二哥不是想见识见识早间来拜访的客人嘛！走，咱们两个，这就一起去见识见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淡定，淡定……”
“淡定？我能有什么不淡定的！”张辽虽如此嘀咕，但是，看着张勇和程宗如两人古怪的神情，终究是有些心虚。
观棋不语真君子，这个道理，张道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即便他要去试图说服的对象，并非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弄不好，张道就要吃力不讨好。可是，有些事，不论事先是否已经知道了会得到并不美好的结果，终究都应该试一试的。
无关道义，甚至无关利益，但只求一个心安而已。
潘县县城，位于下落城西南，涿鹿城西北，在幽州代郡和上谷郡交界之处，北边就是沽水的支流。一如北方大多县城一样，人丁稀少，城池较小。张道与张辽两人仅仅只是步行，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从他们居住客栈所在的城东，来到了城西。
小地方，本地民众较少，外地客商也不多，潘县的客栈自然也就不多，而且多是显得有些破败。张道他们租住的那间客栈，就很有些老旧不堪居住的样子。
但是，城西的这家客栈，虽不至于奢华，但比之张道他们暂时的住所来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舒适了。
在张道两个世家子眼中，能够称得上舒适的客栈，处在潘县这个边境小县里，那就已经是奢华到了极致了。
路上，张道将居住在此处的人，简单的向张辽介绍了一番。至于早间并不愉快的会面，张道还是隐下不提。并非有什么别的想法，仅只是心中的恶趣味罢了。他是实在想知道，张辽猛地遇见了这种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应对。
不错，居住在这间潘县乃至上谷郡均是很有些名声的客栈中的，就是齐王府中人，韩镇。
“看看人家，出门在外也不委屈自己。三弟偏生那么谨慎，住在那种地方……”
张辽自然并非是在埋怨张道的谨慎，这句话却就是反话了。既是出门在外，身背重任，却还如此不知收敛，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张道哈哈笑了几声，这才答道：“人家不仅住的地方好，进城的时候，可是五十多人一同进城，包下的这间客栈的。分了几批人，每批都是五十多人，在幽州境内可不算什么隐秘之事。”
听说如此，张辽也只能啧啧称奇了。历来听闻齐王府之人，傲气十足，骄横跋扈，在这里算是见识到了。
幽州距离徐州、扬州何止千里之遥，却仍旧能保持这份骄横，也算难得的真性情之人了。
两人上前叩门，却是没有一点动静。再次叩门，才传来略显颤抖的声音：“本客栈已经客满，客官还请另寻它处。”
“掌柜的，在下并非来住店的。烦请禀报一声，在下正是来寻住店的客人的。”张道甚至可以想象此时大门紧闭的客栈内，客栈的掌柜身旁，一定站着几名齐王府的兵士。他们神情戒备之下，就令掌柜有些心虚。
哐啷的刀剑出鞘之声，明显的传了出来。张道两人眉头紧皱，后方数名府中护卫也迅速围了上来。
不过，张道摆手之间，他们又退了下去。
张辽却有些不耐，刚想再叫门，那两扇门却已经打开了。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名脸色和煦的中年人，明显并非是战战兢兢地客栈掌柜。见到叫门的是两名如此年少之人，他神情间明显一愣。不过，也算此人反应够快，他的异样瞬间就被和煦的笑容再次替代了。
“两位公子，可是凉……”
不待此人将话说下去，张道就接过了话来：“阁下所想不错，今日不揣冒昧，做了不速之客，却是想见一见贵当家的。”
“呃……呵呵呵呵，两位公子请！”
两人进入客栈，见到了韩镇之后，也没有什么寒暄，就分宾主各自跪坐了下来。
看着韩镇眼睛朝天的神情，张道心中实在是有些憋屈，真想就此起身离开。不过，终究要将情形说了之后再走。至于张辽，此时已经稍微有些明白，张道所说的淡定是什么意思了。
“两位，有何见教？”韩镇跪坐在主座上，神情的倨傲仿佛在挑拨着张道两人心中的业火。
张道看了一眼张辽，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干笑两声说道：“在下两人，实是有些关于匈奴和亲使团的消息，要告知韩长史一二。”
“哦，说吧！”韩真的答话很是简短，却再次撩拨得张辽差一点起身。一个区区的徐州刺史府长史，齐王府远支，对他们两个同为天下顶尖世家张家的嫡孙，如此无礼，也难怪张辽心中窝火。
张辽如此，张道的心情自然也不会舒畅，所以，很多劝说的话就再说不出口，只将情况向韩镇简单叙说了一遍：“今晨，韩长史离开之后，在下得知，昨日我凉州二十二骑，截杀匈奴骑兵二十有余。匈奴人百人紧追不舍，直至雊瞀附近。眼看即将追上，匈奴人却掉头回转了。”
话说到这里，张道本觉得韩镇已经能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不知等来了韩镇一句：“尔等凉州，二十二名军士，怕也难有几名生还了吧！”
“放肆！”一声大喝，却是一旁的张辽再也忍不住韩镇的无礼了。
张辽虽说年仅十四，但是自小接触的长辈，多是凉州实权之人，自身也就养了几分气势。更何况此次幽州之行，他又真正见过了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整个人的气势又来了一次质的升华。故此，此时张辽怒极之后的一声断喝，就令徒有盛名，却不通人情的韩镇有些慌张惊惧。
不过，能够三句话就令张辽怒火中烧，再顾不上张道的告诫，也算是韩真的一项本领了！
看着张辽双目圆瞪，仿佛随时能够扑将上来，韩镇一时间，竟脱口而出了“来人”两字。
房外十几名齐王府军士，瞬间就涌进了房间。
张辽起身欲上前擒住韩镇，却被安坐如前的张道叫了回来，这才立在了张道身侧，戒备的看向韩镇和他身后已经拔出刀剑的军士们。
张道看了一眼也已经起身站在韩镇身侧的那名中年人。正是这名神情和煦的中年人，让张道产生了一丝狗头军师的感觉。接着，张道却端起了矮几上的茶盏，轻轻拨弄起茶汤中的茶叶来，意甚闲适。
心中却在感慨着，观棋不语，才是真智者啊！
第182章 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自然是来自张道上一世的记忆之中的人物。张道如今所处的这个年代，怕是还没有出现这个略带嘲讽和诙谐的称谓。
不过，想来齐王府和天下间其他势力一样，笼络了不少如眼前这名中年人一样的谋士幕僚。此次随韩镇一同前来的人员中，也定然不会没有这种人物的存在。
张道只是一时兴起，想看一看那人是不是狗头军师，却想不到，一猜即中，张道心里很是赞叹了几句自己的主角光环无比强大。
那名“狗头军师”也果然没有令张道失望，正如张道心中所想般的，与韩镇附耳秘言了一番。
其间，韩镇的神情，变幻不定。最终，却仍旧摆了摆手，让已经刀剑在手的兵士们，退出了房间。
“霍老将军，与无波公，可是生死之交啊！”
韩镇说这一句话时，语气之中，有一丝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的大叫而失态的尴尬，也有一丝从兵戎相见到把臂言欢这个转换间的不适，更有一丝将话彻底说开了的痛快。
到了这里，张道才算终于明白，早间韩镇对他的莫名且突兀的训斥，是所为何来了。
说来话长，那就简单来说。当年，武皇帝仍在位，卫青大将军在伐楚之战节节胜利之时，非常突兀的遭遇了大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逃出生天。这种大胜大败的急速转变，令得其中疑窦丛生。
卫家子孙，以及霍去病，一直都怀疑是齐王府从中做的手脚。毕竟，伐楚前线，除了卫青率领的灞上三军，就只剩下齐王率领的军队了。
至于理由、动机什么的，齐王府也一样不缺。
动机，自然是齐王府怕卫大将军伐楚功成，他们的地位就尴尬了。
齐王府因抵抗楚国而富贵长存，最终却与楚国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一旦楚国灭亡，齐王府就会如同现在这般，成为朝廷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齐王府的养楚自重，与一些地方官员的养贼自重，原理上讲，并没什么两样。
更重要的是，当代齐王与霍去病，早在多年前就积有了宿怨。对于此事，大多数人也是语焉不详。要么是其中有犯忌讳的地方，要么就是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张道却是听祖父提起过的。刨除云山雾罩之外，无外乎霍去病威名日盛，惹了人嫉妒。之后，齐王吃了些亏，如此才有了祸根。
但是，在这之前，张道却如何也想不到，韩镇竟然会因此连张家也记恨上了。
一时间，张道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韩镇的在性情上的幼稚，身为世家子却没有丝毫胸怀可言，直接让张道不知道怎么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