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新汉- 第9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一切如故,但一切,却也已经都变了。

    虽然於单非常狼狈的躲开了刘松之那一支本就失了准头弩箭,他的生命仿佛一切如故的存在。他仍旧是匈奴的右贤王,他仍旧是匈奴大草原上最大的王、军臣大单于的儿子,但是,他方才保持了片刻的云淡风轻,却再次轰然倒塌。

    於单在害怕,因为,那一支弩箭,没有人能躲得开。

    万一那名汉人右手臂的伤势轻上半分……

    万一自己方才一时兴起,也去走到那名汉人“尸体”旁边……

    万一……

    於单再次回忆起他们初入汉境之时,在广宁城中,偷袭不成,反被屠戮的那名刺客。自始至终,刺客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当时於单对于那名刺客,只有毫无怀疑的蔑视。

    到了今日午间,於单看到在驿道上,因截击他们派出的二十多名骑兵而死的那名汉人时,他第一次产生了某种恐惧。

    那名汉人,躺在地上,再无声息。那名汉人面色黝黑,脸上的皱纹深陷,和那些在广宁城门被匈奴战马踏伤的汉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两柄战刀,贯穿了那名汉人和一名匈奴骑兵的身体。当两人倒下之后,却像是支架一般支撑着两人侧躺的样子,保持不变!

    而到了此刻,即便刘松之已经真的死了,死透了,但於单的心中再次不可抑制的出现了恐惧!

    这次,他却是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广宁城前的那些人们,中原大地无数的普通民众们,他们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广宁城前那名无言的刺客。他们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驿道中躺在地上的汉人。他们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眼前的这名忍受非人般的疼痛,也要做致命一击的汉人。

    毕竟,他们看起来太像了!

    於单再次将这些藏在最深的心底,以免会在自己的脸上出现不合时宜、与自己身份不相称的怯意。但是,压抑的感觉并不好。

    所以,他沿着来时路往回赶的时候,快的像一阵风。

    另外,让他有一丝安慰的是,在他怀中静静躺着的,刘松之袖中的那把短弩。

    这种短弩,是中原的能工巧匠打造的。在大规模的战场上,兵士们多是用成本更低、操作更方便的弓箭。而这种短弩的成本更高,技艺更加繁琐复杂,但却在出其不意的暗杀方面,很有效果。

    於单不指望匈奴草原上本就稀缺的工匠,能够仿造出这样的短弩。但是,借鉴一二也是很有好处的。更何况,这把短弩随身携带,简直是护身的利器。

    於单惧意甚浓的心中,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丝安慰,在策马疾驰中,缓缓平复下来,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日上午,在潘县的客栈之中,张道先后得到了两条消息。

    前者,是不明所以的张家探子回馈的情报,仅只说是匈奴骑兵出现在了雊瞀县境内,像是在追击前方十余个汉人装扮的人。那时,追势甚急,前方的汉人怕是快要招架不住了。至于地方官府,却像是集体失声般,对此一概无视。

    而后者,却是李吉在摆脱匈奴人之后,将这两日间的情况,一一详述在丝帛之上,呈于张道的面前。

    前因,后果,他们此时所处何地,今后当如何是好……丝帛之上的文字,仿佛要跳出来般,形象具体的告诉张道真实的情况,生动活泼的向张道提出了接下来当如何是好的问题。

    这一边,张道在得到李吉的消息之后,很是感慨了一番刘棣之兄弟之间的情深意长和无奈抉择。说起来,刘棣之却是他的熟识。刘棣之是银川城张府中的护卫,而近两年来,他护卫的却正是张道。

    由此,对于张远、张迁两人一念之间的谬误,张道就更觉碍眼了。

第179章 远近之间() 
其实,原本来讲,张远和张辽两人,是张道二叔公的亲孙。张道与两人也是近支堂兄弟,这种血缘关系,在大家族中,已经是非常近的了,几人应该很是亲厚才对。

    但是,张道毕竟已经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原来的那个张道了。

    现在的张道,新的张道,从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对任何人都满怀戒意,一直到后来,熟悉了这个世界之后产生的各种情感。

    对于这一世的人,除了和张道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寥寥几名至亲,令张道生出了不可或缺的亲情,以及其他几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之外的其余人,对于张道来说,就要看与自己打得交道多少,要看自己心中对那人的认同感了。

    就如同张远和张迁两人一样,虽名义上的确是张道的堂兄,但是,因为张道与他们两人年龄相差较大,自小接触就不多,更不用说张道拥有的此时的灵魂了。连张远两人和张道本能藉之以维系感情的血缘,在张道此时的灵魂这里都是不存在的。再加上张远和张辽早几年隐隐对他露出的敌意,让刚来这个世界的张道很是担忧了些时日。之后两人即便不再有这种敌意,张道也已经与两人亲近不起来了。

    如此一来,在张道这里,从情感上的远近来讲,与他朝夕相处两年的刘棣之,明显是比张远和张迁两人要更容易令他产生亲近之感。

    当然,刘棣之只是一名府中护卫,与张远两个张家嫡孙,在身份上有着天壤之别。张道明知如此,自然也不会毫不顾忌这个世界的规则,肆无忌惮的无视张远两人,却待刘棣之亲近有加。

    不说别的,但只说与人相处之中,张道表现出的恰到好处,还是很有些火候的。

    抛开对于刘棣之的担忧,以及对他兄长的叹息之后,对于匈奴人动作的疑惑和不安,也就成了张道着重考虑的事情了。毕竟,他们一行人,不远千里来到幽州,最重要的还是匈奴和亲使团之事。

    至于途中能够遇见了土豆,就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那个雊瞀的老探子送来的说法,是顶多再过半个时辰。而李吉说的更详细一些,一个时辰之内,剩下的十几人,最多能够逃出来三个。”

    “那些人,虽不是咱们凉州真正的顶尖的精锐中,但能够在驿道截击中,用六人换了匈奴人二十余条性命,也都不是庸手,甚至已经能称得上是精兵了。可是,从昨日午间的追逐来看,不仅在马力上,咱们凉州的马匹还是大大不及匈奴草原上的马匹。即便是军士们的骑术上,一旦遇到这种突然来临的长途奔袭,咱们还是比不上从小长在马背上的匈奴人。”

    张辽所虑的,虽与张道心中所想并不一样,但是他所说的这个问题,也的确是不容轻视。

    汉匈之间的优劣形势,他们几人自然心中是尽知的。中原且不说,而匈奴人最大的优势,正是他们机动性极强的数量极具震撼力的骑兵队伍。

    匈奴草原,素来以放牧为生,马匹是不缺的。游牧民族的居无定所,又无时无刻不在培养着全民皆可上马骑战的气魄。

    匈奴人口远远不及中原,但是中原能够接触到马匹的民众本就不多,骑兵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差匈奴都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李吉他们之所以能够与匈奴骑兵僵持到这种程度,还是凉州张家接触匈奴多了之后,蓄力发展骑兵了所致。今世的中原州郡,除了少数的几个如同霍去病般有远见的人掌总的,其他州郡骑兵的战力,却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而若是再往前说,只会更差。

    汉朝建国之初,先后经历了秦统一六国,以及秦末大乱,数方争霸之后,民生极度凋敝,马匹更是紧缺。

    当年高皇帝刘邦白登之围,就是中原军队的机动性远远不及匈奴骑兵大队造成的。高皇帝率领的七万先锋部队,竟然被匈奴骑兵整整围困了七天七夜,最后不得以之下,高皇帝又耍起了他争霸天下时的奇招怪招来。贿赂了匈奴的阏氏,这才逃得了性命。

    大汉朝百余年间的公主和亲匈奴之策,就是自此一役才开始的。

    屈辱之中的不甘,也只能屈服于现实的无奈。

    想到这一节,张道却又想起早些时日,他们经过平城的时候,还特意去城外的白登山转了一圈儿。无外乎也是荒山野草,难觅幽径。可是,历史赋予此处的意义,却仍旧令他们几人忍不住感慨一番。

    “中原的马匹,其最初就是驮马骡马居多。军中的战马,虽然早已经在很多代育种之后,远超那些马匹。但是较之匈奴良种马匹,不论是在速度上,还是在耐力上,仍旧还是相差太远。其实,咱们凉州的马匹,在中原已经算是顶尖的了。至于军士的骑术,到底并非自小训练,也罕有能够真正磨练的机会,自然不如寸步离不得马背的匈奴人。”

    说起马匹和军士,在场几人自然是以程宗如了解更多一些。即便是整日和各种消息打交道的张勇,对于这些,心中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齐。

    不过,他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二少爷和程先生说的自然是实情。不过,咱们凉州马匹之所以比其他州郡强上不止一筹,却还是西域和羌人的缘故。三少爷在晋阳城中说的,不也正是此事。”

    听张勇如此说,张辽和程宗如也想到了张道的那次谈话,找马和自下而上。其中的找马,就包含着改良马匹的意思在其中。西域大宛的宝马,和西北羌人的白马,可不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嘛!

    “勇大哥这是在鞭策我啊!”说了这一句之后,张道倒是先爽朗的笑了几声,这才接着说道:“这些,终归是要从长计议。不过,程先生方才说的骑兵的骑术,平日里少有锻炼,却是需要重视。”

    “嗯,就是!军士不上战场,哪里能称得上是军士。三弟和我也曾数次去长城内外观看大战,可是那些却都抵不上这次路途之中,真正的刀兵近在眼前的磨练。”

    张辽这次出行,真正接触战场的,也就是那天晚上山谷中的遭遇。仅此一役,就令他对战争,以及战场,有了更多的了解。可见,还是真正的战场,更锻炼士兵一些。

    “这次回去凉州之后,我就找二伯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试行换防制度……”

第180章 观棋者语() 
关于中原骑兵队伍的短板,张道几人虽深知关系甚大,但在此时,却也并没有着墨太多。毕竟,近在眼前的匈奴和亲使团的异常动向,才是他们心中真正关注并且急于探寻究竟的。

    “要想公道,打个颠倒……”张道用他惯常的后世的通俗的话语开篇,说起了心中的想法和疑惑:“若是放在咱们身上,数日之内,几乎没有间歇的遭遇了十数次攻击,而且此次都有死伤,可谓刀刀到肉了。二百名手中十分精悍的兵士,在短短几天内,死伤数十个。终于,逮住了机会,眼见就能够手刃偷袭者,而且还是一句擒获十几名的偷袭者……此时,憋闷在心中的恼怒,羞愤,哪里还能抑制得住!”

    “可於单就生生抑制住了那种正常人都有的报仇的欲望和冲动。追击就那么戛然而止。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理由的话,不论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於单是谁?匈奴的右贤王,虽然如今这个匈奴第三人的名头,还有些名不副实,但是他身为军臣最崇信的儿子,此时又跃居高位,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不说其他时候,此时的於单几乎拥有了所有匈奴人的脾性,变态的自傲,很少遭遇挫折养成的暴躁冲动,还有,比其他匈奴人更加看不起中原人。”

    “在这种情况下,从宁县,广宁,到下落城,这之间,於单被他原本蔑视至极的中原人重创……一个暴躁自傲的人,该有多么的愤怒,多么的抑制不住报仇的冲动!但是,当于丹抑制住了这种欲望,放弃追击李吉他们十几人之时,咱们除了为李吉他们高兴之外,更该想一想,於单要干什么!”

    说到这里,张道停住了话头,任由一旁几人陷入思考。

    “三少爷的意思是,於单最应该做的是,仍旧是报仇?”张勇隐约间明白了张道的意思,但仍旧不是很肯定,这才问了一句。

    张勇问的很糊,张道却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此时,一旁的张辽也开口赞同道:“他当然是想报仇,这事放谁身上,都肯定想要报仇。不过……”

    张辽话又一转,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一来,他们一行人,从草原上准备到长安,比咱们走的路程更远。而他们来到中原,是为了和朝廷和亲的,这才是他们的目标所在。其他,都是可以往后推的。二来……”

    说到这里,张辽似是在脑海中构织出了一幅於单这几日狼狈不堪的画面,自己先笑了几声:“这几日於单是有苦说不出,睡觉都得睁一只眼。想来,他在草原上再是狂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