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 第39部分

　　　　“哈哈哈哈，那是，起码晚上我就得去泼些脏东西，恶心恶心那些蛮夷禽兽！”

　　　　张无波承袭了张家世袭罔替的凉州郡侯爵位，又因当年与羌人作战之时，军功卓著，得以加封三公级别的征西将军。霍老将军更是武帝亲封冠军侯，骠骑将军，并州刺史。不过张无波自接掌张家之后，军中事务就交给了他人，所以世人多以张侯爷或老侯爷称之。霍去病却一直领军抵御匈奴，世人就一直以霍将军老将军霍老将军称呼他。

　　　　张道心中叹一声，这些人只知道要图谋齐王。可是，却不知道汉廷一旦对齐王动手，匈奴人哪会顾什么和亲休兵之议。觑准机会，必然进犯！至于鲜卑，那就是个幌子。鲜卑人还想着渔翁得利呢，哪会硬抗匈奴人！

　　　　“东南墙角一桌，有一女子，女扮男装！面朝后墙，肩头瘦削的那位。”程宗如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第74章　人在江湖（）　
“东南墙角一桌，有一女子，女扮男装！面朝后墙，肩头瘦削的那位。”程宗如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说了之后，程宗如就看着张辽和张道。原本在他想来，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讲，外界之事吸引力本是很大的，更何况此时女扮男装这本来就挺新鲜的事。他猛然间说这么一句，两人定然会好奇转过头去仔细打量一番。那时，他就会去耐心纠正他们两个。告诉他们，出门在外，即使对某些人或什么物件再感兴趣，也不能将目光停留太久。特别是不能长时间盯着他人看，不然很容易惹来麻烦的。

　　　　程宗如性格本就朴实简单，再加上从军之后一直在军营中行走，做事说话就更加直接了。但是，即使如此，当他面对的是两个真正的公侯子弟，而且还是所有凉州人，自然包括他在内，均视作是凉州屏障和依靠的张家的嫡传少爷，程宗如也不得不注意一下自己在指导和纠正他们两人时的方法。此时还用军营中那一套直截了当的，肯定是不行。所以，他就只好在平时的路途之上，一点一滴的如同今日这般的向两人灌输一些经验之谈。

　　　　不过，连程宗如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的，费了不小气力想向两人传授些经验。难道是因为两人是以后凉州的主事之人，所以他才如此，想让凉州更加稳固。或者是两人相当谦虚，令得他好感顿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缘由……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也并不会认为是因为自己觉得这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太优秀了，优秀得他居然都在内心深处想要找一些自己超出他们俩的地方，而表现出来，就是想着能够教他两个一些人生阅历出行经验。

　　　　程宗如以前并不是好为人师的性子，今日偶尔的一次好为人师，却也没有为成人师！

　　　　他很惊讶，惊讶于眼前的两名少年的表现。不仅平时本就沉稳的张道没有很快就去看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就连外在很是粗枝大叶的张辽，也只是貌似不经意地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在那名女子身上多做停留。张辽收回目光，张道这才也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番这座小茶寮，仿佛对茶寮很感兴趣般。

　　　　两人的表现，已经绝非早慧能够形容的了的。

　　　　“呵！若非程军……呃，程先生指点，还真看不出来！”张辽刚才貌似不经意，此时话语之中却很是新奇，很是兴奋，回归了十四岁少年的本色。

　　　　“这江湖，水很深啊！”张道又禁不住装了一把深沉。可是，话甫一出口，他就想起来了有所不妥。这个时候的江湖二字，远非后世武侠中的那个江湖，有那么多意境，那么多含义，那么被很多人挂在嘴边。

　　　　果不其然，平日豪气甚至略显粗心的张辽，又显现出了好奇宝宝的特性，又一次好奇地追问了起来！不过还好，张道对付张辽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防范措施。其实简单说来，就是继续装深沉，越深沉越容易及早使得张辽大脑混乱，使得话题中断。如果张辽一直问下去，那他就只好深沉到底了！

　　　　“老三，你说什么？”

　　　　“我说，这江湖，水很深啊！”

　　　　“江湖，水很深？江湖水本来就深嘛！”

　　　　“呵呵呵，此江湖非彼江湖！世间就是江湖，人生也是江湖，游侠的旅途也是江湖……”

　　　　“什么？”

　　　　“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什……什么？”

　　　　“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啊？”

　　　　“……”

　　　　张辽听不懂张道在说什么，一旁的兵士自然也听不懂，只是觉得三少爷说的话好像挺有深意的样子。只有程宗如，好像有些思索。特别是当张道说出那一句绝世的句子来，程宗如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看待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若非一番尘世经历，哪能说出这等蕴意深远的话语。

　　　　可是，三少爷，好像才十二岁吧！

　　　　张道终于用深沉得毫无头绪的话，将张辽从好奇宝宝状态拉了回来。如此炎热的天气里，能够在一片阴凉之中，喝两口解渴的茶水，消一消汗，歇一歇脚，还是相当惬意的。茶寮之中那名女扮男装的一行三人，依然在安静的吃着食物。几名纵论天下的行脚商人，还在畅谈大汉与匈奴和亲的得与失。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茶寮之外，隐约能够听见有人吟诵着诗章，有诗经之中的名句，却也有屈平的绝句名篇。越来越近的吟诵之声虽并无出奇之处，但是其中的沧桑之感，却引得茶寮之中的食客侧耳倾听。张道和其他食客一样，听着吟诵之声，眼光却向茶寮门口望去。此时却并不用顾忌方才所说的目光不能在别人身上过多停留，毕竟，所有人都在望向门口，等待着此时绝对的主角出现！

　　　　“掌柜的，一斤牛肉疗我饥肠，一壶浊酒浇我忧愁！”

　　　　仍旧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人还没到茶寮门口，就已经大声报出自己所需之物。当此人出现在茶寮中人们眼前之时，顿时令得所有人均是无比“惊艳”。

　　　　此人，是一名游侠！

　　　　大概三十岁，或许有可能是四十岁。所有的人都试图从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掩盖之下的脸庞之上，判断出他的准确的年龄，但是却都失败了。何况他那更加乱糟糟的一尺多长的胡须，对判断年龄做出了更大的干扰。

　　　　五十步开外看此人，有可能看是一名耄耋老人。三十步开外，就觉得可能是一名不惑之年的中老年人。距离十步甚至五步，就近看，仔细看，才发觉，此人竟然最有可能是三十多岁的壮年。

　　　　他身上的曲裾深衣已经污浊不堪，甚至下摆有被丛木树枝挂开撕裂之处，也并未缝补。本就玄色的衣物之上，仍旧可以明显看见油星污浊之处。不过，从此人进门就一直仔细打量他的张道，却看出此人衣物之上那些隐约可见却难以分辨的花纹，并非俗物。虽说汉代刺绣织造行业已经比较发达，但是能够在玄色衣物之上刺绣出如此花纹，并不是寻常人家就能办得到的。而且张道还从他身上所穿的这么一件被尘垢掩盖了花纹，下摆撕裂未缝的曲裾深衣之上感觉出了庄重、大气、飘逸、灵动！无论如何，这件衣服的裁剪之人，以及所用布料，应该很是不凡。

　　　　再看此人手中的游侠必备的重剑，看似平日里被他做了拐杖之用，尘土掩盖之下不知何种材质的剑鞘一端，沾了不少泥土。可是此剑剑鞘的纹理和剑柄之处雕刻的龙虎之像，却依旧栩栩如生。

　　　　张道心中感慨着，不知又是天下那个落魄大家族的落魄子弟，也有可能是什么落魄世家。兴衰成败，弹指瞬间啊！

　　　　正当张道感慨之际，张辽却轻轻碰了他胳膊一下。张道转过目光，却看见张辽下巴略仰，朝向程宗如。张道这才去看程宗如，发现他死死盯着刚进来的那位游侠，嘴唇不停地动着。张道离得如此之近，用心之下，方才听见程宗如说着些他不甚明白的东西。

　　　　“山……火……宗彝……”

　　　　宗彝！

　　　　张道仿佛想到了什么……

第75章　十二章纹（）　
在封建时代，人们的身份被分辨得泾渭分明，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体现这些分类的，除了官职的高低，占有财富的多少，甚至于很多朝代规定了，商人不能穿丝绸衣物。其他的，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权利和限制，体现人们的身份。

　　　　十二章纹，就是体现这种不同身份的纹饰。

　　　　十二章纹，说的是十二种图案。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当然，这些图案是非常讲究的，并非普通的随手就可以用的。

　　　　对于十二章纹的使用，后汉书中有明确的记载：“天子、三公、九卿，祀天地明堂，皆冠旒冕……乘舆备文，日月星辰十二章，三公、诸侯用山龙以下九章，九卿以下用华虫以下七章……”

　　　　拥有如此含义的图案，出现在了这名邋遢至极的游侠身上，难怪程宗如方才那么惊讶。

　　　　山，火，宗彝……出现了山，就表示着此人衣服之上，用了山以下的九章！三公、诸侯用山以下九章。此人穿的这一件衣物所表示的身份，实在令看得分明的程宗如和张道两人万分惊讶。再次僻野之中，居然得遇此等人物。

　　　　如果这个邋遢游侠穿的这一件衣服，是他自己的。那么，此人拥有此等身份，却是如此过活，其中定然有不小的纠葛故事。但是，如果这件衣服是旁人的，现在却穿在他的身上……且不说衣服原来的主人是否被他如何了，即使衣服只是他偷盗的来的，也已经是大罪了。偷到三公级别人物的家中，还敢如此僭越穿在身上，这名游侠的胆量的确不算小了！

　　　　张道低声向张辽解释其中关节，张辽也甚为惊讶。张道和程宗如对视一眼，却都是一个想法，不能节外生枝。不论此人是身份惊人的落魄贵族，还是敢得罪三公级别人物的江洋大盗江洋巨盗。对于此行甚为重要，不得不谨慎的张道一行人，此时招惹此等人物，实属不智。

　　　　茶寮之中其他的人，并无人有什么动作，应该没有看出肮脏衣物之上的大秘密。其实，茶寮之中这些食客，都是出门在外，即使有人眼光毒辣，看出了十二章纹，大概也不会站出来将此人绳之于法。游侠之人，大都是些有故事的人，对于律法并不怎么看重。行事风格也是重情义，重恩怨。滴水之恩，他们会涌泉相报。睚眦之仇，也定当报以颜色。一般之人，是不会主动招惹这些游侠们的。

　　　　自这名邋遢游侠进入茶寮之后，茶寮之中原本纵论天下的那些食客，也都不再大声言语，说话之时下意识的就压低了声音。邋遢游侠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咀嚼牛肉之声，喝酒之时跐溜的声音，夸张般的被他凌乱的胡须掩盖着的嘴巴发了出来，显得很是惬意。不论其他，这名邋遢游侠的气场，着实很强。

　　　　邋遢游侠吃得很快，中间又要了一壶酒，却比旁人更早吃完。酒足饭饱，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也没有问茶寮掌柜碎银是多是少，就站起身来，却没站稳，一个趔趄差一点倒在地上，显然是有些醉了，而且醉得还很厉害。两壶酒，这么快就入肚，喝得是有些猛了。邋遢游侠自嘲一笑，醉眼惺忪，拄着剑，仿佛已经忘了方向，没有向茶寮门口走去，却向茶寮后墙走了过去。

　　　　他的举动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茶寮的老掌柜也不急着去收碎银，一直盯着这名邋遢游侠看，心中担忧他生出事端，祸及自家这小本买卖。

　　　　“哼，你这小娘皮，居然女扮男装……呵呵呵，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背夫偷汉……哈哈哈，两个，两个……”

　　　　邋遢游侠这次张口一说话，却令众人下巴掉了一地。这几句话一出口，邋遢游侠已经和地痞流氓无异。本来方才人们还猜测此人身怀绝技，豪爽不拘小节，真正游侠本色。谁知却是这等人物！

　　　　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抬起头，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邋遢游侠，不受粗布麻衣遮掩的清秀面庞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小女子虽只是乡野村妇，但也略知礼义廉耻。阁下这般侮辱，却是为何！”

　　　　听在张道耳中的声音软绵绵的，却让张道激动了一把。不是这声音好听，不是女子面貌甚为姣美，只是因为乡音，后世的乡音。上一世的张道是河南省人士，在这一世大概就是司隶校尉部的一部分和豫州的大部分。这个年代人口的流动性不大，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就没出过自己生活的郡县。在银川，张道也很少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