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家家主读春秋（二）（）
进到大堂之内，在座诸人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地见礼。李鸿业微微颔首，算是还礼了。这并不是李鸿业矜于身份，而是他自认为得意之所在。李鸿业认为，一个家族，从几口人十几口人，做大到几十口人几百口人，这期间各个阶段是需要不同理念的。
小家族想要做大，自然需要亲情维系内部的团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凡事商量之后，取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人人努力，人人奋进！
可是当家族发展到一定程度，人口增多，亲情相对淡漠，利益的纠葛却急速增多。这个时候指望亲情来维系团结，已经是不可能了。就如同大家族之中，亲兄弟勾心斗角，甚至互相残杀的，又岂在少数。何况大家族之中，争斗最烈的要数各房之争。长房长子长孙拥有无可争辩的决策权，继承权。可是其他各房，就大有可争之处了。
在这种情况下，李鸿业就刻意建立自己的威信。借着自己对李家这二十年发展的绝对领导，他终于建立起了大家族发展的典范模式。他做为家主，虽然同宗同族，血脉相连，可是他却是超越这层血缘关系，更加权威的存在。
就像方才他进大堂，大堂之中原本站着的自然是他的晚辈，与他见礼实属应当。可是坐着的却都是他的同辈，甚至有一位长他一辈的老太爷听说牵扯到张家，也来听一听情况。他们却也给李鸿业毕恭毕敬地见礼，这就是李鸿业想要的结果。李家虽是一个家族，但是既然到了如此地步，这些就需要分清了。倚老卖老行不通，仗着是晚辈装傻卖萌也行不通。其实这和后世的家族企业是一个道理。起初一家人和和睦睦去创业，企业做大了，就多了许多这样那样的规矩。在企业里，虽然自家人晋升得快，但是这也已经在家族之中分了级别了。
李鸿业坐在大堂的正座之上，李天在一旁站着，二十年了，历来如此！看他坐下，堂中众人才坐下，毕竟是一家人，再如何也不至于到了只有李鸿业说：“坐”，别人才敢坐的地步。李鸿业进大堂，众人起身是对家主的尊敬，家主落座之后，他们再坐下，在家族之中表示尊敬，这已经足够了。
“方才在书房中，拜读孔圣人所著《春秋》。万余言，道尽两百四十多年人间兴衰，世事更替，孔圣人堪称圣之一字！读至精彩之处，不觉入迷，让各位久等了！”
李鸿业坐下之后，并不急于去了解李世之身死，张道遇刺之事，而是优哉游哉说起孔圣人的《春秋》。要说李鸿业尚未得知今日变故，那自然是无稽之谈。做为一家之主，只能比别人更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会比别人知道更多深层次的缘由。既然他知道今日变故，仍然如此悠闲，就给人些胸有成竹之感，让人从中感觉出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显然李家众人很是熟悉李鸿业的风格，既然李鸿业胸有成竹，他们也就放心了。毕竟，李家万事有李鸿业顶着！
“大兄读《春秋》，从大处着眼，自然看出人间兴衰，世事更替。孔圣人虽然称圣，也未必能从世事之中窥觑出一丝大势！不过《春秋》一书却的确是孔圣人所思所想。对于精研孔圣人宗旨之人，实属不可错过之大作！”李家自然不乏在文学之上，有非凡见解之人，顺着李鸿业的话头，居然就说起了仲尼的《春秋》！
“嗯，创业所言极是！遗憾的是，多数士子长期以来一直对《春秋》的重要价值保持着令我等吃惊的冷漠。单就对孔子要旨的研究而言，若干年来人们始终局限于一部《论语》而已。那中间的见解，色彩各异。精当与否，姑且不论，但如说引据的材料，多半没有超出《论语》一书，也许这不会被斥为无稽之谈。针对这样一种普遍蔓延的奇异之事，我只能如此品评：倘说要谈孔子其人其学，《论语》是唯一可信可据的材料，此外诸书都不足佐证，那就成问题了。超出《论语》研究孔子及其要旨，首当其冲的是利用《春秋》，这才是我辈当为之事！”
李家大堂，快变成一场学术研讨会的会场了！
“开业言之有理！事实讲来，《春秋》本为一鲁国的史书，但其作用却早已超出史书范围，《春秋》用词遣句字字针砭，已成为士子独特之文风，更有好事之徒戏称为春秋笔法，却为历代文史大家奉为经典。《春秋》所记，是二百四十多年的春秋各国大事，所存全文，不过一万八千多字，因为《春秋》是大事大势的笔墨，于详情并无甚叙说。为补这一遗缺，后来又出现以春秋为主本的《传》。其中最为精当最为广为流传的自然就是《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和《春秋左氏传》，并称春秋三传，果真名不虚传……”这又是一位饱学之士，对于春秋颇有见解。
李鸿业听着堂中诸人言论，偶尔插上两句，大多微笑不语。他很享受这种自己营造出的，临大事而悠闲自在的气氛。他希望这能成为李家，在今后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屹立不倒甚至大有建树的内在气质和精神！
凉州张家，美丰仪，门风清正！就这几个字，美丰仪，门风清正，撑起张家在凉州的这片天空。李鸿业自然也想有朝一日，出现一句类似的天下皆知的风传，凉州李家，或者，嗯，并州李家，为文厚重，气蕴于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可是这有多难，只用看看张家这寥寥几字的风评，如何得来就知道了。凉州张家是在民间如仙人般的人物留侯的嫡传，这是血脉，汉朝之人自然是看中血脉的。百年以来，抗击匈奴，使之不得踏入凉州半步，这是民望，张家民望在汉朝之中，不说居首，也所差无几。美丰仪，这是遗传，不仅是相貌，还有仪态。门风清正，这是百年来张家子弟所作所为，给天下人的印象……
李鸿业心里比谁都清楚，想要达到这一步，难啊！可是，李家必须达到，因为李家有他李鸿业！这就是他的自信！
第40章 没有对手的棋局（）
《春秋》自然是大作，孔丘也是圣人。可是对于李家现今面临的问题，并无甚明显的帮助。除了被李鸿业用来营造那种，临大事安稳如山的气氛。言总是要归于正传的，大堂里开了学术研讨会之后，还是说起了现实世界里的事情。
不论李鸿业如何营造气氛，一旦说起今日发生之事，轻松随意的感觉一去不复返，大堂重归于平静压抑。平静并不是没有任何声响，毕竟还有李建业在那里叙说今日事情的详情。可是在他叙述之时，单单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连身体自然的动作都没有，哪怕身体已经僵硬。他们自然更是不会发出任何，哪怕极小的声响，仿佛生怕打扰到李建业本就不太顺畅的讲述。这种情况，比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更加显得压抑。
李家虽然自认为，也对外号称是凉州仅次于张家的家族，可对于张家也会有世人皆有的深入骨髓的敬畏。嗯，就是敬畏，有敬，也有畏！张家百年养名蓄势，到如今大势已成，不是轻易就可以触动的，也没人没什么势力轻易去触动。可是李家今天被人设计了，不但死了个文声卓然的后辈，还牵扯到了刺杀张家嫡传孙辈的漩涡之中。
李家自己知道被人设计了，张家也知道李家被人设计了。可是事情毕竟是李家后辈先挑起的，一个处理不好，张家难免不满意。在凉州，即便是李家，一旦给了张家合情合理的不满意的理由，想必也会相当难受的。毕竟还有很多家族，随时都可以取代李家在凉州的地位，而张家在凉州的地位，却是哪个家族甚至朝廷都不能取代的！李鸿业这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赶上并超越张家的这种程度，说白了，就是拥有自家的根据之地，并且，扩张！
从这方面讲来，张家走在了天下各大家族前边。张家不惧列土封疆，不臣之举的嫌疑，执意把凉州打造得铁桶一般，自然不是毫无道理的。李鸿业曾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不得不佩服张家先祖留侯张良的大智慧。百年以前，就预见现今乱世初显的局面，让张家整整准备了百年。
想必朝中几大世家的老祖，没有一个敢小觑留侯的。当年不明张良目的，总会仔细嘱咐后辈，一代一代去探究。现如今，倒是局势明朗，该知道留侯目的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们已经晚了，晚了百年之久！
留侯真乃神人也！
但是，事情从来没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张家在先祖张良的指引之下，基本上占据了凉州。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而张家又哪里仅仅是木秀于林，堆出于岸那么简单。简直是参天大树独立于旷野，千仞险崖孤高于江河！至于行高于人，就更加骇人了，张家的布置，居然超出世人百年之久！所以，众，必非之！张家给其他家族乃至朝廷的压力太大了，所以受到的非议攻击，也太多太多了！
从张家的处境中看出，做为一个思想觉悟远超他人的人，要么装作和普通人一样，不要表现出来；要么做个像商鞅般的悲剧人物，做出了轰轰烈烈的事业，却得到个五马分尸的结局。其他的美好的结局，只有只会如同留侯般的人物，才能得到！
这种人认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一旦付诸行动，在他人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如同留侯张良当年选择凉州一般，有智慧的人认为留侯有大图谋，虽然他们看不出来。但是这种人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是很不理解的。
显然留侯当年已经能够看出这百年后的乱世。但是他的这些过于超前的观点，遭到了大部分人的质疑，甚至耻笑。
一群人认为天是蓝的，只有一个人认为天是绿的，那么，认为天是绿的的那个人，就会被人们称之为色盲，不论那个人是不是色盲。
大势所趋！这里所谓的大势，不就是大多数人的观念，以及他们为此付出的行动嘛！人们都是随大流的，一个超越时代思想的人注定是一个逆流的漩涡，那么，他就不会被世人所容，也很有可能会受到当权者的迫害。
要想活命，只能做个普通人，一辈子难成大事，而要做成大事，就要以性命为代价。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人的，大部分难得善终？只有几个别的特例，张良自然是其中一个。张良在凉州，安分守己，只享天伦之乐。就连多疑如刘邦者，都只是以为留侯是想躲过朝中倾轧。谁都知道，刚刚立国之后的朝廷，那是乱云飞渡，波涛汹涌。而留侯作为汉初三杰之首，已经拥有了部分决定自己命运的实力和声望。上一世张良也是得了善终，这一世，他被世人看作避居凉州，自然是激流勇退，善终那是必然的。可是谁曾想，留侯却是在瞒天过海，下一盘百年之内，根本就没有对手的棋局。
李鸿业这个人，不说是雄才大略吧。但是他的才能，至少能让他处于时代最顶端的那一小部分人之中。对于张家的布局，张家的目的，他自然也看得很清楚。天下即将大乱，张家拥有凉州这块根据地，和那十余万彪悍的将士。这就是张家在乱世之中生存，并且伺机扩张的本钱。但是，也正因为张家这雄厚的实力，使得不少大家族，世家，甚至朝廷，对张家颇为猜疑顾忌。这次那幕后之人的设计，看似李家受损最多，但是，最终的目的自然是张家。他李家只是恰逢其会，恰好是那个凉州第二的位置，所以被捎带上了。
李鸿业看清楚了这些，所以仍旧信心满怀，安稳淡定。张家自然有他超过世人百年的布局，但是也有超过其他世家的非议，也有远超其他家族的阻力。现在李家不如张家，这是事实。但是李家却在凉州，却恰好在张家之下。那些想在张家背后干些什么的世家，当然，还有朝廷，他们难免不会把目光投向李家，这些本是题中应有之义！而在这之中，李家操作的余地就会有很大了，获利的机会自然也有很多。
在那些敢对张家下手的势力眼中，李家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一粒小小的棋子。他们为了对付张家，不惜给李家一些好处，这就是李家的机会！李鸿业觑准这个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李鸿业知道，张家必然看透了这里边的弯弯绕。可是这不是李家的问题，而是凉州第二家族的问题。不论哪个家族到了这个位置，都会出现这个情况。所以张无波看着这二十年来，李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却并未出手。
在李鸿业想来，有朝一日，他和他的李家，一定会让今日以施舍的眼光看待李家的人，还有小觑他李家的张家，以平等甚至仰视的角度看他的李家！乱世之中，终有李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