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种有所实质的锋利逼迫，众人下意识的别开脸，竟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对视。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接她这话茬。
人命关天，谁敢胡说八道。别说没看见，就算看见，凭白无故的谁愿意在这节骨眼上惹麻烦？
眼见众人被璃珊一句话堵住嘴，曹琼蕊的指甲狠狠的嵌进掌心，暗中给侍书使个眼色。
侍书明显一哆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奴婢亲眼看见章姑娘拿钗子去刺洛三姑娘，一错眼的功夫，洛三姑娘毫发无损，章姑娘却死于非命”
璃珊冷笑着打断她，“一错眼？既然是一错眼，就说明你没亲眼瞧见我拿钗子扎章蕙。既然没亲眼看见，你凭什么指证我？”
待书无话可说，下意识的去看曹琼蕊，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定在她身上，她这一转眼，众人自然也跟着转眼。十余双眼睛齐齐盯着曹琼蕊，她就是想给侍书暗示，也不敢轻举妄动。
心中暗骂侍书蠢的要死，板着脸喝道：“不用看我，你只管实话实话！”
深知曹琼蕊是什么脾气，侍书把心一横，“奴婢是没亲眼看见，不过”
璃珊又是一声冷笑，“不过？不过什么，你留着跟京兆府尹陈大人说吧！”
陈静观？那可是爹的死对头！
曹琼蕊悚然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璃珊愕然的瞧着她，“人命关天，曹姑娘难道还敢瞒着不报官？难道你心里有鬼？”
曹琼蕊咬牙道：“当然要报官！可是”
璃珊却不给她多说的机会，扭脸对众人道：“陈大人来之前，请众位别离开原地，省着到时候说不清楚。”
让她们守着一具尸首喝风？
贵女们恨的牙痒痒，却没人敢提出异议，只能纷纵打发跟来的心腹回家报信。
曹琼蕊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事情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了！
得知要在立冬宴上表演的贵女们又出事儿了，陈静观脱口大骂，“这帮狗娘养的小表砸，闲极生事，成心给老子找麻烦！”
骂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章阁老的爱女惨死在曹家，这简直老天爷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兴冲冲带着杵作和衙役到了曹府，曹家门前已经被各色车马轿子围的水泄不通。
贵女们的爹娘得知自家姑娘牵扯到一桩人命案里，不是派得力心腹上门打听，就是亲自过来替自家姑娘撑腰。
章焕才自然也得了信，当即不顾一切的跑来，瞧见章蕙的惨状，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
醒来之后，一把扯着陈静观的袖子嚎啕大哭，“陈大人，你一定要为本官做主，为小女伸冤啊！”
陈静观赶紧把他扶起来，连声道：“阁老放心，这是下官的本份，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章姑娘一个公道，给老大人一个交待！”
话是这样说，眼角扫过周围虎视眈眈的众贵女家人，陈静官一个头两个大，这些都是惹不起的祖宗啊！
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曹琼蕊身上，他蓦的沉下脸，大声喝道：“曹姑娘，你身为东主，章姑娘如何惨死，本官要从你这里听个究竟！”
曹琼蕊这会儿早从意外的惊惧中冷静下来了，瞥了璃珊一眼，暗中不屑的冷笑。
你以为陈静官跟我爹不和，陈静官就会帮你说话？做梦！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手段！
“陈大人，章表妹虽然是小女约来的，可章表妹当时因为旧怨，正跟洛三姑娘吵闹，她俩人离的最近，她是如何遇害的，只能问洛三姑娘。”
稍微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小女当时吓晕了，虽然没亲眼目睹惨剧是怎么发生的，可小女久却知道陈大人铁面无私，定能撇开与家父的私人恩怨恨，秉公断案。
只要您能还章表妹一个公道，小女定要在佛前替您供一个长生牌位，求佛祖保估大人加官进爵，子孙繁盛！家父家母也必将感激不尽！”
一句‘当时吓晕了’就把自已撇的干净彻底。更明明白白的将了陈静官一军。
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敢偏帮，我就敢把事情闹大，鱼死网破，谁也甭想好！
陈静观脸上的肉气的直抽抽，暗骂该死的小贱人，敢当众威胁老子？
恨归恨，脸上却不能露出来。从现场看，曹姑娘当时离章蕙八杆子远，人又吓晕了，章蕙的死确实跟她扯不上关系。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往曹姑娘头上硬栽。
否则，别说曹大学士饶不了他，章阁老也不能认啊！
闹大了，他头上这顶乌纱还要不要？
又朝四下扫了几眼，陈静观暗恨自已脑子让驴踢了，居然趟这个浑水。
洛三姑娘确实嫌疑最大，可这位也不好惹啊，她身后站着的可是大长公主！
就算章蕙是她杀的，这个结论也不能从自已嘴里说出来！
飞快的盘算了一下，陈静观瞬间拿定主意。还是老办法，和稀泥保平安，能拖一天算一天。
“既然曹姑娘这么说了，洛三姑娘有什么话说？你可知道章姑娘是怎么死的？”
边说边给璃珊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确，只要您想办法把自已摘出来，本官绝不揪着你不放。
璃珊瞧着他，唇角微微弯了弯，一脸了然。
跟聪明人就是好办事儿！
陈静观暗中松了口气，谁知他这口气刚松了一半，就听璃珊脆生生的道：“我知道！”
第238章 是真相更是谜题（）
璃珊这声‘我知道’一落地，周围瞬间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章焕才几步扑过来，嘶着叫道：“是谁？是谁杀了蕙儿？你快说，是谁杀了蕙儿？”
面对章焕才的质问，璃珊没急着说明情况，反倒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陈静观脸上，“人命关天，小女讲述当时情况之前要问陈大人一句，若小女实话实说，您能否秉公断案？”
陈静观脸上的肉狠抽了几下，硬着头皮道：“本官职责所在，誓必秉公而断！”
璃珊点点头，又转脸看着章焕才，“小女再问章阁老一句，您是真心为章姑娘报仇找出真凶，还是想随意抓个替死鬼，给章姑娘填命？”
章焕才眼珠子都红了，“当然是找出真凶，替我儿报仇！”
那就好！
璃珊转身又看着在场的贵女们，“我再请问诸位一句，想不想替章姑娘伸冤？”
这不是废话吗？
章蕙死的时候她们都在场，就算没嫌疑也沾了晦气，不趁现在弄个水落石出，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麻烦？
再者当着章焕才这个当朝一品大员的面儿，谁敢说个‘不’字？那不是找记恨吗？
贵女们纷纷点头，身后替她们撑腰的也跟着点头。这当口，态度决定一切啊！
璃珊终于松了口气，高声道：“既然如此，请诸位重新站到桥头，我们从上桥开始，把整个过程再演一遍。所谓旁观者清，相信陈大人和章大人，瞧完之后，就知道事情真相了！”
不用互相指证，走一遍就行？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曹琼蕊虽然不知璃珊到底想干什么，却莫名其妙的心惊肉跳。
赶紧拦道：“当时乱成一团，谁还记着谁在哪儿，跟谁挨着？而且也少了章姑娘，怎么重演当时的情形？人命关天，不能由着你儿戏。”
对啊，当时乱成那样，哪还记着谁跟谁挨着？乱走一气能查出真相？
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觉着曹琼蕊这话有道理，却没一个吭声的。陈静观更是大眼皮一耷拉，装没听见。
洛三自已找死，可怪不得他！
璃珊抬眼冷冷的看着曹琼蕊，“你怕了？”
曹琼蕊失声尖叫，“我怕什么？我”
璃珊遽然喝道：“那就照我说的办！”
曹琼蕊一愣的功夫，洛清汐突然走到陈静观面前深施一礼，“小女自信记着所有人的位置，若说错半分情愿受罚，请大人下令。”
陈静观为难的看着章焕才，“阁老的意思”
章焕才这会儿只要有一分希望就不肯错过，当即道：“让她一试！”
曹琼蕊益发不安，扫了众人一眼，挑拨道：“万一她胡说八道诬陷好人怎么办？”
璃珊冷笑，“反正当时众人跟章姑娘都离的远，就算位置错了，也不可能杀害章姑娘，怎么诬陷？倒是曹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贵女们心中的顾虑瞬间消烟云散。既然确定跟她们没关系，那就走呗！
早走早完，省着在这儿喝风！
“我们愿意再走一遍，请洛大姑娘细说我们当时的位置！”
不知谁带头嚷了一句，贵女们纷纷附和。
“清者自清，我相信章姑娘在天有灵，也不会放过凶手，冤枉无辜！”
“那还等什么，快点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异口同声都赞成璃珊的主意。
曹琼蕊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着，不死心的道：“可是少了章姑娘”
璃珊抬手一指侍书，“她的身体高矮跟章姑娘相似，由她代替章姑娘。”
侍书一哆嗦，璃珊却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枝长钗塞到她手上。
“这个长短大小跟章姑娘那会儿拿的钗一样，你且学着她的样儿拿好！”
侍书赶紧回头去看曹琼蕊，可事情到了这一步曹琼蕊哪还拦的住，只能咬牙点头。暗中却冷眼警告侍书，机灵些，别给我惹麻烦！
待书赶紧点头，惊慌中却以为曹琼蕊是让她照着章蕙当时的情形一丝不差的演出来，否则让人看出破绽，姑娘可不会救她。
璃珊冷眼看着这对主仆间的小动作，也不拆穿，却趁侍书转身的功夫低声道：“这钗是大长公主赏的，你可拿紧，摔了掉了，小心你的脑袋！”
侍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死死攥紧那枚钗子。
说话间，洛清汐已将众人上桥时的位置依旧念了出来，“曹姑娘在最前面，赵姑娘在她右身侧一步远的地方，吴姑娘与赵姑娘并肩，中间隔了半步远”
刚上桥那会儿众人心存警惕，所以对当时的事情都还有印象。听洛清汐说的一丝也不差，众人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暗暗佩服，原来世上真有过目不忘的人！
照着洛清汐指定的位置，众人依次往桥上走。接着就是曹琼蕊回头找章蕙，马上侍书假扮的‘章蕙’就被原来那两个丫鬟扶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众人纷纷躲。
局面稍有混乱，紧跟着洛芙蓉出言挑衅，连声大叫璃珊的全名。这时已经到了曹琼蕊身边的‘章蕙’受了刺激，拔下钗子疯了似的往回冲
不知是侍书演的太像，还是刚才那件事称给众人的刺激太深。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忘了这是演戏，失声尖叫着不顾一切往回跑。
侍书早被周围的尖叫吓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章蕙当时举着钗子要杀人的样儿。手里的钗子越攥越紧，身不由已的往前冲
璃珊又像吓傻了似的靠在栏杆上，瞪大眼睛盯着‘章蕙’。就在‘章蕙’手上的钗子扎到她的瞬间，她身子猛的往后一倒，整个人全靠腰力挂在栏杆上。
‘章蕙’一下子刺空，来不及收手，‘啊‘的一声惨叫，手上的钗子居然照她自已脖子上扎过去。
与此同时，站在璃珊身后的洛芙蓉不知为什么突然冲出来，一下子撞到‘章蕙’，俩人收不住脚齐齐从栏杆上翻出去
两人落水的瞬间，陈静观一下子瞪大眼睛，大喝一声：“快救人！”
随着他这一嗓子，原来救人的那几个婆子不得不再往水里跳。不过这次幸运，救上来的是两个活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几乎快要冻死的活人和一个受了重伤暂时还活着的人。
陈静观两步蹿到侍书跟前，盯着她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看了一眼，马上转身又去看章蕙的伤口。
伤口的位置、角度全都吻和，相差的只是力度。
来回比对半晌，陈静观腾的跳起来大叫，“章姑娘是自已误杀了自已！”
太好了，终于谁也不用得罪了！
结论一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章焕才噗的一口血喷出来，身子连晃几下却咬牙推开过来扶他的下人。
不用任何人说，他看到这会儿也明白。章蕙是自作自受，伤人不成反把自已弄死了。
侍书演戏的力道，就把自已扎个半死，章蕙存心杀人，所以一钗毙命！
不怪任何人，是这丫头自已作死啊！
章焕才脚步沉重走到章蕙僵硬的尸体边，放声大哭。官帽掉到地上，花白的头发被寒风扯的凌乱不堪，官威赫赫的一品大员此时只是一个痛失爱女的普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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